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强抢
不及多想, 他见她身后刺客追来,心知现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当机立断封了她几大穴道, 强势揽住她的腰身,另一手牵起绿衣小人儿,身形稍转腾跃避到一边。那几名刺客追来时, 发觉四下已不见了他们踪影。
入了夜,静思殿中灯火晦明。
齐如山端了盏茶到了寝殿里。
但那位美人连眼皮也没有抬,抱着膝坐在软榻上,目光淡漠而虚无地看着窗外星光。
他讪讪一笑道:“夫人用点茶水罢?”
说实话, 陛下简单粗暴地把夫人掳回来, 是不是有点……他们这些熟人见面都很尴尬的。
面前的人这才看向他,疏离一笑, “谢谢,不用。此外……我也不是你们的夫人, 齐公公不应这样称我。”
她仍然是这样温和有礼的样子。
三年时光,这位名动天下的美人,仍然美得惊心动魄, 不曾有时光所留下的任何痕迹。看得出, 她在昭国一定是如传言一样, 被她的哥哥当成宝一样捧着。
就连她是个“寡妇”带着个三岁的儿子, 天下也没有几人敢去议论她的是非, 她哥哥护着她可见一斑。他又不由想到夫人先时在绛都,谣言满天飞的景象, 愈加觉得自家陛下心太黑了。
他叹息一声, 说:“殿下……”
她的嗓音清和, 含着客气疏离的笑意:“齐公公还有话要说?”
她拎得清谁对她好谁对她坏, 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殿下,这些年,陛下他一直很挂念您。”
她嘴角的笑意似乎未减,只是目光缓缓移过来时,多了些许嘲讽:“只有我死去,才会挂念我吧。”
这天是没法聊下去了,齐如山摇了摇头退下。
刚退出了殿门,就见廊下披着厚重狐裘的青年静静地站在那里,看向他,又看向了门中虚无。
“哎哟,陛下怎么过来了?”
实在不是他多事,傍晚那会儿陛下抱着夫人和小公子回来殿中时,伤口又已崩裂,血流如注,甫一进得静思殿中,刚把夫人放下就倒了。
他们一群人又忙得手忙脚乱,不过,夫人就很乖巧,自己找了个地方呆着,远远避开他们,一句话也不说。他想,她大抵也知道被陛下掳过来是暂时逃不掉的。
陛下这病来势汹汹,高烧没退他便匆匆出宫,太医叮嘱需要静养,可这哪里有静养的样子。
他抬手示意他闭嘴。齐如山识趣地避到了一边,见青年目光寂寥如雪,他知道这是个倔强的主儿,心里有自己的主意,怎么劝都不会听。
他长腿一迈就要跨进殿中,顿了顿,还是问了一下:“她脸色怎么样?”
齐如山心忖,对他们,夫人的脸色自然是很好的,对陛下那可就说不准了……但表面他还是宽慰陛下说:“还行。”
他才发现从殿中跑出来的小公子正贴着陛下的腿,仿佛一样绿色的挂件,小娃娃仰着明亮的眼睛,说:“爹爹。我饿了。”
他见陛下温和地摸了摸小公子的头:“好,马上就用膳。”
齐如山暗中感慨,公子他长得有七分像陛下,这回去要认祖归宗的话,应该没人敢说闲话。他又摇了摇头,现在想那些好像太早了,夫人可还没有一点要原谅的迹象。
用膳这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借口,他想,转头吩咐齐如山去安排。
齐如山弱弱问:“陛下今日还要安排素宴么?”
他身形顿了一顿,思虑过后,说:“不……”他抱起小呆来,唇边勾出温和的笑意,说:“娘亲平时都喜欢什么菜?”
小呆那明亮的眼睛转了转,掰起手指说:“可多了……什么丹鼎龙露,什么松花韭,什么……”
他才发觉,她并非也是一成不变,她喜欢的有这样多。他说:“那娘亲还喜欢吃松鼠鳜鱼么?”
小呆有些诧异:“娘亲最讨厌那个了。”
他心中刺痛了一下。
晚膳安排得很是丰盛,小呆点到的那些菜式一样不落,殿中点起通明的灯火,看起来繁盛极了。
小呆颠颠儿地跑进寝殿里,喊娘亲去吃饭,夜色笼罩,殿中唯一的灯火摇曳不休,她仍然抱着膝坐在那里,神色莫辨。小呆拉了拉她的胳膊:“娘亲……”
她并未推拒,只是和小呆一道走去那里时,心中空荡荡的。
果真,这个男人从来心狠手辣,他什么都做得出,包括他想设计一场她遇刺而后他来救她的局,这于他而言易如反掌。他总是拿她当傻子一样看,觉得她可欺可侮,觉得她又笨又好骗。
只是她揭穿了他的把戏,他就会采取强硬的手段,看,光天化日之下,他就能把她掳走。
她好不容易逃走,以为能逃开,但兜兜转转还是要和那个人搅在一起么?
