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原形毕露
刘老太爷扬了扬书中的册子,笑道:“那好,老夫就不多废话了,书就在这,不知哪位来拿?”
阿侬抢身而出,道:“我去拿。”凌云霄忙忙跟在其身后。
虫夫人沉声喝道:“你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书在他手,岂是那么好拿的?”当即扬声道:“刘老爷,你把书抛过来,老身保证,书一到手,我等立即退走,绝不难为你们。”
刘老太爷道了声:“好。”手一扬,已把册子抛了过来。
虫夫人本以为他如此作为必有深意,就算不然也会讨价还价一番,想不到竟答应得如此爽快,还没深思到底里边有何玄机,那书已飞射而来。
书册尚在半空,而刘老爷子背手立于车上,身形巍然不动,看来不似有诈。阿侬性子急,娇咤一声,高高跃起,向那书迎去。
阿侬这下子使得突然,虫夫人等人大惊,还没来得及反应,阿侬人在空中伸手一捞,已将那册子稳稳拿在手中,就在此时,刘老太爷身子一动,身法奇快无比,后发先至,就一眨眼的功夫已晃到阿侬身前。
阿侬手握册子,正满心欢喜,正待返回,便觉眼前一黑,一人已闪至身前,还没来得及细瞧,便感劲风扑面,压力之大,顿觉一口气都要呼不上来。
刘老太爷右手一伸,已是捏住阿侬脖颈命门,落下地来。
刘老太爷身形方才一动,众苗人皆惊呼出声,多人已是齐齐喊道:“小心!”只是这老家伙动作实在太快,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便已来到阿侬身前,再瞧之时,阿侬已在他手中。
凌云霄与虫夫人刚想起步,便见阿侬已然受制,投鼠忌器,再也不敢往前一步。虫夫人怒道:“刘老爷,你这是何意?”
刘老太爷哈哈笑道:“书我自然要拿,少不得,要这小姑娘护送老夫一趟了。”
凌云霄双眼就要迸出火来,骂道:“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拿个女人做挡箭牌,也不嫌害臊?有本事放开那姑娘,和小爷我单打独斗一场。”
刘老太爷面色平静,也不受他所激,盯着虫夫人道:“素闻夫人对待自己的族人,如同对待自己的儿女一般,不知这女娃娃的命,会不会比这本书更重要?”
虫夫人微微手脚颤抖,用拐杖指着他半响却说不出话来,显然已是气极。凌云霄瞧见刘轩昂握着阿侬颈部甚紧,阿侬面色苍白,顿觉心如刀绞,大吼道:“你这个老匹夫,你再不将她放开,小爷有生之年,定将你碎尸万段,若违此誓,如同此刀。”伸手从旁人腰间拿过一柄腰刀,一手握柄一手握刃,双手一拗,咔的一声,那精钢所制的腰刀顿时断成两截。
他看似随意之极,毫不费力就将一柄精钢大刀从中折断,刘老太爷见他使出这么一手精妙功夫来,不由“哦?”了一声,方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有些奇道:“你这娃娃,功力不错啊?”
凌云霄冷笑一声,道:“你这糟老头,身子板能有此刀硬么?”
刘老太爷见他数番数落自己,也不生气,轻笑一声,淡道:“刀是死物,与活人如何能比?”松开紧握阿侬之手,紧接着又在阿侬颈上一弹,阿侬顿时软瘫下来,他将阿侬扛于肩上,转身行回车旁,对着车内道:“洪老师,将李长官带上,咱们走。”言毕又对着后边叫喊道:“各位小哥,下车随老夫一同离去吧?”
从刘老太爷抛书到制人再到回身,阳有仪等人是瞧得清清楚楚,此时个个方才恍然大悟,阳有仪伸右手一拍大腿,道:“这老家伙果然老奸巨猾,我细细一想,此时才明白,他明知那些寻常士兵和马帮弟子根本不能抵挡住苗人虫蛊的袭击,偏还要大张旗鼓的出行,弄出一番声势来,想来是做给人看的,故意为之,就等苗人来攻,眼瞧胜局已定之机,苗人心态自然松懈下来,才突然出手,一招扭乾坤。”
风乐点头道:“故意示敌以弱,让人生出麻痹心理,最后才一击奏效,只是他如何知道阿侬姑娘的身份特殊?若只是抓了个寻常子弟,想来这计谋还不大大缩水了?”
风乐这一问,阳有仪顿时一时语塞,不由扰了扰头,道:“这还真有些不明白了。”
风乐笑道:“咱们计划得改改了,暂时还是不要轻取妄动,继续混在他们中间,等待时机,夺书救人。”他话一说完,阳有仪和阴无极两人点头同声应是。
阴无极突道:“马帮那几人知道小三是我们师弟,万一揭破了怎么办?”他声调森冷,此时的话语更是让人如浇冷水,从头凉到脚。
阳有仪想了阵,咬牙道:“别管他们,他们不说破,我们就不翻脸,他们若是说破,和我们三人之力,不能夺书救人,自保逃命的功夫还是有的。”当下三人窃窃私语,商量夺书救人的诸多细节事宜。
其实他们几人不知,刘老太爷心里可就明镜似的,他初时考虑,的确是想制住虫夫人,但从虫夫人一行人现身时起,他就一直在冷眼旁观,见到那小姑娘呆在虫夫人身旁,其他苗人神色对她甚为敬重,他便知这小姑娘身份极为特殊,定是苗人中的重要角色。待见那姑娘性子急,抢着来拿书,自是喜出望外,便将她捉来,这姑娘年纪轻轻,功力尚浅,对付起来自然要比虫夫人容易得多。
凌云霄见他带着阿侬要走,不由大是着急起来,声音有些颤抖着急道:“你这老儿,把她放开,我随你去如何?”说着抬步就想往前。
虫夫人伸杖拦住,道:“刘老爷,咱们有话好商量,你将那闺女放了,让老身替她如何?”
