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病毒变种
就在林禾下车的同一时间，无风城的另一边，夏秋白也到达了他的目的地。也许是天气的原因，光明议事馆外萦绕着散不开的薄雾，像是有什么不详的事情将要发生。
夏秋白快速穿过大厅，他的靴子在瓷砖上踩过发出哒哒的声音。夏秋白行至里间，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已经吵嚷起来，热闹得像晚上开在无风城各处的黑市一样。
夏秋白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伸手推开了那扇大门。此时的议事大厅颇为冷清，除了十天前突然身故的老院长和尚在光明墙上指挥清扫新区的莫塞议员不在以外，李桢也因为自己的独女突然殉职而抱病没来，五大议员只来了其二。
夏秋白突然闯入打断了他们的争吵，他在众人的目光中就坐，期间还有人朝他点头示意了一下。
那人就是先前在光明墙上带着检测队过去的人，他叫付凌，是五大议员之一，掌管福利中心的大小事务。付凌和付静是亲姐弟，夏秋白和付静关系不错，连带着和付凌也算是点头之交。
夏秋白落座后，前排的一个年逾半百的男人开口说：“此次行动还顺利吗？”
夏秋白摇了摇头，正色说：“新区情况不容乐观，李鱼副队所带领的小队全军覆没，救援工程队的计划落空，机动队死伤惨重。”
这个男人是负责种植园的庄杰议员，也是当初极力主张建立新区的人之一：“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只可惜……”
可惜什么庄杰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夏秋白明白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绝不是在可惜死在新区的数千人，因为当初就是他在议会上提出救援新区计划的。救援新区和救援工程队在他们眼里一个是势在必行、一个是多此一举，毕竟人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庄杰话音刚落，通讯铃声在议会大厅响起，打断了夏秋白想说的话。
通讯来自莫塞议员，付凌上前打开议会大厅的公共投屏，莫塞议员的脸立刻出现在众人眼前。伴随着小雨，光明墙上的风吹得更大了，好像隔着屏幕都能听见衣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莫塞说：“定位导弹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准备发射。”
庄杰:“那就发射吧。”
随着一声巨响，爆炸产生的黑烟滚滚而来，乌云自天边升起，众人透过屏幕仿佛能感受到爆炸产生的剧烈冲击。夏秋白盯着屏幕，看见滚滚浓烟自新区深处而起，直升天空。
一个小时后，夏秋白终于从这个冗长的议会里脱身。他避开人群，独自驱车前往了研究所。研究所距离议事馆不远，那是一栋独立的建筑，外观上倒是和其他居民楼看不出什么区别，只是外围有一圈手持枪械的警卫员。
夏秋白当了六年的机动队长，为研究所送过无数的基因样本，是个熟得不能再熟的熟脸。夏秋白进门就直接往勒南的办公室里跑，结果扑了个空。他最后是在地下三层的实验室里找到勒南的，彼时勒南正同付静一起从灭菌实验室里出来，连身上的隔离服都还没有脱。
“真是老天开眼。”勒南一边用水冲刷干净自己手套上的鲜血，一边说：“你竟然还能活着回来。”
勒南一边用洗干净的手把自己的头套摘下来，一边示意付静先去洗漱：“女士优先。”
付静知道他们俩有话要说，十分知趣地拿了自己衣物，一头扎进了消毒室里。
夏秋白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等勒南把保护面罩放下以后才开口说：“那个公告是怎么回事？”
勒南渍了一声，说：“你果然一来就问这个。”
夏秋白挑眉看着他。
其实在一个小时前，付静顺路把夏秋白捎带到议事馆之后，她就回研究院了。当时勒南看见夏秋白没跟着一起过来，就说：“他一会准保过来，第一句话一定是问我那公告是怎么回事。”
神机妙算的勒南博士当着夏秋白的面露出神秘的微笑，他说：“我刚刚完成了对你们队员的尸体解剖，你就不想知道结果吗？”
夏秋白一摊手，做了一个愿闻其详的手势。
“你也知道，最开始赫柏病毒最开始其实只是域外变异兽身上携带的众多基因病毒的一种，它的特殊之处在于它可以携带变异基因在人体内寄生，其本身不具有高致死性。感染赫柏病毒后所表现的外部病症其实是它所携带的变异怪物类的基因与人类的基因在人体斗争的结果。”
夏秋白点了点头，他见过很多变异人因感染死去，有的很快只需要一个小时，有的则能坚持上两三天，尽管最后无一例外的全部死亡，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赫柏病毒感染的速度似乎因人而异。
“我们最新发现，这次‘速化潮’之后动物的变异基因变得更强大、更狡猾了。”
夏秋白把胳膊肘搭在冰冷的实验桌上，问：“什么意思？”
勒南却说：“关于动物的变异情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勒南作为普通人研究人类和动物的基因变异其实并不占巧。很多时候，他对变异人所表现的超人之处只能通过别人的口述，或者通过他自己的观察来发现，数据堆积出他对变异的理解。
