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努尔山说完之后, 还未等两人反应,便风风火火往外走。
若依兰徳最是了解他这个二哥,她害怕努尔山惹出什么事来, 连忙就追了上去,“二哥, 你要去做什么?”
林月芽也莫名焦躁,立即也跟了上去。
努尔山停下来,回头望着他们, “不用跟我, 放心,我自有办法!”
努尔山哪里有什么实际的办法,他这个人就是想到哪里是哪里, 见不得自家人受欺负,别看他平时总训若依兰徳,若是旁人想欺负她,努尔山第一个不愿意。
他绕着园里的假山走了几个来回, 最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去找李萧寒。
李萧寒知道努尔山要见他的时候, 毫不意外。
努尔山冲进屋,看李萧寒悠悠哉哉坐那里喝茶, 更加气恼。
李萧寒搁下茶盏,上前对他恭敬地行了一礼, “二殿下可有要事?”
努尔山大掌一挥, “都给我下去!”
夏河没动,看了眼李萧寒, 见他微微颔首, 这才退下。
李萧寒来到桌旁, 倒了盏茶递到努尔山面前,“这是大齐的白茶,二殿下可以品鉴一二。”
努尔山早前好觉得李萧寒模样英俊,又能文能武,打从心里对他敬佩,如今一想到他在上京做的那些恶心事,便觉得李萧寒如今整个人都透着古怪。
努尔山没接那茶盏,且还蹙眉向后退开一步,“我没工夫和你品茶,我只问你几句话。”
李萧寒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努尔山道:“你可喜欢若依兰徳?”
李萧寒呷了口茶道:“不喜欢。”
“你!”努尔山登时瞪眼,“你不喜欢她为何要娶她?”
李萧寒平静望他,“我李萧寒此生,只娶一人,但这个人绝不是若依兰徳。”
努尔山满面疑惑。
李萧寒道:“我当初应下要娶贵国公主,但据我所知,你们的公主可不止若依兰徳一位。”
“好啊,原来你到现在都贼心不死,”努尔山恍然大悟,气得抬手指他,“我告诉你,奇曼丽也不行!”
李萧寒沉眸望他,“为何不行?想必你已经查到了,她的那双儿女是我的。”
没有李萧寒刻意放消息给努尔山,就凭他派出去的那几个草包,除了那市井没边的流言以外,还能查出什么来。
努尔山被气得原地转了一圈,口干舌燥的还是将那茶盏端起,仰头喝了下去,这才又对李萧寒道:“你只是在利用奇曼丽,并不是真心待她!”
李萧寒替他又倒一盏,慢慢开口:“若非真心,我何故千里迢迢跑来婼羌寻她?”
努尔山冷笑一声,“你是为了两个孩子来的吧,怎么会是为了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你这个人……”
李萧寒面露疑惑,等他后话。
努尔山张口了半天,也没将那几个字说出来,“反正,我都查到了,你喜欢的人不是奇曼丽。”
李萧寒无奈道:“若是不喜欢她,我何故要留在婼羌这般久?”
努尔山再次惊讶,“什么?你留下来是为她?我不信!”
“你没必要相信,我要娶的人又不是你。”李萧寒淡笑道,“她相信便好。”
“呵。”努尔山也笑了,“奇曼丽也不信你,她避你还来不及。”
“你确定?”李萧寒抬眸看他,莫名叫人心底生出一丝寒意。
努尔山起会被这股寒意吓到,他猛地一拍桌案,扬声便道:“我确定,待我明日我就去求父王赐婚!”
李萧寒脸上寒意更重,唇角边的那抹淡笑瞬间消散,他冷冷地望着努尔山道:“月芽她答应了?”