刘老太爷转回身来笑道:“夫人,你一身使虫毒的本领,端是出神入化,老夫就算再糊涂,也不至于笨到将你带在身边的道理,弄得老夫夜不敢寐,食不能安,这就得不偿失了。”
凌云霄急怒攻心,大吼一声,身形一展,便向刘老太爷跃去,他盛怒之下,此时已全然不顾阿侬生死,只道阿侬此去,也是九死一生之事,何不如现在就毙了这老匹夫,万一阿侬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与阿侬一块去也就是了。
虫夫人等人眼见凌云霄竟丧失了理智,齐齐惊呼一声,想要阻拦,哪还来得及?刘老太爷见他扑来,“咦?”了一声,口中道:“你难道真不怕我杀了这女娃娃?”话声才落,凌云霄已经扑到身前,双拳一前一后,分击刘老太爷头腹两处,拳风凌厉,他盛怒之下,出手尽是全力,已是不留丝毫余地了。
就在凌云霄跃起冲向刘老太爷之时,阳有仪三人同是低声惊呼了声,阳有仪叹声气道:“这小三,脾性也太鲁莽了点了,这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了么?”三人跃出车外,已见凌云霄动上了手。
刘老太爷笑道:“老夫就受你这一击瞧瞧,是刀子硬还是老夫的身子硬?”话音声中,噗噗两声中,凌云霄双拳已是实实在在击在他的头腹处,按着凌云霄的功力,又是全力施为,这下子将刘轩昂打个正着,不死也是残了。
双拳打实,凌云霄却感觉有些异样,击在刘老太爷头上那拳,如击铁板,坚如磐石,拳头生痛,而击在胸腹间那拳,却如击在棉絮中一般,软绵绵的无处着力,力道竟像消失得无影无踪。
凌云霄正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却听刘轩昂笑了一声,道:“还给你。”凌云霄触在他腹中之拳突感传出一股大力,奇大无比,凌云霄觉得手上一麻,紧接着全身一震,哼都没哼一声身子已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向后飞跌而出,摔在马道之上。
虫夫人等人赶上前来,伸手扶起凌云霄,但见他双眼紧闭,面如金纸,嘴角溢血,气弱若丝了,可见肝脏必受了严重之极的内伤。
刘老太爷笑道:“这娃娃虽然身手不错,但屡次出言不逊,这次就权当给他个教训吧。”
阳有仪几人眼见凌云霄受了伤,不知伤势如何,心底虽着急万分,但面上却不露半分神色,缓缓行到刘老爷子身边。甲大诸人也跟着赶了上来,甲大眼见那苗人青年甚是脸熟,只是一时之间,又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虫夫人将凌云霄交给其他人,让他们抬去疗伤,站起身来冷道:“好,我们放你们走就是,但刘老爷,你要记住,你虽然功力通天,我们奈何不了你,不过你也是有家小的人,若这姑娘少了根头发,咱苗家人自会把这帐记到你家人身上,到时候大家最多是拼个两败俱伤,鱼死网破,你也别想讨得好去。”言毕又对甲大诸人道:“你们回去禀告你家帮主,金蚕虫蛊害人一事,待老身查清了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本是要与你们一同前往的,但现今之事,你们也瞧在眼里,恕老身食言了。”
她此话一出,刘老太爷面色微微一动,但又恢复平常,笑道:“夫人尽管放心,只要我等脱出险境,自然就会放了她,绝不为难。”
虫夫人点点头,毫无表情道:“好,希望刘老爷信守承诺,你们走吧。”
刘老太爷笑道:“那就多谢夫人了。”言罢转身带着一群人往前路就走。
甲大行到虫夫人身前,抱拳道:“希望夫人也能够信守承诺,我等就相信你这一次。”
虫夫人冷言道:“放心,我们苗人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说话也是响当当的,说过的话自当遵守,不像某些人,说话如同放屁一般,放过就算,臭不可闻之极。”她故意提高声调,众人是听得清清楚楚,刘老爷子却面沉如水,似这话与他无关一般,不闻不应自顾前行。
甲大道了声:“好,告辞!”转头迈开大步就走。
虫夫人待他们走远,沉声道:“叫人跟着,但不能露了行迹,也万不可打扰他们。”身旁有人应声去了。
山上下来了几条汉子,先前那人正是尤旺大,行到虫夫人身前行了礼,有些不解道:“婆婆,怎么不打了?”他方才一直待在山上,并不知山下发生了何事。
虫夫人叹了声气,道:“尤家侄儿啊,夺书之事,暂缓一缓吧,婆婆应承你的事,自然是要做到的,不过眼下最紧要的事,不单是夺书,还要救人。”
“救人?”尤旺大一脸茫然,旁边已经有人开口发言,将刚才之事一五一十说给他听,尤旺大听完,一脸惶急,忙不迭道:“此事因我尤家而起,如今累得阿侬妹子被人掳了去,凌大哥还受了伤,实在是…..我这就带人去追,定要把阿侬妹子救回来。”说着就要抬步去追。
虫夫人阻拦道:“慢着!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可着急不得,如今书和人都在别人手里,什么都由他们说了算,还是得想个万全之策才好,既要夺书还得救人。”
刘老太爷带着众人一路往前赶,别瞧他年老身薄,可肩上扛着一人,却还是走得轻松之极,若不是他怕别人跟不上他,故意放缓脚步,只怕此时都已经行到哪去了。
一直走到天色放晚,刘老太爷才停下脚步,道:“一日急赶,估摸着也走了近百里地了,此处已无苗寨,再往前两百多里,就是省城大道,就是脱离苗人的势力范围了,各位今日鼎力相助,老夫甚是感激不尽,日后必有重谢。”说着不住抱拳拱手对着众人行相谢之礼。
甲大听他话语,竟是分别之意,不禁疑惑道:“老爷子不去省城了?”
