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怕黑的人
主教练室的大门紧紧关闭,偶尔传来几声声响。
何卫卫靠在桌子上重重叹了口气,尚广坐在沙发里沉默不语。
尹乐扯开嘴角:“呵,”他抬睫:“倒也不用都摆出一幅我快要死了的样子吧。”
他倒在椅子里揉了揉耳朵:“我全程闭麦单排打上国服第一的时候那群臭小子不知道还在哪里吃奶呢。”
何卫卫红着眼睛:“你小子别给我整天乱比喻!”
他擦了把眼睛,恨恨道:“谁知道你听力会不会一直下降,别先搞得自己马上就要聋了一样成吗?”
可是,以目前的医学治疗手段来看,神经性耳聋基本上可以判决尹乐在听力上的死刑了,能够恢复正常听力的可能性基本为零,最该担心的是能否不完全致聋。
由于神经性耳聋不同于其他耳聋的特殊性,人造耳蜗,助听器等帮助普通耳聋患者听到声音的器械对于尹乐的病并不适用。
等待他的除了全聋,听不到一点点声音之外是逐渐失去语言能力,进而降低对外界的感知能力,这对于职业赛场上所需要的察觉瞬息万变变的局势的能力可以说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何卫卫深吸口气:“大概,还会有多久”会全聋。
“两个月。”尹乐轻声道,脸上神色莫名:“应该是,春季赛决赛左右的时候。”
何卫卫和尚广同时心头一动。
春节赛决赛,也是高管对他们下达的一个死命令,必须要夺冠。
这次的冬冠正巧赶上品牌方的一次活动,所有人预期都是冬冠拿下冠军趁着春节,做一个品牌和战队的联名款畅销一笔,甚至连设计草稿也在官方授意下“意外”流出,为的就是给这次联名促销造势。
可是天算不如人算,从来在赛场上凯旋高歌的plog就在这次栽了个狠狠的跟头,这次的联名互惠活动自然泡汤。
这次的失利惹怒了高层更是惹怒了品牌方,若是春季赛不夺冠之后plog的赞助方面甚至都会出现问题。
何卫卫揉着太阳穴:“二队那边——”
“他们不行,”尚广低头:“太嫩了,打野位没什么好苗子——不用说尹乐,就连和ddq的对k比都是三七开。”
ddq就是本次冬冠总决赛要和草花nine对决的战队,客观来说实力强悍,在联盟的资历上来说仅次于plog,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本次冬冠的冠军了。
何卫卫只觉得心脏上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青训的那些孩子也没有比得上你的。”
“这算什么话,”尹乐失笑:“要是我这么容易被比得过,我这么多年岂不是白干了。”
“你就会贫!”何卫卫都快哭了。
尹乐欣赏了一会儿何卫卫破防的样子,悠悠开口道:“我倒是觉得,最近时良的表现很让人满意。”
\"他?\"
何卫卫皱眉:“这小子前几天不还是那副傲里傲气的样子,心思半点没放在电竞上,最近几次的训练赛很抓眼,但是我看他练习时长最近越来越短了。”
他们这行最看重的其实是对职业的态度,最能反映一个人是在划水还是摸鱼的也就是平时的练习时长了。
\"不是的,\"尹乐垂眉:“不说他那晚守约的表现很惊艳,前些天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看过他的一些单排巅峰赛,不论是工具人还是法刺,表现得都很好。”
何卫卫疑惑:“那我怎么没看”
“他用的是小号。”尚广道。
何卫卫了然:“但是光凭他一个况且现在法师普遍工具人的赛季,他能发挥的作用,太局限了。”
何卫卫坦白:“我觉得没有你的话冠军很悬。”
尹乐捏了捏鼻梁。
他最近和时良走的近了些,很能感觉到时良和以前差别大了,但具体也说不上来是哪,依旧很讨厌,总是惹他生气,可是
尹乐脑海里闪过时良那天晚上倒在楼梯口仰头用那双湿漉漉的丹凤眼看他的样子,又想到草花nine嘴臭,时良像是给他报仇一般把对面射手干到0-8的样子,心里突然软了一下。
不知怎的,他想要相信时良,想把这样的担子分给时良一点,万一,说不定,没准
不,尹乐摇头,他就是很有自信,就是很有自信时良能够独当一面。
或许是最近时良作妖少了,或者是他最近打训练赛表现得太好,谁知道呢。
尚广犹豫了很久,道:“最近,我们私底下练习了一个新的阵容。”
“这个阵容,不是很依靠打野和传统输出位,主要依靠的是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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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的时候等尹乐走了没一段儿,基地的灯“啪”的一声,忽的就全熄灭了。
尹乐疑惑皱眉,低头看了眼微信问了何卫卫一下,原来是出了点意外临时停电了。
他站在原地僵了一下,突然想起他家那个孤儿中单好像怕黑来着,心里一跌,连忙往训练室方向跑去。
