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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忌讳


林禾的匕首不偏不倚地刺中了蝙蝠的左眼,随即在它挣扎的动作中掉在了地上。

        “没事吧?”

        林禾虽然嘴上这么说,眼神却根本没往纳谷的身上瞧,他随意地把那老男人扯到一边,上前两步挡在了二人身前。

        “他妈的,”纳谷被林禾拽了一个趔趄,他伸手抹了一把自己脸上溅起的鲜血,骂骂咧咧地开口,“你小子会不会办事?”

        此时黄新正好解决了另一只蝙蝠,他邀功似的叫了林禾一声,林禾冲他点了点头,继而转身对纳谷凉凉地开口:“我要不会办事你老人家现在已经躺在这被吸成一根人干了。”

        虽然林禾的话未免有些夸张,但是像这一类吸血蝙蝠在变异之后,确实因为大量的能量摄入需求在域外不停的攻击外出的狩兵,也有不少狩兵在遇上吸血蝙蝠之后不敌,被一群吸血蝙蝠活生生地吸血咬死。

        纳谷顺着林禾的话回想起了从前见过的恐怖场景,不禁头皮有些发麻,老实下来不再说话了。

        这只吸血蝙蝠虽然瞎了一只眼睛,却仍旧活蹦乱跳的在隧道里乱窜,林禾不耐烦同它再玩这无聊的猫鼠游戏,冲着它连开了4枪,前3枪落空打在了隧道斑驳的水泥墙壁上,最后一枪没入了蝙蝠的脑袋,血浆当场炸的四散开来。

        吸血蝙蝠挣扎着掉在地上,鲜血与角落的青苔交相辉映,为它的生命画上了句点。

        纳谷被这别开生面的‘天女散花’恶心得够呛,倒是黄新很有职业素养地忍住了胃里泛起的酸水,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取样管,尽职尽责地开始了样本提取工作。

        林禾紧张的神经刚放松下来就感觉右腿又针扎似的痛了起来,他低头一瞧,那伤口处的纱布已经随着他的动作掉了一半,药水混着血水滴了下来。

        林禾渍了一声,这一路上又是跑又是忙的,伤口不仅没有见好,反而有点越来越坏的架势。他轻轻挤压了一下伤口周围的皮肤,刺痛感便由伤口处扩散开来。

        或许是看林禾半天没有动作,蹲在一旁装死的纳谷凑了上来:“干什么呢,大老爷们的娘们唧唧。”

        林禾一屁股坐在地上,慢悠悠地给自己重新裹上纱布:“我可不想截肢。”

        他伤口隐隐有些化脓的迹象,现在虽然已是深秋,但域外细菌众多,要是一个不小心感染发生真菌感染什么的,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可就真的只能截肢了。

        纳谷嗤笑一声,大约是在心里骂林禾娘娘腔,可还没等他笑完,就感觉什么东西径直向自己飞了过来。

        纳谷下意识伸手一接,扫了一眼后才发现那是一支快速愈合剂:“干什么?”

        林禾对上两只吸血蝙蝠都很吃力,显然纳谷也不轻松。纳谷不光打空了两管子弹,身上也有不少伤口。

        林禾随意一瞥,看见纳谷半张脸上都是擦伤。

        纳谷把东西在手上来回掂了两下,最后又抛了回去:“我没事。”

        既然纳谷坚持,林禾也就没在说什么。两人一站一坐在原地等黄新采集样本,打算完事之后再去找夏秋白会合,没想到的是,夏秋白竟然先一步回来了。

        林禾看见夏秋白自黑暗中过来才慢半拍地问道:“你没事吧?”

        夏秋白一挑眉,像是在问林禾何出此言。

        “刚才有一只蝙蝠向你那个方向跑了。”当时林禾担心黄新的安危所以并没有去追,这会看见夏秋白从入口的方向过来才想起那么一出。

        夏秋白走了过来:“已经解决了。”

        “我想也是。”

        等黄新收好样本,夏秋白弯腰扶着林禾的胳膊把他架了起来。林禾毫不客气地把一半重量压在夏秋白身上,一面走一面回头冲着黄新说:“把地上那家伙也带上!”

        黄新不可置信地挠了挠头:“啊?”

        这吸血蝙蝠别看它展翅往天上一飞能有三米长,可实际上瘦得也就一把骨头,全身上下统共没有几两肉。

        夏秋白把林禾带到篝火旁坐下,自己从黄新手里把蝙蝠接了过来。

        黄新把东西递过去的时候欲言又止,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林禾被黄新的表情逗得想笑:“你想说什么?”

        黄新局促地站在夏秋白的旁边,看他拿着匕首十分熟练地把那只蝙蝠开膛破肚,黄新大约是被那血腥的场面震慑住了,结结巴巴地说:“这蝙蝠吃过人吧……”

        夏秋白握刀的手一顿,回头时正对上林禾古怪的视线。

        林禾奇道:“你们机动队是从哪找来这么个人的?”