刘老太爷笑道:“省城?我去作甚?”
甲大更奇,道:“您老敢冒风险,从苗人手中夺得此书,一路拼死护送,不就是为了拿它去省城献给那些大人们吗?”
刘老太爷面色甚是奇怪,盯着甲大,一脸诧异道:“甲老,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方才你不是见着了,我等力战不敌,书还不早被苗人夺走了?现在哪还有什么书册?没了书,老夫拿什么去省城?自然是不去了。”
甲大瞧他一脸正色,不似说假,可方才他明明瞧见老爷子将书失而复夺,根本未曾将那册子交还给苗人,难道那册子是假的,真本早被苗人夺去了?可想想有不对,苗人若真夺得此书,为何还三番四次前来骚扰?孰是孰非,难辨真假,令他不由愣在原地,一时也没了主意。
刘老爷子瞧着甲大神情,露出个神秘莫测的笑容,道:“甲老莫非不信?”接着扬声对着众人道:“方才大伙儿都看见了,苗人势大,咱们情非得已,已经将书交还了,否则如何能脱出重围,大伙儿说老夫之言对不对?”众人面面相觑,俱不明他此意何为?
阳有仪几人冷眼旁观,也是不明他此话何意,阳有仪心中暗道:“这老家伙欺我等几人个个眼瞎么?难不成他又要耍什么花招?”
刘老太爷望着洪通海道:“洪老师,你信么?”
洪通海虽也不知道他是何意,但历来对刘老太爷忠心不二,他的话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当下大声道:“我信!”
刘老太爷点点头,转行到阳有仪几人身前,笑道:“几位小哥,你们信么?”
阳有仪尚在沉吟中,风乐轻拉他右手袖角,已是笑嘻嘻抢前答道:“自然是信了,苗人人多势大,又甚是邪门得紧,我等力战不敌,唯有交书保命,那是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刘老太爷哈哈一笑,又行到那群马帮弟子前,在人群前站住身子,眼睛缓缓扫过众人一圈,沉声又是问道:“你们信么?”
那群弟子互相对望,不敢说信,也不敢说不信,刘老太爷静候良久,皆无人出声,点点头笑道:“好,如此说来,你们是不信了?”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突地面色一沉,身形一动,已经如同一只大鹏闯入人群中,指东打西,拳打脚踢,每一式每一招挥出,都是劲风呼啸,呼啦啦就扫下一片人。他肩扛一人,动作却丝毫不受影响,快捷无比,如同鬼魅,在人群中穿来行去,每过之处,都是惨呼连连,血肉横飞。
马帮弟子人多,他务求在最短时间内全歼,不留活口,自然是倾尽全力,他功力通绝,又是突然出手,那群马帮弟子虽然也会些粗浅功夫,但在他这个超凡脱俗的绝顶高手之前,又是猝不及防之下,就如同纸糊的人,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任他宰割,转瞬之间,就被他杀了大半。
事发突然之极,马帮四大护法和阳有仪几人因事先毫无预兆,根本不知他突然出手,待一发觉,他早杀了多人了,剩下的弟子回过神来,大惊失色之下,立马想四散逃开,可刘老太爷如何能让他们逃开,双脚不停,将地上石子泥块不断踢起,朝四方激射而去,噗噗声中,不断有人在鲜血飞溅中中矢倒下。
刘老太爷浑身染血,血迹滴滴从身滑落,一身浅灰色布料早被红血染成黑红色,脚下四周更是尸身横七竖八,残值断臂,血迹殷红,场景惨烈之极。
刘老太爷忽进忽退,或跃或奔,每动一步便是人身翻跌,血肉暴裂,他却边打口中边道:“你等护书有功,无奈苗人更是厉害,你等个个奋勇杀敌,力战不退,最后个个英勇战死,老夫以后年年都将记得诸位的相助之恩,每到清明之时,必到诸位坟头一祭”。
甲大诸人再傻再笨,此时也已知道这老家伙想要杀人灭口了,眼见帮中弟子已被他杀得七七八八,本是好心助人,想不到却飞来横祸,惨死野地,哪里还忍得住,个个狂喝一声,四条身影,齐齐向刘轩昂射扑而去。
阳有仪几人瞧那刘老爷子神情可怖,杀意甚浓,如同恶鬼厉魔现世一般,虽然个个都是大风大浪中闯荡而来之人,杀人也可谓不少,但瞧那老家伙如此模样,也是有些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阳有仪暗暗心惊道:“这老家伙面目谦和,待人和气,还道他是个老好人,想不到知人知面不知心,此地传言,也非空穴来风。”当下对着风乐和阴无极暗示眼色,三人暗运功力,小心戒备,静观其变。
刘老太爷见马帮四人扑来,口里怒吼道:“你们也不信老夫所言?”
