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替身（十）
“那么宫城小姐，请你现在将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太宰难得地露出了严肃的神情。
“嗯。”奈绪点了点头。她也明白了，事情已经开始脱离她的控制，而且还波及到了阿苑，什么计较什么小心思都得丢一边去了。
“那个让千代女士的丈夫以及医院的其他那些人陷入昏睡的异能力者名叫宫城正雄，是我的父亲。他的异能力你们应该以及猜到了，是为指定的人制造梦境。
不过有一点得提醒你们，虽然梦境是基于中了异能力的人的记忆和愿望产生的，但是那个人也能够操控梦境，决定梦境的走向，而且还能够通过梦境对中了异能力的人下达心理暗示。”
奈绪继续说道：“而且那个人要为谁制造梦境并不需要触碰，而是只要在他的视野范围内，他就能够使人中他的异能力。”
这个有点棘手啊。
国木田皱起了眉头：“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你父亲告诉你的吗？”
如果是奈绪的父亲告诉她的话，那要考虑他有隐瞒或者告诉她假的异能力信息的可能性。如果是奈绪自己观察到的话，则还要将其犯错误的情况也纳入考量。
奈绪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下意识地冷笑:“怎么可能是他告诉我的。如果我不主动跟他说话，我们能够一辈子没有交流。但是……他不说我就猜不出来吗？”
她反应过来了不能把对那个人的情绪带入进来，不然会消磨掉她的理智影响她的判断，现在情况出现了变化，她必须保持着一颗清醒的头脑。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继续道:“那个人是山口组的首领，是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手下的一条狗。你们之前说的没有错，光凭那个人自己是根本将这件事瞒不住的，但是他背后有森鸥外帮他，所以才这样压了下来。”
为什么森鸥外肯出手帮他？因为那个人给他当狗，因为那个人把整个组织的利益拱手相让来换取庇护。
山口组虽然没有港口黑手党那样大的影响力，也没有与港口黑手党敌对的实力，但好歹也是曾经参与了龙头战争，并且从中幸存下来的势力之一啊。
即使现在要遵守着港口黑手党制定的规则，但是在横滨有哪个组织不是这样的呢？好歹他们曾经还是作为一个独立的组织运行的，但是现在的首领却恨不得跪下来舔森鸥外的鞋，恨不得将整个组织打包卖给森鸥外来换取他自身的利益。
“他会这样让那么多人陷入梦境，甚至到了需要森鸥外出手的地步，是因为他利用自己能够影响梦境，对梦境中的人下暗示，进行暗杀。其他陷入梦境没有死的人只是掩饰而已。”
可能他一开始是有想过要克制的，有想过要隐藏起来将这一切暗暗地进行，有想过控制数量不要将范围扩大化让官方有所察觉，但是……想要做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奈绪绯红色的瞳孔中满是厌恶:“只不过尝到了甜头之后抑制不住自己的贪欲，越发膨胀，毫不收敛，最后到了自己完全控制不住，需要求别人来擦屁股的程度。”
主宰他人生死的感觉是会让人上瘾的，宫城正雄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国木田的眉头拧了起来。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情背后的黑暗，还有面前的少女。虽然在她踏入武装侦探社的时候就有猜想，但是……如此厌恶自己父亲，这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
奈绪又抛出了一个炸弹:“森鸥外会愿意替那个人压下这件事，是因为他也利用这个能力，没有费力地杀了不少他想要弄死的人。”
太宰治听到这里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还真是他的风格啊。
宫城奈绪说：“所以我才会用这种办法。”
原本她早已经暗中给组织内外散布他利用美梦暗杀的事情了，而且有一些死掉的人还是他曾经的属下、合作者甚至是同伴。虽然表面上大家都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他暗地里已经众叛亲离了，组织也处在了风雨飘摇之中。
但是那个人去向森鸥外求助了，以成为森鸥外的狗为条件，得到了港口黑手党的庇护，森鸥外帮他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虽然森鸥外有很大可能是想要对宫城正雄用完就丢，并且在事后将自己利用这个异能力杀掉的人也推到宫城正雄的头上，让他背完所有的锅。但是在榨干他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之前，森鸥外是不会让他丢掉性命的。
要杀掉他的话，只能靠其他敢与港口黑手党冲突的力量，比如猎犬，比如武装侦探社。
森鸥外是一个冷血的追求最优解的人，只要天平往不利的那一方倾斜，让保护宫城正雄的所得无法填补可能带来的损失，那么森鸥外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他给踢开，甚至打包买了也说不一定。
她已经布置好了。
组织那边大部分高层已经被她给策反。
毕竟那个人靠异能力制造出来的梦境连续杀了组织里面的两个高层，再加上她散布的情报，那个人在组织中的处境本来就已经很微妙了。再加上从曾经的独立组织，到现在却被首领卖了，首领拖着所有人当港口黑手党的狗，而下面的人满腹的不满却没有得到任何解释，而是被强硬地按了回去（那个人在自己心虚理亏的时候总是比谁都强硬，比谁都蛮横）。
人与人之间没有什么理所当然的忠诚。既然你不考虑我，那我也不奉陪你。
她已经暗中联络和安排好了……现在那个人即使是首领，关键时刻也不会得到组织的任何支持。
