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

对于华锦来说住院是一件浪费时间又耽误工作的事，她总是把自己逼迫的很紧张所以时间对她来说只有不够用没有多余的时候，而这次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有不住院的理由了，伤口太深太大，医院是最好的选择。

        秋天的阳光很好，光影有些斑驳的照射在长椅上，也照射在穿着病号服的华锦身上，难得有这样的闲情雅致坐在医院小公园里发呆，也算是拖了这次受伤的福。

        长椅的长度其实刚好能容纳三人，习惯使然，华锦坐在了靠右手边的位置，类似的公共设施很多所以不用担心会有人来跟她坐在一起，长久以来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孤独。

        不远的地方站着的小女孩已经盯着华锦看了十多分钟的时间，脚下的步子试着伸出了好几次才终于朝着华锦所坐的长椅走去。

        一左一右，一个大一些一个小一些的身影，远远的看上去矛盾又和谐，华锦转头看了一眼小女孩，小女孩也在转头看着华锦。

        “姐姐，你好漂亮。”露出甜美的笑，小女孩主动开口。

        没有什么表情的打量着身旁的小女孩，八九岁的样子，身上也穿着病号服，抬头看了一下并没有在她的周围看到大人，没有感觉到厌烦华锦也难得的搭起话来：“哦？我哪里漂亮。”

        小心翼翼的朝着华锦身边挪动了一些位置小女孩才答道：“都漂亮，全部，姐姐是我见过的人中最漂亮的。”

        被人夸漂亮的话华锦几乎是从小听到大，但是从一个小孩子的口中听到类似的话还是第一次，又转头看了一眼小女孩手上的病号手环才问道：“你生了什么病？”

        又挪动了些位置，小女孩指着自己的头答道：“妈妈说这里面长了一个小瘤瘤，需要开刀把它拿出来我才能出院。”

        “那你妈妈呢？”

        明亮的表情有些黯淡下来，小女孩双手不断的揪着病号服的一角：“妈妈说要去赚钱给我看病，可是她已经好久都没有回来过了，护士阿姨说我妈妈丢下我跑了。”

        开颅手术对于一般的家庭来说的确难以负担，丢弃孩子的母亲虽然也可恶但华锦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些什么情绪出现，好像这种事早就已经都被看开看淡。

        抬头看着树叶后的阳光，小女孩也学着华锦的动作抬头看着，她不知道华锦在看些什么，但是她很喜欢华锦这个动作。

        “姐姐你在看什么？”

        “那你又在看什么？”

        华锦根本算不得亲切，还有些冷冰冰的，换做一般的小孩子只怕早就逃跑了，但是这个小女孩却不同，再次把身子往华锦的身边挪动了一下才回答：“我在看姐姐你看的东西，所以姐姐看到了什么我就看到了什么。”

        是个聪明的孩子，华锦心里这样想着，没有发现两人间的距离从完全的陌生人变成了类似朋友样亲近的距离，一大一小两个人都没有再出声，只是平静的望着树叶上方的天空。

        没有在病房里见到华锦，赵安楠找到了小花园，远远的就看到那两个挨的很近的身影，同样的病号服，同样瘦弱的身躯，恍惚间赵安楠以为看到了小时候的华锦。

        发现赵安楠时华锦沉默的看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打算离开，小女孩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角：“姐姐，你明天还会来这里吗？”

        挑着一边的眉看了看小女孩又看了看她抓着自己衣服的小手，按着华锦的个性应该不会回答才对，但是事实上华锦的脑子里已经有了答案，所以没什么语气的说道：“不一定。”

        不一定其实是华锦最讨厌的一种答案，跟是和否那种确定的答案不同，这种答案包含了太多的未知与不确定，简直是吊足了人的胃口，原来世上总有一些事不会非要有一个明确答案。

        母女间的见面没有亲昵的嘘寒问暖，也没有略带埋怨的唠叨，两人并肩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赵安楠其实很想问一下疼不疼之类的话，但是她太了解华锦，这些话只会让她这个女儿觉得反感。

        “妈，当初为什么没有丢了我，对于你来说我应该是个蛮大的负担吧？”像是聊着天气一样平静的语气，华锦突然转头看着赵安楠问道。

        “……”比起小时候她问自己爸爸去哪里，这个问题明显更难回答。

        停下脚步华锦伸手抚弄着绿化带里的植物：“或者说，其实你想过，只是没有那么做，是吗？”

        赵安楠咬着下唇沉默着，华锦也不知道到底想要得到一个怎样的答案，赵安楠不喜欢自己，小时候她还不能完全明白，为什么母亲不大和自己亲近，甚至小时候自己撒娇想要让母亲抱抱的时候她都会拒绝，现在其实也不明白，唯一能明白的也就是赵安楠和别的母亲不一样，她不爱自己的孩子。

        脚步再次缓慢的抬起，华锦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坐着休息的地方，小女孩还坐在那里，小小的身影很像小时候的自己。

        赵安楠看向华锦的背影，她总是这样，残忍的话和残忍的事实总能用最温柔平和的口气说出来，从不肯装傻也从不肯糊涂，这样的人其实活的最辛苦。

        第二天天气没有这么好，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的样子，华锦站在病房前的窗口看着花园里的一张长椅，上面坐着一个小女孩，手中还有一束小野花，正是昨天口口声声喊她姐姐的小女孩。

        黄子韬有些不明白华锦为什么突然让他查这么个小孩子的来历，所以有些犹豫的开口：“朴总……”

        “哦，你说吧！”知道黄子韬要说些什么，华锦打断他的问题直接切入主题。

        “好的，这个小孩子是肿瘤科室的一个脑瘤患者，名叫钟悦，今年九岁，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因为筹不够手术费所以到现在都没有进行手术，住院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她的父亲，而她的母亲半个月前也突然不再出现了，可能……”

        “可能是被巨额的医药费吓到了，所以丢下自己的孩子走了，对吗？”平静的接话，华锦的眼睛一直都停留在那个叫钟悦的小女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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