甲大喝道:“你屠杀我帮弟子,便是与我帮为敌,以往种种情谊,从今而起,便是过往云烟。”话语声中,已是对着刘老太爷一掌挥出,其他三人也是怒喝连连,或拳或脚,或打或劈,俱往刘老爷子身上招呼而去。
马帮四大高手一同出手,威力自然不是那些寻常弟子可比,刘老爷子自然也不敢小觑,身子一闪,避过四人联手一击,如鬼魅般一溜烟奔至洪通海身前,将身上阿侬放到洪通海身上,道:“好生看管住她,待老夫忙完事再来。”言语声中,马帮四人又至追到,刘老爷子哈哈一笑,却不与他们正面过招,步伐一转,又溜向他处,伸手在地上一抓,拾起数块石子,专寻那些已跑得远的马帮弟子下手,双手不断交替击出,嗖嗖破空声中,石子激射而出,远处又是惨呼连连,每颗石子就是一人,绝不空落。
马帮四人瞧得是怒气冲天,满腹火气,拼力来追,可这刘老爷子身法的确太过诡异,东一晃西一闪的,快如闪电流星,看似四面八方都有着他的人影,在马帮四人中穿来行去的,马帮几人无论如何努力,总是与他差上一点,除了徒增怒气之外也是无可奈何。
阳有仪给风乐两人使了个眼色,慢慢移向洪通海身侧,他早打定主意,洪通海功力虽然也不弱,单对单也许不落任何人下风,但与他们哥三联手相比,还是差上许多的,如今阿侬就在他身上,他此时又正全神贯注的把注意力放在刘老爷子身上,正是救人的大好机会。
风乐和阴无极两人会意,与阳有仪分三角之势缓缓逼近洪通海,想不到洪通海也是警觉之极,他们才动了几步,便回过头来,一脸戒备道:“你们想作甚?”
阳有仪笑道:“没事,见洪兄弟一人肩扛两人,就想帮你一把罢了。”说着又近前了几步。
洪通海道:“不劳你们费心。”说着把李孝堂放落到地上,仍是紧扛着阿侬不放,相旁侧让了几步,与阳有仪几人又把距离拉开了。
阳有仪几人无法,若是再往前,必令他起疑,反而弄巧成拙,也只得停下步子,假意瞧起那几人相斗来。
就这一会工夫里,刘老太爷已将那些四散逃开的马帮弟子杀得干净,转回身来,迎着马帮四人奔去。马帮四人知道刘老太爷功力深绝,此番迎着他们前来,必是一番恶斗,也不再追击,分四角站好,将全身劲力提至尽处,就等刘老太爷近前。
刘老太爷待离他们尚有两三丈时,突地身子一跃,高高跳起,双掌连环交替不断,从空中往甲大扑落,他知道四人中就甲大功力最为深厚,是以便先向他出击。
甲大见掌风扑面,自知自身功力离刘老太爷差的太远,不敢硬接,脚步一错,就想往旁避让,另三人也已朝刘老太爷扑来。
不料刘老太爷身法端是奇快无比,甲大脚步才动,他掌风已袭至甲大身前,将甲大周身全罩于其掌风之内,烈风霍霍,可见其掌力之强,端是非同小可。
甲大眼见其他三人离刘老太爷尚有一定的距离,而自身已是躲无可躲,暴喝一声,双手握拳,运足力气,也不理会向自身袭来的双掌,全力向刘老太爷头部击去,他知道自身功力无法独立抗拒老爷子双掌之力,便舍弃了防守,就算拼了一死,也要给刘老爷子予以重击,给另外三兄弟创造些机会。
另三人见状齐齐大惊,同声道:“不可!”加快速度击来,只盼甲大中掌之前能截下刘老爷子。
刘老爷子身在空中嘿嘿冷笑一声,改掌为抓,出手快如闪电,已是握住甲大双腕,甲大只觉双手一麻,全身劲道全无,心中惊骇道:“不好,被这老妖物制住了。”顿时万念俱灰,束手待毙。
另三人也已经攻至刘老太爷身侧,或打或劈,俱向刘老爷子身上击去,刘老爷子一握住甲大双腕,身子凌空一翻,落到甲大后方,一带之力,将甲大举了起来,变成了他立于地上而甲大头朝下身在半空,另三人攻击自然齐齐落了空。
刘老太爷一招得手,也不停留,抓住甲大就朝那三人抡去,他竟拿甲大之身作为武器,三人投鼠忌器,怕误伤了甲大,忙忙朝外跳开,刘老太爷将甲大之身舞得如同一把兵刃,不断进逼,三人不敢出手,只是一味躲闪,一时间手忙脚乱,守得狼狈之极。
甲大给他舞弄得头晕目眩,嘶哑着声音狂吼道:“别顾我,全力杀了这老匹夫。”
阳有仪心道:“这老家伙功力之高,实属罕见,他现在意图很是明显了,就是杀人灭口,欲盖弥彰,只怕他一会收拾了马帮四人,下一步就是对付我们了,少不得,要助马帮几人一臂之力了,虽然自身目前伤未痊愈,马帮也被制住一人,但合数人之力,想来还能和他一斗的。”心里想着,高声笑道:“老爷子,你功力通绝,杀人手段也极是高明,不知收拾了马帮众人后,下一步就是对付我等哥几个了吧?”