月芽?努尔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萧寒说的月芽是奇曼丽。
其实他只是想气气李萧寒,不过这话一出口,他忽然发觉这的确是个办法,如果他能够娶了奇曼丽,李萧寒便彻底没有办法再对奇曼丽动什么歪脑筋。
“我们的事,你管不着!”努尔山说完,转身便离去。
身后一束阴冷的目光直直射向他的后背,直到人影彻底消失不见,李萧寒才慢慢收回目光。
快至初夏,婼羌已经开始热了起来,屋里闷热,外面的夜风却带着些凉意,窗户半开着,林月芽不敢给他们穿得太单薄。
两个孩子最近愈发粘她,原本热娜哄他们睡觉,他们又哭又闹只要林月芽来哄,林月芽没办法,将屋里人都挥退,安安静静坐在小床边给他们唱起歌谣。
李萧寒来的时候,听到里面还有低低说笑的声音,知道孩子并未睡着,就在外面等。
他等了许久,听到林月芽唱歌谣唱得嗓子都有些干哑,那两个家伙还未睡下。
李萧寒等不下去了,他翻身进屋,慢慢来到小床旁,林月芽背对着他,没有发觉他已经来到身后,木鱼鱼睁着大眼,看到一个黑影,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立即咧嘴笑开,“我要骑大马!”
林月芽微微蹙眉,“骑什么大马,快睡觉了。”
“我要永安侯举高高!”
木鱼鱼说着,抬手指向林月芽身后。
林月芽这才恍然意识到身后有人,她不安回头,见是李萧寒,吓得直接站起身挡住孩子们的视线。
“你怎么来了?”她压声对他斥责道,“你没听到他们还未睡下么?”
李萧寒淡道:“听见了,所以进来帮你,去喝些水吧。”
林月芽可没他这般淡定,木鱼鱼这孩子鬼机灵,指不定何时又忽然说出什么来,她便赶忙催促道:“你快出去,万一明日他们说出去……”
李萧寒径直走到桌旁,倒了杯水转身递到林月芽面前,“说便说了,努尔山都能查到,你当真以为婼羌王不知道?”
林月芽又是一惊,“你……”
李萧寒将杯子直接塞进她手里,随后来到小床边,垂眸望着两个颇为兴奋的小人儿,语气严厉地道:“为何不睡觉?”
木鱼鱼扁扁嘴,朝他伸出手来。
李萧寒深吸一口气,无奈呼出,他将木鱼鱼从小床抱出。
木糖糖不知为何,每次看到李萧寒都有些害怕,他朝林月芽伸出手来,“娘亲抱我睡。”
李萧寒听后蹙眉道:“多大了,还要你娘亲抱睡?”
木糖糖眼眶泛红,眼瞅就要落泪,李萧寒又道:“男子汉岂能随意落泪?”
林月芽实在听不下去,她将木糖糖抱在怀中,朝李萧寒瞪去,“你若是来帮倒忙的,便立即给我出去。”
李萧寒又是无奈一叹,抱着木鱼鱼坐在椅子上。
木糖糖缩在林月芽柔软的怀中,打了个哈欠,“娘亲唱歌。”
“你娘唱累了,不要让她唱了。”李萧寒直接出言制止。
木鱼鱼眼珠子一转,笑着仰头看他,“永安侯唱。”
李萧寒垂眸望着怀里的小人,板着脸道:“我不会唱。”
木鱼鱼一面掰着他手指玩,一面扁嘴道:“不可能,大人都会唱。”
“我不会。”李萧寒道。
木鱼鱼道:“那你娘没给你唱过吗?”
李萧寒有一瞬的失神,片刻后他声音透着些沙哑地摇头道:“没有唱过。”
“罢了,还是我来吧。”林月芽可不想继续这样耗下去,她正打算开口唱,便听李萧寒忽然开口。
声音低沉,曲调平缓,这原本是一首军歌,怕吓到两个孩子,李萧寒故意将歌词唱得含糊不清,倒当真有催眠的效果。
林月芽跟着他的律动,轻轻摇晃着怀中的木糖糖,不过片刻,木糖糖便合上了眼。
而李萧寒就这样直直地抱着木鱼鱼,一动不动。
木鱼鱼睁着一双大眼,盯着他下巴瞧,最后也是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他,“你怎么不晃我?”
李萧寒不知哄孩子还需要晃,他不解地垂眸看她。
木鱼鱼点点他的手,开始教他,“你得这样晃一晃,还得拍我的小屁股。”
李萧寒斜了眼身旁的林月芽,学她的模样开始轻轻摇晃。
木鱼鱼满意合眼,可很快又蹙眉睁开,“你得笑着哄我。”
李萧寒冷着脸道:“你闭上眼怎会知道我没笑?”
木鱼鱼也学他模样冷下脸道:“你就是没笑,你还没有拍我屁股!”