接下来只需要武装侦探社或者猎犬出手。
猎犬要出动还需要一些时间，但是她不想等了，她等得够久了，现在一天都不想忍他。
这就是原本她会来武装侦探社的原因。
她知道武装侦探社不畏惧与港口黑手党为敌，知道他们仍然会继续完成任务，也知道他们不会再放任那个人继续危害社会。
太宰修长地手指“嗒”地一声点在桌面上，目光黑沉沉地看着她:“然而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没有明确，为什么阿苑会看到那个信息。”
国木田抬了抬眼镜，也看向奈绪。
如果不是她的话，还有谁会做这种事？是为了让他们武装侦探社继续调查这件事情？还是为了她陷入梦境然后像千代丈夫那样死亡？
偏偏这事发生在他们调查这件事情的时候，而且还在他们离开医院的那个时间段。
太宰继续说道:“阿苑的人际网十分简单，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寻仇报复什么的不太可能，而且也轮不到这种拐弯抹角的方法。”
奈绪抓紧了自己的衣角，有些不敢与那个砂色风衣的青年对视，声音也满是涩然:“阿苑的存在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来见她都是一个人偷偷来的。”
这时突然一阵铃声响起，奈绪感受到了口袋中手机的震动。
她拿出来划开锁，原本想直接挂掉的，但是却看见了屏幕上面的名字——楚苑昭。
奈绪轻轻地“咦”了一声。
是阿苑打过来的。
她对太宰和国木田说了一声“抱歉”，然后背过身去按下了接听键。
“喂，阿苑。”她另外一只手遮挡在自己的唇边，就像是在说悄悄话一样轻声道。
然而太宰和国木田还是听见了。
太宰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没有说话。
“怎么了，突然给我打电话。”奈绪的声音柔和了起来，跟刚才的感觉就像是两个人。
然后回答她的声音却不是阿苑的，而是那个无数次在她噩梦中出现的，已经成为她梦魇的声音——
“原来你还能够用这种语气说话啊……简直就像是发骚的狗一样，恶不恶心啊。”那个人说。
一瞬间，她就像是坠入深海一样，脑袋“嗡嗡嗡”地响，冰冷刺骨的海水漫过身体涌入口鼻，世界就像是坐在火车上看到的窗外倒退的事物一般远去，变得模糊。
手机从她手中滑落。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还有这个语气……她都能够想象出那个人此刻的表情，嘴角是上扬的，带着浓郁得快要实质化的恶意，看着她的表情他发自内心的愉悦。
那张脸……化成灰她都能够认出来。
奈绪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连忙伸出手去捞掉下去的手机，在其摔地上之前将其抓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是你？她呢？那个手机的主人呢？你把她怎么样了？”奈绪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如果能够顺着网线过去的话，她爬也要爬过去把他的头拧下来。
“这真是……”太宰幽暗的目光落在奈绪的身上，沉重若千斤，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听见电话里面的声音说:“那个女人在我的手上……她就是给你出主意的女人吧，还有你妈妈，都在我手上。
你最好现在过来，不然……我就使用我的异能力，让她们永远醒不过来，就算是醒过来了也会立刻去死！”
他不怕奈绪不来，毕竟他还记得当初那个兔崽子为了让他去医院看那个女人，在他门口跪着的事情。本来就是他走几步的事情，但是他内心里面就是不想。奈绪一求他，他内心中就涌出了不可名状的恶意与愉悦，更不会去了。
奈绪另外一只手掐住自己的手腕，指甲嵌进肉中，有血珠从中渗透出来。
“呵，我不知道你从谁那里知道的，但很显然你被人耍着玩了。她就是被我利用来接近侦探社的普通人而已，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奈绪的声音是故作镇定的平稳，但是她内心中已经急了，顾不上侦探社的人就在旁边，只想着赶紧先把阿苑摘出去。
“还有我妈妈，她从始至终就不知道这件事。这只是我们两个之间的对决……”
她还没有说完，通话就被掐断了。
太宰拿出手机拨通电话，但是那边却没有接听，而是按下了拒接。
“他为什么会知道阿苑的存在……还认为她是为我出谋划策的人？”奈绪轻声喃喃。
其实她此时内心中已经有猜想了。
太宰的声音就像是判下死刑时敲下的法槌声:“因为背后还有人在捣鬼啊……宫城小姐，你也被人利用了。”
他收起手机，目光黑沉沉的。
她瞒得很好的，她能够确定，她已经谨慎到了神经质的地步了。明明今天早上她离开的时候，那个人还不知道是她暗中谋划了那些……有人将她的计划，将阿苑的存在透露给了那个人，而且还诱导他以为是阿苑替她出谋划策。
究竟是谁？！他究竟想干什么？！
太宰站起身来:“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走吧。”
奈绪强制自己冷静下来。那个人的目标报复她，只要她到了的话，阿苑和妈妈也就没有什么用了，那个人的注意力也会全部集中在她这边，不会再关注她们。
“而且我们还必须要比猎犬快，他们可没有我们这么关心人质的死活。”太宰说。
奈绪的眼眸也暗了下来。
猎犬可不是那种会为了解救人质而不敢轻举妄动的警察叔叔，他们的第一目标是毁灭犯罪分子。而且现在那个人不能受到刺激，如果去的人不是她，如果那个人被逼急了的话，阿苑和妈妈就会变成下一个千代丈夫那样的人。
奈绪原本布置的咬碎那个人头颅的猎犬，成为了勒在她们脖子上慢慢缩紧的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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