第十四章：十三的回忆

　　“元月里，席卷而来的寒风，冻住了街边的树叶，让河水感到冰冷，而我却只想让你暖和一点。”
　　——许慕川
　　【一】
　　“这道题我说多少遍了？还不会？”许慕川对着许榛的卷子颐指气使的，“你吃什么长大的？”
　　许榛低着的头慢慢抬起来，“吃哥哥长大的……”
　　听得许慕川一记眼刀过去。
　　“什么叫吃哥哥长大的？”喻枝抱着卷子挪到他们桌边。
　　许榛撇着嘴，“嗯……就……”
　　喻枝直接双手捧着许榛的脸使劲儿揉，“别结巴啊，快说，”完了又说，“你这个小脸蛋儿挺软乎嘛？”
　　“哎呀，小枝姐姐，你怎么这样啊？”许榛脸上的肉被揉成一团，“就是我小时候总是咬我哥，那个时候，我哥可好了，我骗他说我生病了，要吃肉才好，我哥就傻乎乎的把手伸出来，皱着眉头说：‘一个胳膊够不够？’哈哈！”没哈两下，许慕川抄起卷子甩过去，“哥……”
　　见着许榛是不敢笑了，可是喻枝忍不住啊，“哈哈，十三你好可爱啊。我能不能……能不能也咬两口，哈哈。”喻枝边笑着边说，忽然构想起许慕川小时候的样子。“你们小时候照片有吗？”
　　许榛两腿可利索了，跑去拿来，“这些是哥哥的，这些是我的。”双手奉上。
　　一个有着年代感的铁盒子里装着一沓照片，有好几张已经泛黄，照片上两个小孩儿长得很像，但是黑一点的那个小孩儿很爱笑，白一点的嘛……一双空洞的眼睛，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脸上没有表情，那个时候，许慕川还看不见……看着这些眼神空洞的照片，喻枝鼻头又酸了，她使劲揉了揉。
　　“十三，你小时候可比小榛白哦。”喻枝边看着照片说的。
　　许榛嘟着嘴，眼里尽是幽怨，“我小时候爱出去疯玩，我哥可安静了，天天窝屋子里。”
　　一张“白小孩儿”笑的很灿烂的照片，抓住了喻枝的眼球，图片里的孩子穿着一件深绿和浅绿交织的毛衣，头上戴着一个和他脑袋严重不符的太阳帽，在镜头面前比着“耶”，纵然这个小孩儿不知道镜头在哪，他只管听着声音在哪，脑袋就往哪里偏，肉肉的手笨拙的可爱。“如果我小时候就遇到了你，我一定让你拍的每张照片都像这张一样开心。”喻枝心里默默想着。
　　喻枝将这张照片递了过去，“十三，这张你怎么笑的这么开心啊？”喻枝眨巴着圆溜得眼睛看过去。
　　“这张……”许慕川结果照片，在脑子里搜罗着关于这张照片的回忆。那是他四岁的时候了，妈妈带着他去动物园，可惜他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妈妈却一直在告诉他，他看不见的眼前，是个什么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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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冬日里难得的暖阳，很舒服的天气，秦丽云特意带着许慕川来渝城新开业的动物园看看，她明白自己的孩子，在视觉方面失去了很多同龄孩子都有的乐趣，所以她在尽力补偿……
　　秦丽云是个很温柔的母亲……
　　舒服的天气，许慕川心里却一点也不舒服，他看不见，他不知道来动物园的意义是什么，他像大多数孩子不开心一样，摸索到长椅旁，坐上去就不肯走了。嘴里说着：“妈妈你去看吧。我不去了。”
　　秦丽云摸着儿子的头，“阿川为什么不去动物园啊？咱们都到这儿啦。”
　　许慕川小腿一蹬一蹬的，嘴巴嘟囔着：“我累，我不走。”
　　秦丽云看着刚下车没走几步路的许慕川，满是无奈，“那妈妈先走了哦，”秦丽云看着不远处的冰淇淋站，“你在这里等我哦，不许跟别人跑啦。”
