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永恒的生命（四）
她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就是外界的入侵者，是异物，是病原体。她停滞的时间、身上的各种异常无一不在提醒着她这个事实。
或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她自身才难以被这个世界的物质所干涉。或许正是因为她自己是病原体一样的存在，所以她身体中的血液会对这个世界的生物造成影响，就像是病毒入侵正常细胞一样。
只不过幸好她的“毒性”不大。
她也想要自己的血能够像硫酸一样，被溅到就是一个血窟窿。不过很显然这是在做梦。要真能这样的话，以前就不会那么惨兮兮的了，还变成了现在精神分裂的样子。（虽然阿苑觉得现在这个样子挺好的。）
她的血必须像病毒一样入侵到内部才能够对“正常细胞”造成影响。不过，影响也是有限的，对普通人来说是基本上没有，对异能力者也影响不大。太宰以前测试过，影响只有差不多一瞬间的样子，而且只是有概率影响到异能力者的异能力而已，有一定概率让其“短路”一下下，是十分鸡肋的能力。
不过按照太宰的推测，血液的作用应该是越往非人方向靠近，作用越大的。他之前伪装成酒保偷偷在中也的酒里放了一些阿苑的血，结果害得中也拉了一天的肚子，而后太宰从中也的痛苦之中得出了这个推测。并且至今中也都不知道那是太宰干的好事，还以为是自己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诺玛是吸血鬼，实打实的非人类。阿苑不知道她吸了自己的血过后会有什么后果，但是至少也是要拉上一天的程度。
阿苑简单地跟诺玛说了自己的血的情况过后，诺玛沉默了一会儿，将她放开了。她还注意到，诺玛忍得自己手臂都捏得发颤。
阿昭:「……」
她的内心也跟着发颤了。
在诺玛说出她是吸血鬼时她其实没有多少实感，直到现在她才清楚地意识到诺玛非人类的这个事实。
阿苑:“你忍一下！我订了猪肝汤还有毛血旺的，等一会儿就来了，你现在先忍一下！”
诺玛看见她那一副受惊了的兔子模样，忍不住一巴掌盖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揉:“我又不会吃了你。”
好像刚刚把她当成血包压床上舔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阿苑:“……”
阿昭突然想起了救命稻草:「对了，与谢野医生！与谢野医生！」
阿苑立刻心领神会:“诺玛，我认识一个治疗的异能力者，要不要去委托她一下？”
之前是紧急情况，等送到与谢野医生那里恐怕诺玛血都流干了，所以只能在附近赶紧找个医生止血缝合。不过现在伤情没有那么紧迫，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去武装侦探社。
她问阿昭:「话说，与谢野医生的异能力能治非人类吗？」
阿昭:「啊这……没有看她治过，不清楚能不能治。」
诺玛却在这时说:“这倒不用了，这伤可以自己愈合的。”
她其实并不信任人类，宁愿自己一个人躲起来舔伤口，也并不愿意将自己的生命交到人类手上。阿苑只是个例外而已。
阿苑:“……”
阿苑:“行吧。”
等到外卖过来，诺玛草草地将那些塞进嘴之后，便躺回了床上，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果然，她没有自己嘴上说的那么轻松，也没有恢复得那么快。
横滨是旅游城市，这家酒店也是运气不好的没有双人间了，所以阿苑订了一间大床房。不过也好，相隔太远的话，诺玛晚上有什么事情恐怕喊不醒她，毕竟一个腹部受伤的人能用多大力气说话？这样也方便她照顾。
阿苑小心翼翼地躺到了大床的另外一侧，看着诺玛裹成的蚕茧。
吸血鬼、不死一族……虽然以前就察觉到了诺玛的不寻常，却没想到是这样，是这种小说电视剧中才会出现的生物。感觉有些缺乏实感，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像是在梦中一样，可能也是因为发生的事情太多太超出她的认知吧。
阿昭:「对了，诺玛好像忘记告诉我们为什么那个爱德华要找d伯爵了。」
阿苑:「记得当时那个爱德华好像说了需要血……」
那个爱德华会来袭击她们是因为他以为阿苑是d伯爵，而他在被问及为什么袭击的时候说了需要她的血……所以他其实是想要的是d伯爵的血。
而诺玛意识到这一点过后就变得那样失控，看样子也是知道为什么的。不过诺玛又究竟是为什么会那样生气呢？
难道是爱德华想要吸干d伯爵的血把他杀掉？还是说要拿d伯爵的血干什么坏事？
