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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变化


等黄新收殓了纳谷的尸首,三人便继续沿着森林外围一路向北出发。

        一个小时后,三人停下来休息了片刻。黄新因为纳谷的死有些低落,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的地方不知道想些什么,而林禾则若有所思地凑到夏秋白的身前说:

        “之前和你通话的人跟你说了什么?”

        经过这些天的域外生活林禾全身上下脏得不成样子,深蓝色的冲锋衣上大片大片的血迹,休闲裤上破的大洞被纱布裹了起来,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整个人除了一张脸还能看之外基本上和绘班区最落魄的乞丐没什么分别。反观夏秋白,他似乎和来时一样,除了银色的队服上多了些深褐色的血迹,整个人都称得上整洁。

        “绘班区出现了主动攻击他人的变种病毒感染者。”

        林禾挑眉,显然关于变种病毒感染者会出现攻击倾向这一情况他早就知道。

        夏秋白看着林禾毫不意外的反应说:“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你在西门毫不犹豫地杀死了那个即将兽化的感染者。”

        林禾没有否认,他确实早就知道了。

        “你们管那叫兽化?”林禾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在桑兹森林里遇见的感染者,不禁感慨道,“还挺贴切的。”

        夏秋白没有理会林禾的玩笑,继续说:“那你知道变种的基因病毒会传染给普通人吗?”

        林禾下意识地反驳说:“怎么可能?”

        林禾偏过头,看见夏秋白的目光定格荒原尽头的地平线上,秋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欧里森林距无风城有大约3天的路程,中间是广袤的荒原,这里看不到无风城高耸的城墙,也看不见鳞次栉比的高楼。

        “无风城内一旦出现感染者,那么出于安全考虑一定会是护卫队的人进行善后工作,现在得到了这个消息,”林禾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该不会护卫队派去善后的人也出现了感染症状吧。”

        夏秋白看来林禾一眼,显然也发现这人长了一张乌鸦嘴:“没错。”

        林禾似乎是有话想说,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该说些什么呢?当时他刚刚从桑兹森林中逃出来,尽管这一个月的域外生活,他或许知道的确实比其他人多那么一点,但是他可没有为了人类自愿献身科学研究事业的伟大奉献精神,他也不想被其他人当作异类一样围观。

        况且,关于狩兵感染变种病毒后出现攻击性的情况也不止他一个人知道,据林禾判断,德加这个和李鱼、夏秋白关系都不错的探测队队长也知道,林禾没有理由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林禾想:我又不知道变种的基因病毒会传染到普通人的身上。

        夏秋白看林禾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换上了一副铁石心肠。他叹了一口气,率先转移了话题:“腿还好吗?”

        这一路他们几乎没什么时间休息,林禾膝盖上伤了一大片,能坚持到现在还多亏了黄新背包里的一支麻醉剂。

        夏秋白不提还好,他一提林禾就觉得伤处开始隐隐作痛。林禾当着夏秋白的面把纱布一掀,露出内里大片的伤口。

        夏秋白靠过来看了一眼,说:“开始愈合了。”

        林禾从兜里掏出最后一点麻醉剂,不阴不阳地说:“那还真是一件好事啊。”

        说着林禾就要把它往伤处扎,却被夏秋白抬手拦了下来。

        “又不急着赶路了,还用它干什么?”

        “痛啊大哥,”林禾把自己的伤口全方位的展示了一遍,“你知道伤在膝盖这个位置有多要命吗?毫不夸张地说,我感觉血从这里流的快点都能要我的命。”

        “……”

        三人休息过后又走了大概两个小时,终于在下午赶到了原先出发的地方。不过遗憾的是,此地只有车却没有人。

        因为林禾腿上有伤,夏秋白连接了一辆装接车,三人都坐了进去。林禾坐在副驾驶上看见夏秋白给德加发了三个通讯请求都显示失败,冰冷的提示音不断在这个狭小的密闭空间里回荡,众人的心也都渐渐地沉了下来。

        林禾透过后视镜看见坐在后排的黄新眼睛红了一圈,他沉默着把头扭向了窗外。这次行动黄新历经了许多,自纳谷死后他一直一言不发,原地化身成了一个只会喘气的哑巴。现在,在预感到除了他们三个其他的队友都有可能遭遇不测之后,黄新终于忍不住难过,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

        林禾把目光挪到夏秋白的脸上,看见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仍重复着发起通讯请求的动作。

        在又一次失败之后,林禾伸手把夏秋白的通讯器合上了:“走吧。”