刘老爷子冷笑一声,也不答话,自顾向马帮三人进击不止,阳有仪哈哈一笑,奔了出去,嘴里道:“老爷子,我们也来陪你玩玩。”
刘老爷子也跟着一笑,道:“那敢情好,人多热闹,都来陪老夫玩玩吧。”言语声中,阳有仪已经奔至他身前,刘老爷子将甲大身子砸来,阳有仪头一矮,避过甲大之身,已闪身直朝刘老爷子怀里扑去。
一瞧阳有仪加入战团,洪通海深知风乐那夺命音曲的厉害,便一瞬不瞬盯瞧着风乐,只要他一抽出腰间长笛,便立时动手,不让风乐有可奏之机,风乐似乎知道他心意,也没什么动作,笑眯眯的与他对瞧起来。
就在阳有仪闪身扑入刘老太爷怀中之时,阴无极也已跃至刘老太爷头上,伸右手凌空五爪抓下,另马帮三人冲上前来,专击刘老太爷双手,想要夺人。
刘老太爷待阳有仪近身,膝部抬去,撞向阳有仪胸腹间,跟着双手一提,将甲大迎向阴无极。阴无极身在空中,无处借力,避无可避,也算他身法了得,右手五爪落势不改,只是变成抓向甲大胸前衣襟,才刚抓实,双脚立即附到甲大身上,随着甲大身子荡来之势双脚借力一蹬,已是飞了出去。
阳有仪眼瞧膝部就要撞到自己胸腹上,侧身一翻,滚出一旁避让开去。刘老太爷瞬间之内就逼退两大高手的合击之势,嘿嘿一声阴笑,身子突地往后一退,嘴里道:“还给你们。”将甲大往马帮三人抛去,乙二身高臂长,抢先抱住甲大身躯,才刚抱实,就感觉甲大抛来之势力道奇大,不由蹬蹬蹬连退数步,还是止不住退势,嘴里大喝一声,硬生生停住后退步伐,却一屁股坐翻在地,哇的一声,一口鲜血飞喷而出,面如金纸,已是受了伤。
丁四正想转身去瞧甲大和乙二两人的伤势如何,阳有仪沉声道:“顾不得许多了,先对付眼前强敌再说。”说着间又是揉身而上,直往刘老太爷扑去。阴无极转到刘老太爷身后,与阳有仪形成一前一后夹击之势,丁四和丙三相望一眼,也是分两旁攻至。
刘老太爷喝了声,道:“来得好,老夫就与你们硬碰硬,嘿嘿!”阴笑声中已是迎着阳有仪一掌挥出,阳有仪本身就伤势未复,此时功力不足平日五成,若被此掌打实,哪还了得?
只是阳有仪天生也就个硬脾气,明知现时功力不殆,但以硬打硬,正合他意,口中笑道:“老爷子,我接着就是。”双拳迎着刘老太爷手掌击去。
阴无极眼瞧阳有仪危在旦夕,狂喝道:“老匹夫,吃我一爪试试?”他此时为救阳有仪,全身劲力已提至极限,喊声中,右手五爪离刘老太爷后脑已不足一分之距。
刘老太爷觉得脑后生风,他若不顾,仍是全力攻击阳有仪,只怕也会被阴无极抓个正着,阴无极一身功力,也不容他小觑,当下舍了阳有仪,身子一转,避出阳阴二人的合击,闪至丁四身前,对着丁四前胸就是一掌印下。丁四身子一让,堪堪避过那掌,双手就想去抓老太爷那手,想要扣住他手上脉门,想不到刘老太爷那掌瞬间暴长了几分,跟着一转,啪的一声,打在丁四右手臂上,丁四只觉得如同千斤精钢扫中,痛彻入骨,右手顿时毫无知觉,就似废了一般。
丁四大骇之下,急步后退,刘老太爷也不追击与他,身子不转,倒退着踨跃了回来,丙三此时正在他身后追击以他,哪料到他突然倒退飞来,猝不及防之下,惊呼一声,已被老太爷撞飞了出去,这一撞只把他撞得体内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剧痛无比,委顿在地。
才不过瞬间工夫,他就在六人合击之下连伤马帮四大高手,而且似乎都尚未使出全力,阳阴二人心底也不禁泛出一丝惧意,此人功力之高,实在已经超出想象之外,就在两人尚在惊骇中之时,刘老太爷冷道:“不男不女的狗东西,老夫瞧了来气,先把你杀了,免得老来玷污老夫的双眼。”说着间已经朝倒在地上的丙三一脚踢去。
几人知道这老家伙功力高绝,这一腿瞧来又是全力施为,眼瞧就要踢实,几人相隔又远,已是来不及救援,只得惊呼了一声。
不料刘老太爷那腿眼瞧着就要击在丙三身上之时,突地动作缓了下来,那腿也停在了半空,再也踢不下去了。阳有仪大奇,但也知道此等机会难觅,那老家伙此时身后空门大开,正是攻击的大好机会。一纵身,已经奔至老太爷身侧,跟着就对着他背上双拳击出,刘老太爷望着丙三,身子僵硬,不言不语,似乎也察觉不到阳有仪的双拳,转眼间,阳有仪双拳已是击了个正着。
阴无极也是跟到,刘老太爷身子被阳有仪向前打得飞起,正飞至他身侧,阴无极不及细想,双掌注力,啪啪两声,也是击在刘老太爷身上,刘老太爷身子如断线风筝,直飞跌出三丈开外,落下地来。
洪通海眼瞧老爷子受伤,那还顾着风乐,扛着阿侬忙飞身跃至他身前,还没细问,刘老爷子翻身站了起来,咳了几声,吐出口血丝,眼神有些迷茫道:“勾魂摄魄大法?”
阳有仪和阴无极一击得手,此时还在惊愕之中,刘老太爷身手如此之高,竟是不避不让,让他们打了个正着,事情诡异之极,实在令人想不明白之至。
此时听刘老太爷这么一说,似乎心有所悟,抬眼朝地上的丙三望去,只见他面色苍白,但笑意甚欢,伸手一抹嘴边红血,拼力站起身来,笑道:“老……老……爷子,想,想不到吧?”