阿昭:「emmm……」
“喂，睡着了吗？”一旁背对着她的诺玛突然说道。
阿苑:“没有啊，怎么了？”
阿苑问她:“你睡不着吗？是因为伤口在疼吗？”
诺玛三句话不离人类的脆弱:“就是睡不着而已，我跟你们人类不一样，没有这么脆弱。”
阿苑:“哦……”
阿昭有些无奈:「都在床上躺尸了还在这样说……」
“说说话吧。”诺玛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阿苑:“好啊，说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诺玛枕着酒店冷白的枕头，眼睛看着对面的白墙，但是目光已经发散。
黑夜总是能够放大内心中的情绪，让人变得多愁善感。特别是在遭逢变故之时，将周身都吞噬的黑暗就像有特殊的力量，能够将白日强压在心底的钝痛给一点点地牵引出来，让伤口就像是发酵了一般的酸涩难受。
特别是身边还有一个她能够敞开心扉的人，那种想要说些什么的冲动便再也抑制不下去。
“你有一天会爱上一个皱巴巴的，牙都没剩几个的老头子吗？”诺玛突然问她。
阿昭:「啥？」
阿苑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是什么问题。”
诺玛缓慢地翻了个身，面朝着阿苑，问她:“你能够想象自己的爱人就像是腐烂的木头一样干巴巴的，你连亲吻都找不到地方，头发也跟枯草一样一碰就掉。你想要和他再跳一曲舞时发现他只能被你给扶着走。”
诺玛:“你能够想象出那样的场景吗？”
诺玛描述的情形她确实想象不出来……她会喜欢上一个老爷爷吗？
阿昭:「她是不是经历过什么啊……」
阿苑:“无法想象……诺玛你为什么问我这个啊？”
诺玛的声音有些激动起来，好像终于找到了认同她的人:“你也没办法想象的对吧！可是亚历山大那家伙居然、居然……”
说着她的声音带着点鼻音:“明明知道会是那样的结局，结果还是不管不顾！”
阿昭:「亚历山大？」
她似乎从诺玛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再结合诺玛说的话还有他们吸血鬼的身份，她好像能够大致还原那个故事。
阿苑与阿昭心灵相通，于是问诺玛:“那个叫亚历山大的喜欢上了人类？”
“啊，没错。”时至今日诺玛虽然已经能够慢慢接受，但是在被谈及时还是不能释怀，声音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式的咬牙切齿。
诺玛:“当初大家都劝他，人类能够陪伴的就只有短短的几十年而已，她之后就会变成一个皱巴巴的老太太。结果他偏不听，就是要一意孤行！”
阿昭:「……」
阿苑:“啊这……”
她们以为诺玛只是单纯问他们会不会喜欢上一个老头子，结果没想到是这个……在你青春正好的时候，你的爱人会变得暮暮垂老，你能够接受吗？你如果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你会怎样选择？
亚历山大是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这条路，而诺玛却认为那通向深渊。
阿昭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以前诺玛和我们还是保持着一定距离的，真正亲密起来是……」
阿苑接了上去:「是她得知我们身体的异样，知道我们这些年生长停滞的时候。」
那个时候阿苑和阿昭默认自己终究会离开这个世界，所以与诺玛保持着距离。而诺玛因为知道阿苑腐朽死去的那一天会很快到来，所以也与她们保持着距离。在得知了阿苑的身体情况过后，诺玛单方面地将她们划入了她这一边的范畴，而后强势地进入她们的世界。
“伊莎贝尔那家伙到底有什么好的！”诺玛突然伸手抱住了阿苑，把毛茸茸的头埋着她的胸口。
“又小心眼又喜欢嫉妒，仇能够记很久，跳舞也差劲，老是踩着别人的脚。做饭也不太行……”诺玛小声地碎碎念。
诺玛她……喜欢亚历山大啊，而且看起来也喜欢伊莎贝尔，所以才会这样意难平。
“诺玛，好痒啊。”阿苑小声地说。诺玛的气息喷在她的胸口，激起了她的鸡皮疙瘩。如果不是顾及着诺玛有伤在身，阿苑把那股推开她的冲动给强压了下去，否则现在已经条件反射地一巴掌按在她的头上了。
诺玛就像是毛毛虫一样拱了拱，将脑袋的位置移到了肩窝，还小声嘟囔了一句:“呵，死直女。”
诺玛就像吸猫一样抱着她，能够听见她平缓的呼吸声。
“对了，那个亚历山大后来怎么样了呢？”阿苑问她。
“死了。”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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