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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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猴魁,手下人不知精挑细选了多久,废茶十之有九,算下来能抵得上寻常百姓整户人家数月开销。王者不言有无,诸侯不说多少,食禄之家,不应当与百姓争利。”
阮清明捏着此月的开销账目迈进堂间,赵凝也紧紧跟在身后。
“不是,知太傅,这次当真是茶里的渣滓太多了,我实挑不出来才让宫女们倒了去。”魏栖风见旁边宫女们还未退下,连忙改了口,瞥了一眼阮清明身后的赵凝,幽怨说道,“更何况这同百姓争利有何关系啊,余下的茶饼也都分发给下人们了,并未浪费半分。”
圣上魏忠当年倚靠武谋称世,但是空有蛮力不行,多亏借了太傅的足智多谋才能多次化险为夷,因此尊崇文臣,建立大周后特设太傅一职,不再仅仅是太子太傅的专有称谓,凡是皇子的教书先生或是谋臣都加封太傅,也算是鼓励皇子们多加重视学识的一种手段。
阮清明不仅在制举中颇有造就,还受到了元妃娘娘极力举荐,姐姐阮清蕴又入宫位及淑妃,并且是元妃娘娘在清州的亲系,亲上加亲,顺其自然就作了七殿下阮清明的太傅。
阮清明负手走到书案前,看着魏栖风零零散散抄的几页诗文,字体苍劲有力,行笔却又飘逸挺秀,若不是知道他向来是饭囊酒瓮,只见这寥寥几页诗文,估计以为此人当真满腹珠玑,殊不知往往插科打诨,书是能少学一点便多偷一分懒。
魏栖风见阮清明端详着诗笺,自知太傅一定是满意的,不然一定会多少损上几句,得意洋洋也拿了一张自我欣赏起来。
“明日要启程去围场秋猎,淑妃娘娘应该也会一同前去,你们姐弟在宫中难得打照面,借此机会也能见上一面。宫外的皇子们也要一起,我一个都不熟识,应付不过来,太傅今年就一同前去可好?”
“今年要去的北疆围场路途太远,来回要耽搁不少时日,更何况我不过是个读死书的人,驰马试剑只会惹得他人笑话。”阮清明余光瞥了一眼立在两旁的宫女。
“笑话?”
头一次见面差点没一拳将自己鼻梁打歪,入了宫倒收了锋芒,装成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了。
魏栖风朝屋内的宫女摆了摆手,赵凝顿了顿,也退下了,不一会儿屋内只剩下了两人。
“赵凝也真是,同旁人报告就算了,连你这也要参我一奏。”
“他说的倒也没错,这几年虽是风调雨顺,百姓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但还是要留有余粮,宫里处处也需得注意些。”阮清明将手中的开销单递了去。
魏栖风点了点头,看着阮清明的手,道:“你看看你手上的茧子,说是废寝忘食拿笔磨的才是笑话,也就能唬一唬未出阁的姑娘家了。”
“所以微臣才日日穿大袖,将手守在袖中。”说罢阮清明又拢了拢袖口。
“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用微臣称呼自己。”魏栖风低头,将手中的毛笔敲着书案。
阮清明看着那手骨节细长有力,脉络分明,这样一双手若是只用来写字那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北疆夜间气温低,记得命人多带些厚实的衣物,虽是围猎场,但是丰草长林的,与宫中不同,容易迷了方向,切忌同随从分开,要记得箭术。兄友之间即使不熟悉,也收收性子,千万不要失了礼节。”
“我不比太傅,太傅在宫外好友甚多,我在这墙桅之中,不过是囚鸟而已,没什么意思。”见阮清明未答应下来,魏栖风脸上隐不住情绪,背过了身幽怨道,“不去算了,在宫内教起箭术来兴致勃勃,有天然猎场倒不愿意去了,幸好今年有皇兄,不然非得无聊透顶。”
阮清明未再回应,转身出了屋门。
门外的宫女们都纳闷,这才几句对话的功夫,进去的时候还有说有笑,怎么这就别扭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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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果真与中州不同,万里无云,视野也开阔。
中州地处江南水乡,为了防止北疆游猎族人南下,宫中会时常组织亲贵去围猎,一来是作为消遣娱乐,二来也是告示后人莫要荒废骑射。
皇子们企图借着机会展示自己的机巧,好讨父皇的欢心,只可惜中州人本就不擅长骑射,有师傅教也大多是半吊子功夫,难得元妃娘娘的远侄阮清明极为擅长,又身为七殿下太傅,因此次次都被魏栖风抢了风头。
守着猎场的是北疆人,羊骨做成的胡笳声悠悠远去,一众身影皆策马扬鞭。
大营帐外。
一高挑身影翻身下马,解了身上的披风。
“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身着水色广袖缀衣的女子缓步上前接下披风。
“晚了半日,直接从宫外来的,今日要去北疆围猎,我本不想跟着来的,南澄恰巧在猎场西边的珥城驻守,不日后便会调兵遵州,南浔托我捎点衣物,也给你绣了个帕子,我想着离猎场近,顺便送过来。”
阮清明牵着马匹,放慢了步伐,应着女子的步伐。
“阮太傅难得见淑妃娘娘一面,您就放心把缰绳交到奴才的手中,奴才也不扰您二位叙旧了。”
说话的陈叶守是从前就跟着圣上的宦官,刚过午时,圣上让来瞧瞧淑妃娘娘中午歇息了没,正巧看见阮清明落后了大部队半日而来。
“那就劳烦陈公公了。”阮清明将手中的缰绳递了出去,看陈叶守走远,小声说道,“未免也盯得太紧了,都到了北疆了还放心不下呢。”
阮清蕴笑道:“中州人防备心重,你在宫中又不是不知。难得今日皇上心情好,皇子们都争先恐后讨着欢心,早就溜了个没影。七殿下耍赖本想留在帐中,后来硬是被太子拉出去围猎,被我们一众人撞见,脸羞得煞红,背了箭筒就上马了,那马也不是他熟悉的那匹,走得东倒西歪,不听使唤。”
阮清明也笑道:“确实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还算好,记得背上箭筒,就是箭术实在不入我眼。”
“他一叫苦你就不舍得了,练了半月手上连一点茧子都没出,这样怕是倾囊相授也不行呐,不过比起其他中州人,学到咱们的一丁半点就算是一顶一的高手了。”
“对了,他不与大家一同出发,走时可有人陪同?”