        夏秋白收回视线,虽然他什么话都没说,但黄新平白觉得后颈有些发冷,他下意识地往篝火旁边靠了靠。

        林禾有意看小卷毛笑话,故意什么也不说,倒是纳谷难得好心地开口:“那你以为无风城肉制品的来源是什么?”

        黄新莫名其妙:“狩兵出城带回来的呀。”

        “嗯,”纳谷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你猜狩兵带回来的是什么?”

        黄新在纳谷的假笑中反应过来:“难道——”

        他话还没说完,林禾就哈哈大笑起来。他大约是很久没见过如此‘天真、可爱’的年轻人了,笑了好半晌。

        半个小时后,林禾等人终于吃上了今天的第一顿饭,不过也就他们三个吃得香,黄新因为刚刚知道无风城肉制品的真相还有些食不下咽,眼神呆滞地在一旁做个尽职尽责的服务员。

        上半夜守夜时间已过,林禾吃饱喝足把冲锋衣的拉链一拉,靠在一堆落叶中睡过去了。或许是因为睡前吃得太多,睡梦中林禾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林禾又做梦了,这次他梦见在变异潮发生之后被人救回安全屋的事。

        当时林禾刚从山魈手下逃生不久,他从怀里揣着样本,正志得意满地盘算着等结完这单生意就潇洒休息一个月,林禾美梦才做了一半就感觉脚下的土地疯狂地颤动起来。

        是地震吗?

        林禾背靠在一棵树上,听见不远处传来怪物此起彼伏的哀嚎声。那叫声颇有穿透力,林禾听着都觉得有些心惊胆颤。地面的震颤越来越大,林禾低头,看见脚下的土地裂开了一条缝,一只蚯蚓从缝隙中钻了出来。林禾往后退了几米,他看见蚯蚓表皮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地蠕动,一团一团来回在它身体里窜梭,原本瘦小的身形迅速抽条拉大,最后长成了树干大小。

        这是变异潮!

        林禾从刚才恐怖的一幕意识到了什么,他飞快地向森林外围奔去。在他逃跑的路上,林禾意外遇见了一只刚刚完成变异的猫头鹰,他一不小心撞进了猫头鹰的领地,被它直接抓着飞了起来。事情发生的太快林禾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猫头鹰带到半空中了。

        林禾被冷风迎面一吹,冷汗顺着额头滑了下来。

        林禾一面观察他现在的位置,一面趁猫头鹰不注意的时候抽出了自己的双手,他艰难地拔出配枪,在看见一个熟悉的建筑之后毫不迟疑地对着猫头鹰的身体连开数枪。

        或许是因为这位猫头鹰老兄从没有想过自己抓的活物竟然还敢反抗,没有设防的猫头鹰因为吃痛下意识地放开了自己的爪子。就当时的高度来说,林禾摔下去必死无疑。可是摔死也比被怪物吃了再变成一坨屎拉出来要强。

        林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只知道当自己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周后了。林禾刚清醒的时候安全屋还有好几个狩兵,看见在地上躺了一周的活死人动了一下狩兵们都激动地围了过来。

        救林禾回来的是人群里最年轻的三个小伙子,他们刚刚年满十八从幼教院毕业,无知者无畏,第一次来域外就胆大包天地往森林跑,结果一照面救被遍地走的怪物吓得够呛,因此三人一直躲在安全屋内,速化潮发生的时候倒是救了不少人的命。

        林禾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正好落在了安全屋附近,是这三个孩子听见动静把他捡回来的,之后林禾就一直同这群狩兵呆在安全屋内。不过安全屋的没有存粮,他们只能每天外出觅食。林禾刚醒的那天安全屋幸存11人,到一周之后就剩下一半了。

        一周后的一天,林禾出门打探变异潮的情况半天都没有回来,那三个孩子因为没有余粮擅自离开了安全屋,结果在路上遇见了两只刍狗。等林禾回来遇上他们的时候已经晚了,落在最后面的那个人已经被两个畜生追上——它们张开牙齿,咬伤了那人的大腿。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森林里响起,跑在前面的两个人惊恐地回头,正看见那人远远地向他们伸出双手,嘴里不停地求着他们‘救我’。

        恐惧是无罪的,人人都会恐惧。

        他们的脑子还没有回过神来,身体照旧遵循求生的本能在往前走。

        林禾朝他们过来的时候落在最后面的那个人已经不行了,他的左臂连着肩膀一大块都被刍狗咬了下来,右腿虽然没断但是小腿至膝盖处已经撕扯的可以看见森森白骨。

        林禾上前查看了那人的伤势,他的目光都已经涣散,看见林禾靠近也没有什么反应,眼睛无力地睁着。

        林禾叹了口气,开枪给了他一个痛快。

        在域外,有时候一个小小的伤口也会取人性命。

        在人类建造光明墙画地为牢把自己圈禁起来之后,域外彻底变成了怪物们的国度。随着变异潮周而复始的出现,域外的生物们仿佛也逐渐适应了这样的节奏,它们被变异所支配,最终成为只知道饮血啖肉的怪物。