这是她的宿命么?
她的目光空寂,心底祈祷,哥哥,救救我。
可是再坏的结果又能是什么结果,她已经尝过最坏的恶果,无非是死,——死过多回,那又有什么好怕的。
她如今再无什么偷生之念,她只盼着哥哥好,盼着她的母国好,她自己的性命,早已不再重要。
她毕生的三个梦想,早就因他破灭了。
到了桌边坐下,一道道菜式竟然是她平日里喜欢的,她瞥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奶娃娃,知道这孩子已经跟他父亲一条线,真是儿大不中留。
她并不客气,也没有矫情什么,端起碗闷头吃饭。那些菜,她也不吝啬,平日怎么吃,现在就怎么吃。
一边伺候的齐如山却发觉,夫人是一眼都没有看旁边坐着的陛下。
姬昼眼中有些许斑驳的笑意,一直静静看着她,仿佛这一刻静谧美好,值得地久天长一样。他仔细观察着她的目光,见她瞥过那道丹鼎龙露,伸出筷子去夹里头的豆腐,但豆腐因为鲜嫩,她夹了几下都没夹起来,他立即帮她夹起一整块,放在她的碗里。
哪里知道,她看也不看,只是将碗推到一边,重新盛了一碗饭。
这一举令他脸上的笑意霎时间消失殆尽。
饭后,夜色浓酽。
小宛也去不了别的地方,只是走到院子里,站到一树繁盛杏花下,璀璨的星光落在身上,她依稀想起,许多年前在花夜楼的时候,她做了当红的姑娘,有了独立的小院子,院里百花盛开,她时常坐在花底秋千架上看星星。
她那时是多喜欢他啊,总期盼一转头就能看到他,但是他不告而别。其他姑娘们纷纷都说,你这是捡了个陈世美呢,哄着你,又抛弃你,看不上你的。
她一转头,就看到檐廊下立着的白衣青年。刺眼的白。
只有在他用得着她时,他才会找她,九年前是,六年前是,三年前是,今时今日也是。
他的目光舍不得移开一样黏在她的身上,说:“小宛?”
她淡淡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目光移开。
他眼底哀伤。
晚风拂过他们的衣摆,发出猎猎声来。他说:“小宛,下午行刺的的确另有其人。我也并不能确定是谁,带你到这里,也是想要查出幕后之人以绝后患。”
她的目光仍然没有半点落在他的跟前,只是说:“或许吧。”
窗外的风吹进来,将她的发丝吹乱了些,她梳着简单的发式,只戴了一支青玉雕花的玉簪,身上雪白裙裾翩翩,他向她这里走来,直到此时她才防备地看向他。
“冷么?”他脱下狐裘,试图给她披上。
她轻轻一避:“不用你管。”
他倒还能笑出来:“我怎么能不管?”
小宛对于政事不感兴趣,他今日破天荒地肯跟她一条一条地解释,她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不是喜欢解释的人,他做事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不过,解释又怎么样呢,解释还不是掩饰?
他说:“这次朝觐,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夏天子要与六王子斗上一场,届时必然有变,你对于你哥哥而言极其重要,他们一定会对你下手。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
她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嗓音淡淡:“果然是因为我又有了价值了。”
他的话顿时如鲠在喉。他静默了一阵,才说:“我不会插手他们的宫变。我只希望你不会被卷进去。”
她说:“这样。”
淡淡的,没有其他反应了。
他说:“我放出了消息,他们一次没有得手,势必会下第二次手,届时我们就可以顺着线索,一网打尽。”
“我哥哥知道吗?”
他哑了哑,“不知。”
她说:“那你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他看着她半晌,说:“小宛,你非要离开么?我们,就不能,不能……重新开始?”
她这时稍仰起头,目光落在了满枝满树热烈盛放的杏花上,杏花在夜色中雅得醉人。她话音若风一般响起:“除非你能生死人肉白骨,否则,叶琬早就成了乱葬岗上一抔黄土,怎么会和你重新开始?”
这本就是一场死局。
他黯然地看着她翩翩离去的背影。他多希望时光可以倒流,倒流到那个错误的时候。
他能翻手为云覆手雨那又如何。
这时,有探子来报,跪着呈上一份密报。他接来一看,立即蹙起长眉,“动作这么快?”
他心底庆幸,幸好下午他带走了她。驿馆周围已经暗中驻了六王子的亲兵,那些王公贵族在驿馆中的,现在已成六王子囊中之物,只怕就要被拿来做人质威胁。
夏天子将七国王侯聚入王宫,王宫卫勉强还能抵挡一番,他们静观其变,却要避免被波及,一直未向六王子表态也是这个原因。
钤京城外燕晋两国卫队尚整装待发,稍有异变就会里应外合直逼王宫。
这正卿之位,他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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