夏秋白说：“没错，这一周我在新区遇见变异兽明显变强了。”
夏秋白用拇指的指腹摩擦着食指，这是他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而且我好像能感应到它们身上特殊的能量场，不过这种感应时有时无。”
夏秋白沉吟一下，像是在寻找适合的词汇：“就像是一种预感。”
“原来如此。”勒南说：“这次变异潮发生之后，相对域外怪物们疯狂的体型增长，人类变异基因没有什么大方向上的改变。”
勒南自嘲似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人类真像那群疯子所说的那样，将要被这个时代抛弃了呢。”
夏秋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问：“什么？”
“没什么，一群异想天开的疯子而已。”勒南话锋一转，又问：“你什么时候有这种预感的？你说的能量场又是什么样的？”
“就这一个月断断续续都有那种感觉，但真正感觉到是在三天前，是我在新区遇见超级变异兽的那天。”
勒南听他夏秋白提到那个超级变异兽，遗憾地啊了一声。
作为一个研究院的学者，勒南真的十分希望那个怪物能够活着，这样他或许可以它那里得到许多意想不到的收获。可是作为无风城的居民，他也不得不赞同清除它的计划，因为这个庞然大物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天我带队在外面收集样本，心里突然有了一种预感，难以形容，就像胸口压着一块巨石一样。”
“只有你有这种感觉吗？”
夏秋白脑海里林禾朝着他身后开枪的画面一闪而过，他说：“应该不是。在那之后很多队员都表现出有这样的预感，不过——”
“不过每个人感知的程度不一样？”
夏秋白点了点头。
“这很正常。”勒南一边在自己的通讯器上记录着什么，一边说：“变异怪物们不也有强有弱吗？”
夏秋白满足了勒南的好奇心，便单刀直入地问道：“现你该说说研究院发布的公告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夏秋白蹙眉道：“变种赫柏病毒怎么突然变成高传染性了？”
“哎，我猜你就是来问这个的。”勒南一边说，一边走到了一处控制台前面。他双手抱臂靠在控制台上：“从前赫柏病毒携带变异动物基因进入人体，人类自身的免疫系统虽然不足以杀死入侵人体的病毒基因，但双方基本持平。人体的死亡并不是单一的赫柏病毒或是动物基因病毒本身导致的，因为人体太过脆弱，承受不了两个变异基因之间相互斗争，从而给了赫柏病毒可趁之机。换句老话说，也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勒南博士顿了一下接着说：“通常变异基因病毒在离开宿主后两个小时内死亡，而变种赫柏病毒所携带的变异基因能在自然环境下存活二十四小时以上。也就是从原来的高致死率地传染率变异成了双高病毒。除了赫柏病毒本身出现变异，它所携带的动物基因也发生了部分变异。昨天我在送来的狩兵尸体的组织样本里提取除了一段异常基因链，变异程度与等级都提升了不少。一旦这样的变异基因进入人体，人类基因在争夺人体控制权的时候将毫无胜算。”
“那会怎么样？”
“人体失控，大脑失去控制权，屈从生物的本能，像域外所有变异兽一样进入狂暴的状态，疯狂地摄入能量。”
夏秋白抬头看着勒南，问出来最后一个问题：“你得出这样的结论，有什么依据吗？”
勒南背过身子，在控制台上点点按按：“我就知道不给你看点真东西你是不会相信了。”
他说着按下了最后一个按钮，实验室里的灯光忽然暗了下去，在夏秋白正前方，一块显示屏缓缓亮起。
勒南从一堆数据中找到了一份乱码的视频文件，他边点开边说：“这视频目前还属于机密，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开放狩兵出城，我想很快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就给你看看好了。”
“什么视频？”
勒南的声音从显示屏旁边传来：“视频里的人名叫望沙，是第一批被派往域外的探测队员之一，他们的小队在域外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他的通讯器记录下了这段视频被昨天出城的第二批探测队员发现并传了回来。”
这视频只有短短的两分钟。
视频中先是一阵晃动，像是有人拿着摄像头在森林的奔跑，画面晃得看不清楚，只能隐约猜出是在域外森林。又过了几秒钟，视频突然间没有那么晃动了，应该那人停了下来，片刻后一个男人出现在了画面里，他看上去30来岁，脸上不知在那里蹭掉了一大片皮，鲜血顺着下颌骨滴到了衣服上，看上去颇为骇人。
男人的眼中充斥着惊惧，他喘息了两口，刚准备开口说什么，就听见背后出现细细簌簌的声响。摄像头随着他的动作移动，夏秋白看见在男人的身后，两三个人冲着男人扑了过来——他们面露狰狞，眼睛泛着诡异的红光。在男人的惨叫声中，视频戛然而止，显示屏在三秒钟之后暗了下去。
夏秋白听见黑暗中响起嘀的一声，接着实验室的灯又都亮了起来。
“这是什么？”
勒南耸了耸肩，说：“不知道。人类的科学对于这种超自然的进化了解的太少了，很多研究也不过是浅尝辄止。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变异潮中所有变异生物获得的巨大能量会促使着它们相互斗争，从目前看，人类尚且留存理智未尝不是人类的变异太过弱小的原因。一旦变异达到一定数值，人类也会像域外的动物一样，陷入无休止的斗争中。”