        三天后,三人赶到西门的时候已经是周四的中午了,这次行动历时一个多星期,死伤无数。

        当时林禾刚下车,就见一个身穿白大褂长着可爱娃娃脸的年轻男人站在城门口,在他身后是早已准备就绪的检测员。看来经过绘班区的感染事件,无风城吃一堑长一智,打算从根源上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那个娃娃脸看见夏秋白下车就自顾地凑了上去,林禾和黄新则被检测员指引着去了检测站。

        等林禾做完血液采集,又被热心的医疗队员包扎完腿上的伤口之后,夏秋白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那穿着白大褂的青年人,以及一直等在检测站门口的那辆装甲车。

        林禾后知后觉地想:坏了,夏秋白这小白脸工钱还没付给我呢!

        林禾感觉自己像是被白嫖了一样,他心情复杂地在检测站里乱晃,结果绕了一圈在大厅的角落里发现了黄新。

        只见黄新横躺在最后排的椅子上,拿胳膊遮住了眼睛。

        看样子黄新还没缓过劲,兀自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走不出来。

        林禾原地站了片刻,然后凑上去装模做样地踢了一下黄新的膝盖:“让让,一个人占一排座位,别这么没素质啊。”

        黄新听见林禾的声音老实把脚一放,坐了起来:“林哥。”

        现在的黄新和林禾第一次见到的黄新很不一样,当时也是在这间检测站,他跟李鱼站在一起,眉梢眼角都带着少年人的意气。不过短短十几天,黄新像变了个人似的,眼下青黑,削尖的下巴上冒出了几根胡茬,他身上的热气好像被消磨干净了。

        林禾看着他好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原本安慰的话卡在嘴边,上不来下不去,把林禾噎成了一个哑巴。

        林禾想:生离死别这种事,经历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因为病毒出现变种,检测等待时间又拉长了半个小时,陪同等在检测站的护卫队员闲得无聊随手打开了大厅里的显示器,一阵吵嚷声从扩音器里流了出来。

        电视台播放的是五天前发生在绘班区的受害者游行事件,视频应该是来自当时附近的热心观众,镜头晃得不像话,中间还夹杂着几句叫好和怒骂。

        视频里绘班区破旧的街道上人头攒动,一群穿着印有受害者照片白t的普通人自街口过来,他们脸上的青筋因为用力的嘶吼显露无疑,嘴里唾沫横飞,大声叫嚷着加重狩兵量刑标准,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这样的示威游行在无风城屡见不鲜,狩兵和普通人每次出现龃龉,都会由一次示威游行而告终,这就像是旧时代电视剧的片尾曲一样必不可少。而所谓的示威游行一般都是苦主唱戏的地方,那苦主也不过今天是你,明天是我,诉状更是乏善可陈的要命。

        林禾草草扫了一眼便觉得索然无味,倒是黄新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倏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

        黄新眉头皱了起来,指着显示屏右下角的一个男人不可置信地说:“他怎么在哪?”

        林禾顺着黄新的目光望去,只见屏幕右下角有个高大的男人,他上半身虬结的肌肉像注水似的肿胀成不可思议的程度,脸面上两颊深凹,有种别样的古怪。

        那个男人是西门暴动事件中被李鱼找人带走的那个大块头,当时黄新跟在李鱼身边,他记得李鱼让手下人越过审判院直接把那群闹事的人带到乌比诺监狱,就算是按照寻衅滋事的标准这人也应该要被关二十天才对,这个男人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绘班区?

        一个小时后,夏秋白和勒南出现在光明议事馆的门口,正午的阳光穿过层层浓雾透过穹顶的舷窗照在了悬挂在大门处的弓箭上,走在前面的人没有回头,也就没有看见那半透明的弓弦上一闪而过的亮光。

        夏秋白二人走进会议室发现五大议员到了其三。勒南一边随着工作人员的指示入座一边小声地说:“庄杰议员生病住院了。”

        夏秋白点了点头,两人各自分开,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时,久未露面的李桢议员率先开口说:“域外的情况怎么样?”

        上周李桢因为独女的死亡告假了一周,再次露面倒也看不出和往常有什么不同。大概是丧女之痛已过,明白了女儿的死无可挽回,才想起一切要以大局为重。

        夏秋白摇了摇头,除了他们三个,其他的所有人均已失联,以他们目前对欧里森林怪物变异程度的了解,如果德加因为没有收到夏秋白的短信而错过了最佳的撤离时间,那么他们生还的机会渺茫。

        李桢点头表示了解,他大概和夏秋白也没什么话说,就没有再开口。

        这时,从他们刚一进门就盯着夏秋白看的莫塞议员开口了:“关于绘班区的感染事件你知道了吗?”