刘老爷子朝他不住点头,沉声道:“我还当真小觑你了,勾魂摄魄大法早就失传已久,想不到如此邪门的功夫你竟然练成了,老夫差点就着了你的道了。”
丙三忍住身上剧痛惨然一笑,眼往阳有仪望来,道:“若不是这两兄弟不明其理,出手打你,只怕你现在就不能站着与我说话了。”阳有仪与阴无极闻言大惊,原来方才这老家伙一脚踢不下去,身子空门大开,对他俩的袭击不闻不应,是中了丙三的勾魂大法,他俩阴差阳错之下,竟是救了他一命,一念至此,两兄弟俱是后悔不已,齐齐摇头叹气一番。
刘老爷子笑道:“此言不假,这两小子虽说动机并非如此,但无意中倒是救了老夫一命,只是他们打得老夫也是不轻,算是功过两抵,各不相欠。”
丙三叹了声气,神色木然,不再说话,转眼工夫,四人俱伤,好不容易诱得这老儿上当中计入道,他却命不该绝,此时他已识破了这勾魂之法,肯定不再上当,接下来,只能任其宰割了。
风乐悄然掏出笛子,还没接到嘴边,刘老太爷眼也不向这边望来,已是冷冷开口道:“风家曲音,对付些僵尸野鬼还有些用处,对付老夫,可全然没有效果,你这娃娃,若是认为老夫虚言恫吓,不信的话尽管一试。”背手望天,神情极为不屑。
风乐笛子才放到嘴边,听他这么一说,已知自家身份,想来所言非虚,这下子吹也不是,不吹也不是,神情尴尬之极。
丙三一步一挨,丁四左手抚着右手两人缓缓行到甲大乙二身侧,坐了下来,四人都是伤得极重,眼下已无任何反抗之力,当下神情肃穆,不发一言,他们四人平日里虽有些缝隙,嘴角不断,但在如此大难之前,倒也极重兄弟情谊,就等刘老太爷再次发难,四人一块同赴那阴曹地府就是。
刘老太爷却不着急,他眼望阳有仪,笑道:“你这个娃娃,武功算是最好的了,可惜现在一身功力,早去了五六,对老夫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又望向阴无极,点头一番,道:“你这娃娃武功也很好,可惜那风家小老弟,音律全然对我无效,合你们三人联手,可有胜算?”
阴无极冷冷盯着他半响,方一字一顿开口道:“没有半点胜算。”
刘老太爷长声一笑,道:“你倒很识趣,那该当如何?”
阴无极冷冷道:“打!”打字一出,身形一展,已向刘老太爷冲去。阳有仪大惊,他万料不到一向性格最为沉稳谨慎的老二此时竟然如此鲁莽,说打就打。赶忙纵身追赶上去,就算不敌,也不能让老二孤身犯险。阴无极才动,那边风乐也已经动了起来,八指互动,吐气绵长,一曲曲调甚美的江南采茶歌从其笛中悠扬传出,直奏向刘老太爷耳边。
刘老太爷哈哈一笑,一手拉住洪通海,道:“老夫恕不奉陪了。”脚步一点,已拉住洪通海朝后飞踨而出数丈,待旧力已失之时,跟着再一点,新力再生,又是滑出数丈,就这么倒退着几点中,早就奔出得远了,身子一转,往前急奔而去,山野空谷间只留下他一阵哈哈长笑声。
阴无极见他走远,“嘘”的吐了口气,停下脚步,阳有仪追至他身旁,望着在远处已成了一小黑点的刘轩昂,迷惑不解道:“老二,你忒大胆了,竟敢一人冲上前讨打?他若是不跑,你岂不是危险之至?”
阴无极冷冷道:“他必跑无疑。”
阳有仪摇头道:“你这手搏得也太惊险了,你怎能如此肯定他非跑不可?”
风乐笑眯眯行过来,道:“阴兄弟肯定已经看出那老家伙也是强弩之末了,他在毫无防备之下身中你们两人双拳双掌,体内同样受了极重的内伤,只不过是装着样子和咱们磨时间罢了。”
听风乐这么一说,阳有仪仔细回想了会,点头道:“果然如此,若是按他刚才的杀人手法,干脆利落之极,若不是受了伤,岂能容我们说话的机会?他无非也想拖一拖时辰,待体内恢复得一些元气再行动手,想不到被老二识破,也只能落荒而逃了,老二,你是怎么瞧出他是受了伤的?”
阴无极道:“猜的。”便不再言语。
阳有仪知道他这个师弟的性格,也不追问,笑道:“这个老魔头功力的确高得匪夷所思,以后碰上,还得多加小心,这次胜得侥幸之极,下次再碰,估计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言罢便转身回到甲大诸人身旁,只见四人面色个个苍白之极,正坐着调息,呼吸有序,便知他们虽受了极重的内伤,但调息一段时辰后,勉强上路应无大碍,也就放下心来。
风乐道:“不知凌兄弟伤势如何了?”
听风乐这么一提,阳有仪才想起凌云霄,不由一拍脑门急道:“瞧我这脑袋,本来是想跟来救那小姑娘的,现在人没救成,还把小三给忘了。”说着搓着手想了半响,道:“一会待这几位兄弟有些好转之后,便回去寻小三去,此地离那镇子也不算远,回去疗伤总好过摸黑在荒郊野地里赶路。”
风乐朝一地处努努嘴,道:“他呢?”