        生物体之间的竞争存在已久,那变异潮的发生加剧了物种之间的冲突。许多旧时代看起来像是天方夜谭的事情在这个荒诞又野蛮的时代屡见不鲜。那些旧时代看上去格外弱小的种群凭借其数量上的优势在变异潮中占尽上风。

        弱肉强食和蚂蚁食象的故事不断发生。

        动物之间相互吞食的结果层出不穷的基因病毒相互传染,虽然目前所发现的绝大多数的变种基因病毒在主体死亡三个小时内都会相继死亡,但是仍存在感染风险。人类一旦被变种的基因病毒感染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只能在高热痛苦中死去。

        目前根据研究院发布的关于变种病毒的传染研究,被变异的动物咬伤或是抓伤百分之九十以上会有感染病毒的风险。当然这只是研究院出于话术严谨的考虑,在普通狩兵的眼里,这个数值不亚于百分之百。

        在域外受点小伤尚且朝不保夕,何况像这个人一样呢?他失血过多,在没有医疗用品的域外是绝对活不到速化潮结束之后回城的。更何况纵使外表看不出来,可是林禾明白,那两只刍狗早在第一口咬在他身上的时候,它们所携带的各种各样古怪的病毒已经随着它们的啖液进入了人类的身体。就算他现在只有一丁点小伤,那诡异的基因病毒也会在他的身体里生根发芽,在两天或是更短的时间里占据这个活人的身体,直到他身体难以为地死去才彻底消亡。

        林禾给了那人一个痛快可是并没有人领情。

        剩下的两人被林禾的枪声惊醒,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其中一个长着吊梢眉的孩子朝林禾冲了过来:“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林禾被他拽得偏了一下:“你难道觉得就他这个样子还能活?”

        林禾侧身,让他可以清晰地看见在他的身后那个男人的样子——他浑身被血污包裹,除了额头上的枪伤之外,身上到处都是被利齿撕扯的痕迹,身上的冲锋衣早就被扯烂,混着血迹一条条挂在胸前,看上去像个破布娃娃。

        在这人的身旁躺着一个比他整整大了两圈的刍狗,它身上有数处枪伤,死不瞑目地躺在自己的猎物旁边,嘴里还叼着那人的胳膊。

        “可是他还没有死……是你杀了他……”

        林禾冷嗤一声,显然他并不想和已经失去理智的疯子讲理。

        这时候另一个孩子也凑了上来,他是这三人里最沉默的孩子,林禾记得他叫周峰。周峰说:“当初是他先发现你,把你救回来的。”

        这三个孩子确实救过林禾的命,可他们也不过是把林禾拖回安全屋内,再给他喂口饭吃罢了。这些天来,一直都是林禾替他们出门觅食的,所谓的救命之恩也早该还清销账了。林禾自认从不亏欠他们什么,说起话来自然也不会客气。

        林禾轻轻用力就把抓着他不放的吊梢眉给拨开了,他把枪插回口袋随意地说:“所以呢?”

        吊梢眉大吼:“你这是恩将仇报!”

        “随你怎么说。”林禾耸耸肩,说罢正要走就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

        林禾挑眉,回头却有些意外,举枪的不是那个情绪激动的吊梢眉,而是周峰。

        周峰握着枪的手有些微微发抖:“我要杀了你。”

        林禾闻声,从头到尾地打量着他。

        “杀了我?”林禾收回目光弯腰坐在了刍狗还带着体温的身体上,“为他报仇?”

        林禾随意一指身边的尸体说:“你要真是个男人刚才就不应该跑。”

        “想活命没错,这世界上没人不想活命。你自己想活命在队友陷入危险的时候选择逃跑没有人可以指摘你什么,因为你们是刚成年的孩子,能力不足连自保都做不到。人们不能原谅懦夫却能原谅一个孩子。你现在怪我杀了他,那难道你能保他不死活下去吗?你做不到,你什么都做不到。”

        林禾并不是一个疾言厉色的人,虽然他说话总是喜欢含沙射影的骂人,但是像这样直白的开口倒也少见。

        林禾看见周峰被他骂的有些发白的脸色,微微一笑:“你说他是被我杀的?你错了。”

        “什么?”

        林禾的声音在寂静的森林中响起:“是懦弱和无能杀死了他。”

        周峰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不敢面对这个事实,只能一味的将过错推给旁人。

        之后林禾带着这两人把刍狗的尸体拖回安全屋,解决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食物问题。

        起初的那段时间,这两人就像黄新一样,绝不肯吃这食人的怪物,林禾也不劝,自己该吃吃,该喝喝。两天后,二人的意气还是没能抵过求生的本能,在林禾吃完饭的时候凑了过来……由此可见,人的忌讳多半都是没事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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