        夏秋白点了点头,来的路上勒南已经跟他说了,绘班区感染事件尚未解决,今天这次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甩锅加挑一个人出来搽屁股。

        “那你看这事到底是谁的责任呢?”

        夏秋白还没说话,坐在一旁的勒南抢先一步笑眯眯地开口说:“感染者浑水摸鱼进了无风城,自然是护卫队的责任。”

        莫塞瞪了勒南一眼,他一向看不上勒南,当初安文院长去世,他也是极力反对勒南登上院长之位的人之一。

        “当天西门的安全工作不是我们护卫队负责的。”

        “那也是护卫队的人玩忽职守才不得不让机动队的人去收拾这个烂摊子,况且术业有专攻,若是机动队能干护卫队的活,那还要护卫队干什么?嗯?”

        勒南这个人如果不是从小被安文院长看中招进了研究院,夏秋白一直觉得他很适合去审判院当个辩才无碍的律师。

        那一张嘴简直能把人活活气死。

        莫塞显然被勒南气得不轻,他一巴掌拍在了议事会的木桌上,猛地站了起来:“你——”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付凌见莫塞被勒南气的马上就要暴走,连忙起身安慰了几句,他惯会和稀泥,拉架都是两头劝,一点都不得罪人。

        夏秋白不着痕迹地看了勒南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得罪了莫塞对勒南并没有好处。夏秋白坐在原地,待莫塞被付凌劝慰着重新坐下来的时候才接话说:“那莫塞议员的意思是,绘班区的善后工作交给我们机动队来处理?”

        莫塞哼了一声,显然是这个意思。

        清扫绘班区感染者这事显然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无论现在无风城政府怎样宣传人类利益高于人情,可是人总是容易被感情驱使。哪怕所有人都明白感染变种病毒之后,哪怕他还能跑会动,但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可是知道和理解是两件事,谁也不能在自己亲人、朋友的死亡面前无动于衷。

        勒南在来的路上就和夏秋白说过,他并不赞同夏秋白出面处理这件事情,因为无论这事对错与否,去办这事的人都将要承受无风城几万狩兵的怒火。

        “可以,我去。”

        勒南以为自己在车上已经把这件事的厉害关系与夏秋白条分缕析的说清楚了,没想到他还是一口答应了这件倒霉事。

        “你疯了?”

        夏秋白回头看了勒南一眼。他当然没疯,只是他明白这件事总需要有人出面解决。关于莫塞的想法夏秋白其实也有几分了解,莫塞一向反感变异人但也不至于对两个狩兵区几万活人见死不救,说到底他只是不愿意让护卫队的人冒这个风险罢了,毕竟现在变种病毒也有传染普通人的风险。

        一个小时后,夏秋白带领机动队的人赶到绘班的时候,在隔离区的入口意外遇见了一个熟人。

        虽说莫塞对于绘班区的事根本不想插手,可是此事确实关系重大,早在发现发现第一个护卫队员被变种的基因病毒感染之后,莫塞就下令把隔离范围扩大了五个街区,在隔离区内严格执行不许进不许出的管理规则。

        护卫队副队长杨勇被莫塞派来协助夏秋白,在前往隔离区的路上,杨勇简单的介绍了隔离区现在的情况。

        隔离区目前没有被感染意识尚存的狩兵都接到了政府发出的警告,他们基本上都听从了政府的安排在留在家中,而已经被感染的狩兵则主要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出现高热后不久后死在家中,另一种则是出现兽化现象到处游荡并主动攻击他人。

        “3天前队长就已经下令在隔离区外围每隔五百米设一个岗哨点,凡是有感染者想要越界就地处决。”杨勇说,“所以说也不是我们护卫队的人想推卸责任,实际上我们的人也都派出去了。”

        夏秋白嗯了一声。

        绘班区居住率不高,在夏秋白看来五百米一个的岗哨点完全没有必要。夏秋白正想着一抬头就看见一个身穿银色机动队服人站在隔离区的外围,正仰着头不知和远处值班的护卫队员说些什么。

        夏秋白打了个手势,一旁驾驶座上的机动队员自觉把车速降了下来。他随手打开车窗,林禾的声音就顺着风飘了进来。

        “我家就在里面,凭什么就不让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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