阳有仪循眼望去,原来那李孝堂被洪通海点了穴道,此时尚在昏睡不醒中,洪通海走得急,以致没来得及将他一同带走,阳有仪行了过去,瞧了半响,道:“解开他穴道,总不能把他落在荒郊野地中,夜里虎狼出没,弄不好就给叼了去了,他这一身肥肉,估计那些狼儿野狗什么的正瞧得眼馋呢。”说着哈哈一笑,他平时不善言笑,此时见打跑了那老魔头,死里逃生,心情愉快,竟说笑起来。
风乐听他如此说笑,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行到李孝堂身前,伸掌在其颈部一拍,已将李孝堂解了穴位。只是他穴位被封甚久,现时虽是已解,但气血不通,仍是不能站立起来,风乐将其扶正,帮其推宫去血。
李孝堂方才身子受制不能动弹,但神智倒还是清醒的,周遭发生之事,他是一声不漏全听个明白,也早知刘老太爷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此番见到满地尸首,也不见着有何惊奇,只是一味叹气不已,后怕之余又有些庆幸,若不是眼前这几人力斗刘老爷子,恐怕他也成了刘老太爷手下之鬼了。
待身子知觉有所恢复,他便忙忙站起,边活动筋骨边摇头叹道:“这老爷子看似面容祥和,还道是个大善人呢,想不到,想不到,想不到啊!”他连说三个想不到,跟着又叹一声,足见其心里所受震惊的确不小。
风乐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见财起意这等事又不是没见过,都习以为常了。”
李孝堂这才忙忙对着几人拱手行礼道:“多谢几位大恩,以后只要有用得着我李某人的地处,尽管开口。”
阳有仪笑着劝止道:“你别忙着谢我们,救你应该是那边那几位兄弟,若没有他们,只怕我等现在已经同去阴曹地府的路上了。”
李孝堂正色道:“都一样,都一样,看起来几位都受了不小的伤,还是回镇上疗伤才是,我给你们请最好的大夫治治。”
阳有仪抱拳回礼道:“那可就得多谢李长官了。”
李孝堂“哎”的一声,摆手笑道:“别长官来长官去的了,若各位看得起我,叫声兄弟,我就心满意足了。”几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又是一番客套话,倒也其乐融融。
待天色已是黑了下来,马帮四人方调息完毕,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甲大放眼望去,只见道旁野地中,到处散落着马帮弟子的尸首残骸,不禁老泪纵横,连连叹气道:“交人不慎,交人不慎啊,马帮这百余名弟子的性命,就是被老汉我间接害死的啊,若老汉不叫他们来参合这档子事,他们何致以惨死在这荒郊野外啊。”语声哽咽,已是说不下去。
阳有仪过来劝道:“甲老节哀顺变,你们此时都受了极重的伤,还是先回到镇上养伤再说。”
甲大望着那满地的尸首,哽咽着道:“那这么些人的遗体,怎么处理?”
阳有仪摇头叹道:“顾不了这许多,我们人手不足,再加上诸位的伤势耽搁不得,还得尽早上路才是,他们嘛,只能先搁置在此,暴尸荒野了。”
李孝堂道:“诸位安心,只要赶回镇里,我自会加派人手赶来将他们妥善安置便是。”
甲大点点头,对着李孝堂躬身一拜道:“那就多谢李长官了,马帮数万弟子谨记长官恩情,以后有事,随呼随到,不敢怠慢。”
李孝堂忙伸手相扶道:“甲老何出此言,李某人之命都还是诸位相救,区区小事,自当全力,甲老言重了。”
甲大转过身来,拉着马帮其他三人面对满地尸首,齐齐跪下,厉声高呼道:“皇天后土为证,日后再碰此贼,定当全力诛之,为我帮在此屈死的弟子们报仇雪恨。”其他三人同声高呼道:“报仇雪恨!”
阳有仪几人宽言劝解,待马帮四人情绪有些平复,便招呼他们一同从原路返回,才走了一半的路程,便见前边行来大队人马,四处黑黝黝的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何人,只怕是来接应刘轩昂的队伍,阳有仪等人闪到路旁草中,静心留神戒备。
待那群人来得近了,叽里咕噜说着苗语,李孝堂轻声惊道:“是苗人?”阳有仪钻出草丛闪到道中,拦住众人,那群人冷不防见有人冲出挡路,皆吃了一惊,阳有仪正待答话,已有一老妇人沉声道:“前边站着的可是阳小兄弟?”正是虫夫人之音。
阳有仪大喜,上前几步道:“是前辈啊,晚辈正要去寻您呢。”
虫夫人行出人群之前,道:“老身听得有人来报,说你们和刘轩昂那老魔头打起来了,不知究竟发生何事,怕你们吃亏,就忙忙带人前来接应你等,现在见着了你,想来已是无事。”左顾右望一番,只见阳有仪一人,惊奇道:“咦?怎么就你一人,其他人呢?”
阳有仪对着路旁打声招呼,其他人等现出身形来,除了李孝堂仍是一脸戒备外,其他人个个满是沮丧神色。虫夫人笑了笑,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阳有仪当下将事情来龙去脉原原本本详细说了出来,众人听得皆是吃惊不止,久久无人应声。虫夫人沉吟良久,缓缓道:“这刘轩昂狼子野心,他深知此书关系重大,就起了私吞之心,幸得你等命不该绝,未遭其毒手,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唉,汉苗之中,好坏之人,不到关键时刻,岂能分得清楚?”马帮四人听她此话,皆是一脸羞愧,不敢抬头。
阳有仪笑问道:“前辈,不知我那师弟伤势如何了?”
虫夫人笑道:“那些伤势只是些内伤,未曾伤到筋骨,我们苗家人擅长草药秘法敷治,再说他身子骨硬朗得很,不碍事的,只是阿侬被掳,他心情不怎么好过。”
阳有仪叹了声,道:“他打小就是性情中人,这心病还得找到阿侬姑娘方能医治啊。”
虫夫人转头瞧了瞧马帮几人,见他们个个神情委顿,也知必是受了伤了,当下一笑道:“几位也是带伤之人,还是先回镇子吧,咱们路上边走边聊。”众人应了,一起转身返回。
阳有仪边走边想,走了一阵,问道:“他拿了此书,又没能将我等几人杀了灭口,事情已然败露,此时汉苗双方都会寻他,想来他是绝不会去省城了,定是藏起来养好伤,然后按着书上记载,去寻那幽谷所在,只是他挟持阿侬姑娘到底意欲何为呢?按理说,他已经脱困,应放了阿侬姑娘才对。”
虫夫人深思片刻,道:“老身分析,此去幽谷,乃我苗人前辈所建,其中路途多有险阻,肯定满布苗蛊咒术机关阻道,他虽武功高绝,但对此类物事却是一窍不通,想来必是让阿侬去做向导吧?”言罢又是叹声气道:“只是阿侬这丫头虽然对现时蛊咒机关领悟颇精,但对古时事物,也是一知半解的,此番若是被老身不幸言中,被那老魔头逼去当向导,是祸是福,就看她个人造化了。”
阳有仪问道:“老前辈,晚辈有一事不明,倒想问一问,这幽谷圣地中到底藏着是何事物?竟使得刘轩昂和省城里多名大官如此垂涎?”