　　许慕川满是情绪的脸，都要低到地上去了，“阿川不跑。”听着妈妈离开的脚步声，许慕川很难过。“妈妈……”他小声叫着，也知道旁边不会有人应他，就一直喊着，觉得这样舒服些。他看不见，妈妈却带他来动物园，他不知道那些动物长什么样子，回去他和别的小朋友说，也没有人会信呀。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喊了很多声，许慕川忽然蹦出来一句，“妈妈大坏蛋。”
　　旁边的高跟鞋声停住了，“妈妈哪里是大坏蛋了？”秦丽云揉着儿子的脸，可舒服了。
　　许慕川被迫抬起来头，“妈妈……没走？”
　　秦丽云笑了笑，“你知道阿弥陀佛的阿，还有一个音念什么吗？”
　　许慕川皱着眉头想了想，“阿……”嘴刚张开，就被塞进了一个好冰的东西，接着他的手被妈妈扶着拿到了那个圆锥体。
　　“别松手哦，松手了就没有吃的啦！”秦丽云嘱咐着。
　　“妈妈？这是什么？”许慕川拿着冰淇淋，递到嘴边，试探性的舔了舔，“咦？甜的？”
　　秦丽云捏捏许慕川的脸，“这个叫冰淇淋，也叫雪糕，比别的小朋友的冰棒好吃，”秦丽云细细介绍着，“是由奶油做成的，下面也可以吃的哦。”
　　许慕川乖巧的点了点头，“所以妈妈没去看小动物，是去给阿川买冰淇淋了。”
　　“对呀，哄你跟我去动物园，不然你把冰淇淋还给我。”秦丽云俏皮的和儿子说道。
　　许慕川心里美滋滋的，妈妈做什么都会想着他，“去！”
　　【二】
　　秦丽云将一根绳子绑在许慕川的手上，“阿川，妈妈给你绑了个气球，是个很特别的颜色，它飘在天上，如果走丢了，妈妈看到就知道你在哪里啦。”
　　许慕川被妈妈牵着走着，小嘴还在不停地舔着冰淇淋，“气球？什么是气球？”
　　秦丽云解释道：“气球，里面是有气体的，外面有一层薄膜包起来，那些气体可以让它飞起来，”秦丽云把气球拽下来，“呐，你摸摸。”
　　“鼓鼓的诶，”许慕川嘴边还有奶油，说起话来很可爱，“我摸摸，”一双手在上面不停地摸索，“妈妈，是不是爱心？”
　　“是，阿川真棒，妈妈以前给你的图片的平面的，这个是立体的。”秦丽云松开手，让气球飞上去。
　　“这个冰淇淋和气球都很棒，那些动物也会很棒吧？”许慕川有些激动。
　　“当然，出发吧！”大手牵小手，可以走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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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川，妈妈现在带你来到海洋馆里面了哦，有没有感觉比外面暖和很多。”见许慕川捣蒜一样的脑袋，秦丽云将许慕川的外套脱掉，在后背塞了一张汗巾。
　　“妈妈？这里有什么啊？”许慕川有些好奇，“有鲨鱼吗？”
　　秦丽云笑了笑，“鲨鱼太凶残了，没有哦，”她紧紧牵着儿子的手说道：“这里没有鲨鱼，但是有海豚哦。”
　　“海豚？哺乳动物？”许慕川思索着。
　　“对呀，海豚对人类可友好了呢。”这时海洋馆的人少的可怜，大家都去看马戏团了。
　　秦丽云牵着许慕川走到池子边，不知道和师傅低声说些什么，只见秦丽云说的恳切，师傅也点了点头。“阿川啊，这儿师傅人可好了，说要给你摸摸海豚呢！”
　　许慕川顿时开心的不得了，“真的吗？”
　　“小朋友啊，跟叔叔来吧。”师傅的身上带着水的潮湿，却对许慕川很和蔼。
　　师傅拿着一个鱼框，“小朋友啊，你摸摸，这个框里都是鱼，是海豚的食物。”师傅抓着许慕川的手朝框子里伸去，“来，抓一个。”
　　许慕川照着师傅说的，抓出一条鱼，“向你的正前方扔出去吧！”许慕川手一扬，激起一片水花。
　　而后师傅将许慕川抱起，“叔叔抱你去摸海豚，你别乱动哦。”许慕川乖巧的点了点头。
