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可怜的暴君（23）
夜色如水，锦绣深宫。
萧桓神色温和，衣冠楚楚地来到云落落的寝宫，将萧曜造反的消息告诉给了她：“戾王反了，妹妹可高兴？”
云落落低头看书，头也没有抬。
两年前，她得知萧曜被挑断脚筋生死不明的消息之后，就彻底跟萧桓撕破了脸。萧桓用软骨散将云落落幽禁于东宫，日夜跑过来陪她说话。
曾几何时，云落落羞辱萧曜，让他往后余生靠着噩梦和软骨散过活，她没有想到，这诅咒竟报应到了她自己身上。
云落落在噩梦里度过了两年。
她曾经以为萧桓温文尔雅斯文有礼，他将来会是个好皇帝。但其实萧桓跟萧曜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同样嗜杀，同样喜好斩草除根，只不过萧桓比萧曜更加虚伪，更加会做表面功夫。
云落落痛恨这种虚伪，但同时，云落落也很庆幸，萧桓是个虚伪的人。
因为正是因为这种道貌岸然的虚伪，令萧桓至今都没有碰过她的身体。
外人都以为她兰殿独宠，日夜承欢，却不知道萧桓其实只是跑来跟她说话，他夜里都是歇在美人榻上。
因为比起云落落的身体。
萧桓更想要得到云落落的心。
他想要她的身心都属于他。
萧桓道：“我从未碰过那些妃嫔，娶她们不过是为了成就帝业。我的心中只有妹妹一人，将来只会封妹妹为后。”
这是何等的深情。
若是云落落没有经历过萧曜那一世，定然会被萧桓的这番深情打动。
但云落落却得到过萧曜的爱。
萧曜为她罢黜后宫，独宠她一人。
他甚至连摆设都没有娶回来。
云落落被萧曜这样毫无保留地爱过，所以她绝不可能会对萧桓动心。
两年前，乾德帝为了长命百岁，开始求仙问道，服食红丸，但这些丹丸最终拖垮了乾德帝的身体，只能由太子监国。
而今得知戾王造反的消息，乾德帝拖着病重的身体，龙颜大怒地来到凝萃宫，扬起手狠狠扇了容贵妃一耳光。
“是你这贱人杀了明德？”
容贵妃被这耳光打倒在地，她捂着发红的脸颊，含泪饮泣道：“臣妾冤枉，臣妾怎么会杀死自己的亲姐姐呢？定然是那戾王想要造反，随意捏造了一个借口，想要就此离间陛下跟臣妾的关系……”
乾德帝冷笑道：“你以为朕这些年对你的所作所为就全然不知吗？当初朕就怀疑过明德之死跟你这个贱人有关！但当时朝纲动荡，急需一个替罪羔羊来压住一切，所以朕才挑中了兰妃许氏，用许氏全族之死来杀鸡儆猴，以泄帝王之恨！”
容贵妃悲怆凄哀，清泪横流：“无凭无据的事情，陛下怎么能轻易就断定姐姐是由臣妾所杀？难道陛下如今也要让臣妾来当这替罪羔羊，以泄戾王之怒吗？”
乾德帝冷笑道：“有何不可呢？戾王自幼被你欺辱，你总该知道……”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血液喷涌而出。
乾德帝捂着喷血的脖子。
不敢置信地瞪大了浑浊的眼眸。
“你……”
谁都没有想到，容贵妃竟然会拔下头上的金簪，狠狠捅向了乾德帝的脖子。
容贵妃苍白秀美的脸上，沾着猩红色的鲜血，她放声狂笑：“我杀姐杀子，今日为何不能杀夫？！我走到今日，这一切都是拜你这昏君所赐！当初若不是你这畜生用花言巧语骗走了我的身子，我又如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你害死我的亲姐姐，我的亲儿子，现在我就要你这畜生为他们偿命！”
容贵妃举起金簪，发狂地捅向乾德帝的脖子，沾血的脸上浮起甜蜜癫狂的冷笑：“二郎，陪臣妾一起下地狱吧！”
乾德帝的惨叫声不断地传来。
宫人们这才如梦初醒，慌乱地压住容贵妃的身体，让她不能再继续行凶。
但却为时已晚。
等到太医跟萧桓匆匆赶来时，乾德帝早就已经在血泊里咽了气。
容贵妃得闻死讯，拍手称快，染血的脸上又哭又笑，竟是如同疯了一般。
“死得好！死得真好哈哈哈！”
殿中的宫人们听到笑声，遍体生寒。
乾德帝死后，太子萧桓匆忙继位。
容贵妃被萧桓下令赐死。
终其一生，她都没有当上皇后。
容毓秀杀姐杀子杀夫，到头来却终究是机关算尽一场空。死到临头，她突然想了起来，原来她并不是没有当过皇后。
萧启自幼顽劣，七岁那年，他曾盗走栖梧宫凤印，将它偷偷地送给了容毓秀。
“有了凤印，母妃就是皇后了。”
萧启那张顽劣不堪的小脸上，带着稚嫩的孺慕之情，他笑着说道：“儿臣拜见母后，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可是，她却亲手掐死了她的儿子。
容毓秀死到临头，想起了当年那个会偷凤印讨她欢心的小太子，哭得泣不成声：“启儿！我的儿子！我的太子！”
鸿嘉五年八月，贵妃容毓秀被宫人绞杀于凝萃宫，凝萃宫人尽数伏诛。
七日后，戾王大军兵临洛京城下，不到半日，就攻破城门，戾王大军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直奔皇宫而去。
夜凉如洗，灯火辉煌。
宫人们四下逃窜，他们过去都欺凌羞辱过戾王，生怕会被戾王报复。
戾王还没杀进皇宫，宫人们便因为要争抢珠宝逃命奔走而打得头破血流。
万叶神色慌乱道：“小姐，我们也快逃走吧，再晚点就来不及了……”
云落落安静地坐在菱花铜镜前。
“我要在皇宫里等阿曜。”
万叶痛声说道：“小姐好糊涂！您知道外面都在传些什么吗？戾王殿下恨小姐至极，说要活捉小姐，犒赏三军！”
云落落的眼睫蓦地一颤。
脸色变得极为惨白。
“你说什么？”
万叶哭着说道：“当初您亲自喂戾王服下软骨散，害得他双腿被废，被人挑断手筋，从此成为一个废人，右手再也拿不起长剑，他如何能够不恨您呢？”
“小姐，我们快逃吧！”
云落落的心彻底坠进了冰窟。
她茫然地被万叶拉扯着，换上了逃命的宫女服，混在逃窜的人群之中，往宫门的方向奔走逃命，但大脑却一片空白。
像是被人夺走了心跳和呼吸。
直到宫门被缓缓拉开。
萧曜那张冷漠无情的俊脸。
陡然出现在宫门之后。
云落落这才倏地回过了神。
两年时间未见，萧曜的容颜变得比从前更加冷峻，那双漆黑幽冷的寒眸，像是覆上了一层冰寒彻骨的霜雪。
冰冷而嗜血。
她从未见过如此陌生可怕的他。
云落落的心脏骤然一紧。
她连忙垂下脑袋，跪在地上。
周围逃命的宫人们，全都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求殿下饶命……”
云落落不敢向他求饶。
她甚至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一双黑底云靴。
缓缓出现在她的眼前。
“落落……”
男人伸出苍白冰凉的手指，捏住了她雪白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
她望进一双幽暗嗜血的寒眸。
男人的声音冰冷而缱绻。
如同情人附在耳畔的呢喃低语。
亦如同嗜血的恶鬼前来索命。
“你要逃去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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