虫夫人摇摇头道:“年代相隔久远,许多有关幽谷之地的传闻早已失传,究竟有没有这个地方老身也说不上来,平日里涉及到这地处的说法,无非就一些茶余饭后的聊谈而已,都当做传闻笑谈而论,做不得数当不得真的。不过经常听人说起一些有关的趣事,倒也是略闻一二,说这幽谷乃明时建文帝朱允炆所建,传说当年其逃出京城之后,携带数量庞大的家私一路逃亡,其中不乏价值连城的稀世之宝,来到这云贵之地,而燕王追兵也至,朱允炆随身所携物事太多,传闻道单是运送器皿珍宝的大车就连绵百十里,若是带其一起,必有所累,可要弃之,又心有不舍,这些可是其复朝的根基,一旦失去,他朱允炆就真的一无所有,沦为庶民,还谈什么复朝之梦?就在两难之际,他手下有一护卫,乃我苗人先祖,就向其提议,说有这么个地处,地势险峻无比,而且所在又极其隐秘,只要稍加布置,正适合放置这些财宝物事,只待建文帝逃过燕王追杀,日后再来取出,做那复朝的周转资金。当时情势紧急,朱允炆思量再三,也觉唯有此法可行,便允了那位苗家先祖的话,将财物通通移至幽谷之中,那苗人先祖又自告奋勇,率其族人子弟留下看护这些财宝,只待朱允炆躲过大难之后,就来取回这些财物,哪料到,朱允炆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幽谷之地,就此成了传闻,它的存在也就成了个历经千载的谜团。”
阳有仪等人听得瞪目结舌,良久才回应过来道:“若这传闻是真的,那些财宝可真是富可敌国啊,难怪如此多人垂涎三尺,谁得到了它,便可得天下啊。”
虫夫人点头道:“谁说不是,数百年来,为了寻它,不知葬送了多少人的性命,当年平西王吴三桂为对抗清廷,也曾出动了数万兵马在有可能出现幽谷的地处大肆搜寻,可无论怎么寻找,它总如同迷雾一般,难觅影踪,渐渐的,人们也皆以为它无非就是一些无聊文人杜撰出来的笑话罢了,也慢慢对其失去了兴趣,想不到时至今日,它又冒出头来了。”
风乐不由咋舌道:“不知道又得有多少人为它争个头破血流了?”
虫夫人思虑良久,似有所悟道:“若说是真的,由那苗人先祖历代子孙历经千年的苦心营造,定是规模庞大之极,机关重重,可谓险恶之极,列位可还记得,我们在道上所碰的那些密道?”
阳有仪点头道:“前辈所说的是那些虫房?”此言一出,凡经历密道之险的诸人个个面色一惊,皆点头不已。
虫夫人道:“正是,老身想来,这些虫房建造规模之大,非一朝一夕之功,定是聚集了数代人的心血建造而成的,谁会那么无聊,在荒郊野地中建造如此庞大的工程来养些要命的毒物?现在仔细一想,就不难明白了,就算其不是通往幽谷的通道,也必是与幽谷有着莫大的关联。”停了一会,继道:“老身想来,无非两点,其一,必是通向幽谷的路道。这其二,就算不是路道,也是幽谷的外围防御工程。”她说到此处,抬眼望了众人一眼,缓缓道:“老身如此一说,不知诸位有何观点?”
一直闭口不言的阴无极突道:“找失书的那些苗人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阳有仪道:“正是,以前只是模模糊糊,有些印象,现在这么一说,把诸多事物联系起来,也就一通百通了,失书的苗人一脉,定是帮朱允炆守护幽谷的苗人先祖的后代子孙,从他们身上着手,不难寻出答案来。”
虫夫人笑道:“老身早想到此问题了,只不过他们能守护幽谷数百年而从未曾将消息外泄,想来口风也是极紧的,问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李孝堂哼了一声,道:“设些私刑,不信他们不答话。”
虫夫人冷道:“不管如何,他们总是贵客,也同属我苗家一脉,设私刑?哼!亏你说得出口。”李孝堂被她抢白一顿,呛住说不出话来,面色甚是尴尬。
虫夫人也不理他,自顾道:“我们现在一无所知,而刘轩昂手上有书,定是知道幽谷的大概方位,他养好伤后,必往那处去,他只要寻到幽谷所在,必杀阿侬灭口,要想救下阿侬,我们少不得,也得寻幽谷而去了,而且还得赶在他头里,截住他才能救了阿侬一命。”
阳有仪道:“前辈,可想到什么好法子了?”
虫夫人抬步行走不语,似在考虑什么问题,阳有仪也不好再追问,只得一路跟着急走,见他们二人不语,众人也俱闭口不言,一路无话。
行了多时,只见前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正是驻镇军营到了,李孝堂到了军营门口,极力相邀诸人进军营中一叙,喝点夜酒。虫夫人与众苗人不理不应,快步离去,阳有仪几人挂念凌云霄伤势,与李孝堂客套推脱一番,也自是离去了,倒是马帮几人,身上有伤,行到此处身子已是几近虚脱,拗不过李孝堂相邀,也和他入营中去了。
阳有仪三人随虫夫人一行一同往前急行,却见虫夫人众人入了镇子却不停步,径直前行,出到镇子外,方向一斜,往山上行去,阳有仪有些诧异,问道:“怎么不在镇子中过夜?”
虫夫人笑道:“山村野民,过惯苦日子了,在汉人的镇子中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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