　　“叔叔，你喂它鱼它就会出来吗？”许慕川被抱起来好小一只。
　　“对呀，这就和你们小孩儿爱吃糖一样。”说着将许慕川的手支出去，“它叫妞妞，你可以叫叫它。”
　　光滑的表面，冰冰凉凉的，富有弹性的触感，让许慕川十分兴奋，他尖叫着，“呀！好舒服啊，妞妞，谢谢你让我摸，”许慕川又摸了两下，“妞妞，你真可爱呀，妞妞。”许慕川笑的很开心，小海豚被叫着也很开心，撒欢儿似的叫唤着。像两个小孩儿似的，玩儿的不亦乐乎。
　　秦丽云给师傅道谢，而后蹲着给许慕川擦着脸上的水和肉手手，“阿川开不开心啊？”
　　“阿川可开心了，”许慕川双手比划着，“妈妈，妞妞摸着可舒服了，弹弹软软的，它就不动，在那里一直让我摸。”
　　秦丽云也很开心，“妈妈都看到啦！”说着抱着许慕川，刚刚一路走过来，妈妈都给你拍了照片，以后你一定能看到的。”
　　【三】
　　秦丽云牵着儿子在大树长廊走着，“阿川，妈妈知道，你觉得你看不见，带你来动物园也没有意义对不对？”
　　许慕川垂着眼睛，点了点头。
　　“阿川没事的，世上有很多东西有眼睛也看不见，我们都要学会用手触摸，用心体会，”秦丽云静静的和许慕川说着，“你觉得你看不见，可是你刚刚跟小海豚玩儿的那么开心。”
　　“嗯嗯，妈妈我知道了。”许慕川干净的脸上，一脸认真。
　　“阿川乖。”秦丽云又接着说：“阿川不要觉得有些事情没有意义，你想想，你陪妈妈来动物园，带你体会各种动物的叫声，带你和小海豚玩儿，给你买冰淇淋和气球，你是不是很开心？”
　　许慕川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对的，阿川很开心，很感谢妈妈带我来玩。”
　　秦丽云牵着许慕川到一边坐下，“小川，你有感谢的意识，妈妈很开心，但是妈妈要的不是你的感谢，你开心，就是妈妈带你来玩儿的意义。”
　　“让妈妈开心，也是阿川来玩儿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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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张……是我妈妈带我去动物园的时候。”许慕川眼里有一汪潭水，深不见底。
　　喻枝第二次从许慕川的嘴里听到关于“妈妈”了，一旁的许榛也是愣着不说话。
　　“十三的妈妈肯定是个很优秀的女人，不然怎么能生出十三怎么优秀的孩子呢！”喻枝笑着说的。
　　许榛也跟着应和，“就是，我哥最优秀了，虽然我还没见过……”
　　许慕川不可察觉的笑了一下。“好啦，不说这个了。等中考完了，没有作业，哥哥姐姐带你去动物园好不好？”他捏着许榛的脸，一如小时候妈妈捏着他的脸。
　　“好！”喻枝和许榛一起猛点着头。
　　“那小榛可要抓紧咯，我们初中毕业可是没有作业的哦！”许慕川这嘚瑟的语气里总归有那么些欠揍。
　　“保证提前完成任务！”小脸儿一本正经的说道，给许慕川和喻枝都逗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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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如果你现在能看到我现在过的很好，你也会很开心吧……我们终将会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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