一时间走廊里只回荡着听起来有些杂乱的脚步声。
现在已经晚上12点了,大多数的青训生和二队的那些孩子应该都回宿舍了,包括一队从来没有什么晚习惯的几个人也应该早就回去了。
尹乐完全不用这么着急,因为按照和他同队了好几个月的时良的尿性,他不早退都算好的,还想让他加班?做梦呢。
尹乐也是慌慌张张地跑到了训练室门口才突然想起这件事,不禁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自己这么着急干什么他低着头努力忽视脑海里那个凤眼湿润,一脸无助的样子的时良。
哼他,他只是想看他出丑罢了,根本就不是担心他。
尹乐又咬牙切齿的想那天早上某个孤儿中单泼了他一脸水,切,我才懒得管他死活呢。
他臭着脸推开大门,训练室的门是材料很好的木质门,推起来也没什么别的木门的“吱呀”的牙酸声,于是室内那声轻微的抽泣便是格外的明显。
尹乐一愣,几乎是一瞬间就打开了手机里的手电筒,翻过来照在天花板上,宛如点亮了一盏很是微笑的灯光。
他的目光扫过已经好像是被人在极度恐惧下推翻的时良的电竞椅,定格在那个缩在墙角,双臂抱膝,把脸深埋在腿间不断发出一些抽泣声的时良。
他刚刚成年,瘦瘦的,又不是特别高,缩在一起看上去像一只瘦弱的刺猬,还在轻轻发抖。
尹乐想也没想,他迅速跑到时良身边,蹲下身将手机放在旁边,伸手轻轻摸了一下时良的脑袋。
“你”尹乐不知道要如何抚慰一个犯病的人,刚想说点什么,把头埋在双膝的时良就感受到了手机里手电筒的光照,猛地抬起头来。
还是那双湿润的凤眼,还是那一脸无助的样子,尹乐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只见时良一闪,尹乐的怀里就突然被面前这人塞的满满当当。
时良紧紧的,似乎在用自己平生最大的力气拥抱住尹乐,好像溺水的人碰到最后一根浮木,竭尽全力,歇斯底里。
尹乐看着怀里还在微微颤抖的毛茸茸的棕色的脑袋,听着怀里人一声声偶尔间断传来的呜咽,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轻轻地打了一拳似的,又软又酸,又犯出一股细密的疼。
他哑然,回手抱住怀里的时良,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拍在时良后背,轻轻的,像是抚摸一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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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良从来不知道幽闭恐惧症发病时候是这样一件恐怖的事。
那天第一次发病时候也许是因为离楼下的光源太近,又责备自己傻不开手电筒,更是不齿自己一个大男人还怕黑,于是打心底没把那次当回事。
可是这次突然停电,周围突然宛如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好似一下子激起了这具身体最深层的恐惧。
他根本来不及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身体全身宛如痉挛般的剧烈颤抖将他变成了一个筛子,根本拿不住手机,只是踉跄着打翻了自己的电竞椅,用一种极为狼狈的姿势颤抖着爬到墙角。
他的心里全被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填满,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蜷缩起自己,保护自己。
绝望的感觉无止境的从每一处黑暗涌来,生理上的泪水抑制不住的顺着时良白嫩的脸颊流下,那一瞬间,无数可怕的猜想和他此时能想起的所有鬼怪似乎全都在他身旁。
时良甚至不敢颤抖,深怕自己会被怪物抓住。
他满心绝望,宛如在等待死亡一般等待着白天的降临时身边却突然好像亮起了一点光,紧接着就有人似乎蹲在了他身旁。
时良满脸泪痕,伸手紧紧地,用他能拿出的最大的力气死死抱住了他。
心里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激。
时良只觉得在那一刻,他为了这片刻的安逸甚至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
怕黑的人之所以怕黑,可能不是在怕黑暗本身,而是怕在无边的黑暗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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