“没走多久赵凝就追着去了,大概不想和其他人撞见,奔着西边的林子去了,约好了日落之前一定要回营,他不是小孩子了,你且放心吧。”
阮清明抬头看着半悬着的太阳,估算着时间,应该快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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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距离中秋近了,宫里早早为围猎备好了新酒,为了皇子们围猎归来能喝口热酒,小厮们提前燃了篝火。
阮清明回到自己的帐中,从缝中瞧着逐渐西落的日光,来回踱步。
太子魏和乾孩童时曾经染过温病[发烧],而后左手便常年发颤,从来不参加围猎之类的集会活动。这次居然主动拉着出尽风头的魏栖风前去猎场,实在是有些反常。
阮清明原本不打算前来凑这门子热闹,魏栖风虽然性子乖张,但是因为幼时同魏和乾一起长大,本着手足之情对大哥是百般信任,就连大皇子加封太子之日魏栖风说的一番敬祝话,那也是肺腑之句、由衷之言。阮清明左思右想放心不下,思忖了半日还是跟着来了。
酒正热,皇子们也都带着猎获回了营地,阮清明将营帐的开口拉大了些,却没看见想看见的身影。
都快要日落西山了,仍不见魏栖风回来。
秋日里,日光一隐空气便冷嗖了起来,平原上风也不小,阮清明拿了件大氅走出营帐,这才想起来,方才忘了问陈叶守将自己的马牵到了哪边的马场。
营中设置的东西两边马场相隔虽不远,但仅靠走过去一定会到落日之后了,阮清明思索了片刻决定去魏栖风帐中问问下人,他走得匆忙,自己的马应该还在营中。
火急火燎走到大帐外,却撞见赵凝正出来。
“阮太傅怎的也来了,七殿下他去围猎了。”
“原是出去了,我以为七殿下会在帐中犯懒,才来看一看。”阮清明缓了缓气息,将大氅背到身后说道。
“太傅若不急,在这里等一等便是,估计也快回来了。”赵凝侧身拱手,走远了。
姐姐自然是不会对自己说谎,她亲眼见着赵凝跟着去了,此刻赵凝却人在帐中,也不同自己说具体,阮清明不好点破,只得躬身进了帐中。
天色渐晚,连一同去西林的大皇子也跟着下人们回了大营,还没见着魏栖风的影子。
“赵凝说刚进了林子,七殿下便一顿疾驰,众人都知晓他有自己围猎的法子,也就没跟着了。”跟着小太监陈之亘是陈叶守的义子,连同着说话声连滚带爬进了帐,哆哆嗦嗦将消息说给了太子。
“都是干什么吃的,出了事赵凝能有几个脑袋?还不赶快遣人去找!”魏和乾刚回来不久,一口热酒刚抿上唇便被来人扰了。
“奴才这就去!”陈之亘还未走半步,又转身问道,“殿下,这事可要报给圣上?”
魏和乾瞳孔微微收缩,道:“难得父皇有个清净日子,先不要禀报,动静小一点,以免坏了雅兴。”
待陈之亘退出帐中,赵凝从魏和乾端坐的屏风后走出。
“太子殿下交代的事情臣已经办妥,就先行告退了。”赵凝伸手作揖。
魏和乾将手中的热酒喝完,问道:“等等,你来的时候没什么异样吧?”
“无事。”
赵凝突然想起出来的时候撞见了七殿下太傅,此人谨小慎微,不知会不会察觉到什么,面上还是没说什么,平静应完后加快了脚步。
帐中空无一人。
赵凝叫住了帐外的宫女:“阮太傅何时走的?”
七殿下身边的侍卫杀伐果断宫女小厮们人尽皆知,都惧怕着撞上枪口,听闻有一次赵凝陪同殿下一起出宫,就因为遇到流民上前索要钱财便砍断了别人的手,那时候殿下年岁还小,回了宫吓得几日不敢见刀。
宫女还身着薄衫,被赵凝不知轻重一抓胳膊,禁不住拧着眉头,道:“走了有半个时辰了,还牵走了殿下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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