“那感染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我要说的重点了。”勒南双手抱臂，正色道：“关于被感染的人类有很大可能性感染其他人这件事是德加告诉我的。”
“德加？”夏秋白先是一愣，脑海里立刻出现了一个不修边幅的男人。
“一周前，你带领机动队前往新区不久，德加就带领探测队去往域外了。”
夏秋白和德加关系不错，虽然他刚进机动队那年曾经被德加狠狠地修理过，但是夏秋白从不在这方面记仇。后来德加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机动队去了探测队，临走的时候还写了一封推荐书，算是力压一众机动队的老人，把夏秋白捧上了队长的位置。这些年来，夏秋白为无风城东奔西走，无数次与死神插肩而过，也算是不负德加的托付。
夏秋白其实很想问问德加怎么样，因为域外肯定比新区凶险。但是话到嘴边，他还是没说出来。勒南既然还能见到德加，至少说明他人没什么大事。
勒南说：“德加虽然总是一副老不正经的样子，但是他从不空口说大话。”
勒南所说的是德加在遇见林禾他们之前曾经在域外遇见一队被感染的探测队员。起初在域外遇见活人，德加小队的人还挺高兴的，可是还没能那些人走近，德加就感觉到了不对。在那个感染者将要把手碰到第一个人的时候，德加开枪打中了他的肩膀。
那感染者只是稍稍的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向众人冲了过来。
“德加说当时他们打死了那批感染者，发现他们的身上除了一些看上去很想人类的爪牙留下的痕迹意外，并没有看见被怪物啃食的伤口。”
感染者不断的攻击其他的人类和动物，状似疯魔。
“你知道这场面看上去像什么吗？”勒南一拍大腿，说：“这不和咱们从前在福利中心偷看的旧时代的丧尸电影似的吗？”
夏秋白：“……”
勒南这货和传统型的学者可谓是大相径庭，根本就没有别人的持重与严谨。
夏秋白懒得理他，在一旁的饮水机那给自己倒了杯水。就在夏秋白将要开口的时候，消毒室传来叮的一声，付静从里面走了出来。夏秋白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她已经换下了研究院的白大褂，穿上了自己的常服。
夏秋白说：“是我耽误你们了吗？”
付静扶了一下鼻梁上挂着的镜框，笑得一本正经：“没有。临时有事，我需要回家一趟，我就先失陪了。”
付静话是这么说，眼睛却看向勒南的方向。
“那么，路上小心。”
二人目送付静走出实验室，看见实验室冰冷的大门在她的身后阖上。
夏秋白像是才想起什么，说道：“真是想不到，研究院最后竟然真的交到了你的手上。”
研究院前任院长名叫安文，今年已经八十二岁了。这个年纪按照旧时代来说不算少见，可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罕见的高寿了。安文院长十七岁进入研究院，一辈子都奉献在了变异潮的研究上。一个月前变异潮突然到来，域外的动物快速进化，当月进入域外的狩兵和探测队无一生还，无风城新生儿变异数值突增，这些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压在老人的身上，最后，在十天前，老院长没日没夜的工作导致心脏病突发，被送往医院抢救了两天一夜还是没能救回来。
勒南听夏秋白提起这事，故作轻松地说：“这是什么话？我也在这苦熬了十一年了啊。”
夏秋白这才想起来，勒南从还在福利中心的时候就被老院长看上，若把那些年在老院长身边学习的日子算上，可不就是十一年了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勒南切了声：“我知道，不就是那套论资排辈的规矩吗？”
“若是论资历，付静比我进研究院早，年龄也比我们大，出身又好，研究院的很多人其实更愿意她来当这个院长，对不对？”
“话也不是这样说。”
“不用想好话安慰我。”勒南笑了一下：“说起来，我能继任院长的位置还多亏了付静出面主动表示愿意担任我的副手。”
夏秋白印象里勒南一直都是个无拘无束的人，好像除了学术研究什么烦恼也进不去他那超级加密的脑子。
其实如今勒南的境遇夏秋白十分能够理解，当年他被赶鸭子上架，当上机动队队长也不是没有人质疑过，如今机动队的众人对他唯命是从是靠着他一次次豁出性命的行动换回来的。勒南如今的处境一如当年的他，可是勒南该怎么证明自己呢？这个时代一项研究也许穷尽一生都没有结果。
勒南看见夏秋白的脸色不好，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别提这些糟心事了。”
“你是想在这等我下班然后咱两去喝一杯呢，还是你自己先回去休息休息？”
夏秋白抬头看他一眼。
“哎，你这什么眼神？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你又是好几天都没怎么合眼了吧？快看看，你这眼圈都快有锅底黑了。”
夏秋白懒得理他，把手里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夏秋白头也不回地走出实验室，把勒南博士的话关在了冰冷的实验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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