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缸

邵音音从大学毕业之后直接便应聘进入了文兴律师事务所工作，这家事务所原本是潘文和张艺兴合力创办的，两人都不是申城人，但家境都算殷实，大学毕业后怀揣着自己的梦想留在了申城这座国际化大都市里。

        单纯的人就像是一块白色的布，而申城是由各种各样的染缸堆砌出来的，没有谁进来之后再出去还是一块白布，潘文不例外，张艺兴也不例外，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例外。

        理想的破灭有时候是悄无声息的，也是无形的，张艺兴不知道潘文在自杀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当他看到从二十九楼坠落摔的血肉模糊的潘文时，张艺兴感觉到一同被摔下来的除了从前的他之外还有他和潘文的理想。

        站在张艺兴办公室前邵音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抬手敲了敲门，自从明扬大楼的案子结案后她就感觉到她这个老板变了，消沉，颓废，又或者是堕落，总之是一种完全不好的状态。

        “进。”

        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张艺兴整个人都瘫在办公椅上，双脚翘在办公桌上，两扇窗户上的百叶窗全部都被放了下来，整个办公室不仅显得黑暗还异常压抑。

        拿起打火机张艺兴点燃了一根香烟才问道：“有事？”

        “没，来确定一下你是不是还活着。”看到这幅样子的张艺兴，川妹子的泼辣本性一下子就跑了出来，申城的吴侬软语与温婉如水不是谁都能学的来的，反正邵音音觉得自己肯定学不来。

        好脾气的张艺兴也不生气，相交四年，两人的关系早已从单纯的上下级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继续抽着烟呆望着天花板，张艺兴没有再回答。

        捂着口鼻咳嗽了两声，邵音音走到窗边，这间办公室不仅需要阳光还需要新鲜的空气，所以她伸出手打算拉开百叶窗。

        “别，先别打开窗帘，我还没有做好面对阳光的准备。”发现了邵音音的动作张艺兴出声阻止，结案已经三天了，三天来他都没有走出这间办公室。

        邵音音转头白了张艺兴一眼手上的动作照样不停：“呵，您还以为自己是僵尸呢？见阳光前还得先准备一番？我说差不多就行了，这个案子本来就没有胜诉的希望，你也别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申城就这样，上一秒的事下一秒就忘干净才能活的更好。”

        强烈的太阳光裹着秋风从大开的窗户外向张艺兴袭来，几天来昼夜不分的眼睛有些难以适应，张艺兴觉得自己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朴华锦，朴氏企业行政总监，明扬大楼案发前刚从财务总监的位置上升迁，该接受审判的是她才对，该是她朴华锦。”陡然拔高了声音，张艺兴将放置在办公桌上的诉讼材料一把扫落到了地上。

        四年来邵音音还是第一次见张艺兴发这么大的脾气，她也是律师能理解败诉的感觉，但是在这里，在申城，她体会到更多的是无力感，对任何事都无能无力，无法改变倾斜的天平，因为无能所以只能视而不见。

        弯下腰收拾地面上散落了一地的资料，邵音音心平气和的说道：“这话你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出了这扇门就决口不能提，她是行政总监也好，财务总监也罢，都跟我们没有关系，以后这样的案子不接也就是了，省的看着心烦。”

        “音音，世上怎么会有那么狠毒的女人？于亮已经帮她顶了所有的罪，可是她不仅不觉得内疚还……还……”

        “还怎样？你是想说那场车祸是她安排的？证据呢？张艺兴，你是律师更应该懂的现在是法制社会，什么都要讲究证据，我虽然没有见过这个朴华锦，但是她敢这么做就有万全的把握不会被这件事牵扯，所以忘了吧！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品。”

        颓然的跌坐在办公椅上，张艺兴当然知道邵音音说的完全在理，只是现在的他就感觉被什么东西遏制住了全身一般，想要说的话说不出，想要做的事做不到，无力到全身都开始疼痛。

        经济高度发达的申城夜晚总是灯火阑珊，所以抬头就能看到星月的时候并不多，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华锦穿着白色的浴袍，手中摇晃着水晶高脚杯，像血一样的红色液体经过灯光的影射泛着诱人的色泽，宛如罂粟花一样妖艳异常。

        套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墙壁上几只小巧的壁灯透着有些昏黄的光线，看不清却不至于看不到，吴世勋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华锦站在窗边有些落寞的背影，不过很快他就摇着头自嘲的笑了笑，华锦才不会觉得落寞，她有那个时间只会想着怎么多算计几个人。

        其实从吴世勋打开浴室门时华锦就听到了，不过是懒得转身去看而已，两个人这样不伦不类的关系已经持续了有两年的时间，酒店这间长期包下的套房就是两人幽会的地方，幽会，呵，真是个肮脏又不堪的字眼。

        手顺着华锦的腰线滑到小腹的位置，吴世勋动作轻柔的拉扯着浴袍上的绑带，从前软糯的嗓音经过了青春期的变声成为了性感又魅惑的独特声线：“让我猜猜你在想谁？都暻秀还是鹿晗？”

        不理会吴世勋的故意打趣，华锦嘬了一口杯中的红酒才问道：“如果没记错的话，金明成自杀前好像见过朴兴汉，就在他自杀前两天他到过朴家，还记得吗？”

        “你的记性可真好。”笑着咬了一下华锦的耳垂，吴世勋的手开始不规矩的移动起来。

        “我一向如此。”按住吴世勋不老实的手，华锦喝干了杯中的酒。

        吴世勋空余出来的另一只手握住了华锦的下颚，唇紧跟着就贴了上去，没来得及咽下的红酒有一半被他吸进了自己嘴里，还有一些则顺着华锦的下巴流进到脖子上，流进了浴袍里。

        水晶杯被丢弃在厚重的地毯上完好无损，华锦睁着眼看着眼前弯成了两道月牙的眼睛，她知道吴世勋在笑，相当得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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