林月芽怕他们将木糖糖吵醒,连忙“嘘”了一声,李萧寒又是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好,我笑着拍你屁股,你可以闭上眼睛睡觉了么?”
木鱼鱼靠在他怀中,耳朵就贴在他心脏的位置,慢慢合上眼皮,许久后,怀中的小人终于沉沉睡下。
林月芽将他们放回小床,擦了把额上的细汗,又倒了杯水喝下,这才转身对李萧寒责问道:“你又说话不算数了,不是说日后都不来寻我么?”
李萧寒冲她做了一个压声的动作,将她拉到更远的地方,冷冷道:“你要嫁给努尔山?”
林月芽顿时惊住,“你、你胡说什么?”
见她反应不似作假,李萧寒神色稍微好些,他望着林月芽,低声道:“月芽,你不能留在婼羌。”
“李萧寒,你可曾记得自己发过的誓言,若有违背,妻离子散。”林月芽面无表情地望着他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愿意和你一起回去?”
见李萧寒垂眼不在出声,林月芽便又道:“你可以拿我娘亲来要挟我,又或者拿若依兰徳,再或者……”
“别说了。”李萧寒忽然抬眸,“我没有要强迫你的意思,我往后也不会强迫你,但有一件事需要你自己来衡量。”
“连努尔山都能查到糖糖鱼鱼是我的孩子,你觉得旁人会不知晓么?”李萧寒刻意隐去这消息是他放给努尔山的,不过在他眼中,便是这消息不放出来,裴怀的人也不可能看不出来。
“裴怀已经开始对我存疑,你们三个待在婼羌我实在放心不下。”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林月芽也能够听出来他的意思,“我在婼羌王宫,日后不带他们出去便是,你不必过分忧心。”
“婼羌王宫?”李萧寒不由冷笑,“光我悄无声息进来过多少次,可曾有侍卫发觉?”
林月芽怔怔地望着他,缓缓摇头。
“裴怀身边高手数不胜数,他表面重儒拒战,实际是个斩草必须除根的人,若我此次回去有难,你和孩子日后也会遭他毒手。”李萧寒不是在吓唬她,而是他太了解裴怀了。
林月芽莫名不安,可她转念又一想,这没准是李萧寒逼她回去的说词,“那要真是如此,你便不该回去,躲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岂不更好?”
李萧寒无奈道:“侯府上下那般多人,我岂能一走了之?”
林月芽也想起了自己的娘亲,若是李萧寒所言非虚,那她的娘亲可会遭受牵连。
李萧寒见她面露迟疑,便上前一步将她手握住,“方才我说得是最坏的打算,我不会让那种情况出现,可我也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你和孩子留在我身边,便是不给他人威胁我的机会。”
林月芽手心渗出一层冷汗,她垂眸摇头,“我不要回去。”
李萧寒劝慰道:“月芽你放心,待回京之后,我将问题解决,便会辞官带着你和孩子远走,你不是想去江南么?我们便去江南,没准还能遇到陆渊,你不是念他了么?”
林月芽立即去推他,“你乱说什么?”
李萧寒审视的眸光一闪而过,露出一抹淡笑,“没念么?那更好。”
林月芽气道:“你……”
“抱歉。”李萧寒忽然将她揽入怀中,他将鼻尖埋入她身后的墨发中,闻到熟悉的味道,李萧寒鼻根不自觉逐渐泛酸。
这声抱歉,让林月芽心头微微颤动。
“月芽,对不起,这声道歉说得太迟,从前许多皆是我的过错,我不求你能原谅,只想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你先不要着急拒绝我,我只想最后再问你一次……”
李萧寒说到此处,他慢慢将林月芽松开,从腰间取下荷包,拿到林月芽面前,哑声道:“我如今坦诚于你,望你也能坦诚回答,你为何留着我的穗子?”
在李萧寒说着那番道歉的话时,林月芽的眼泪便不知不觉落了下来,这声道歉的确太迟,迟到李萧寒如今开口,她都未敢相信。
垂眸看到眼前的穗子,林月芽忽地笑了。
那还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少女的心不可觉察悸动的时候,如今想来倒是有几分可笑。
林月芽匀了几个呼吸,待心神渐渐平复,才开口道:“因为好看。”
“不对。”李萧寒泛红的眼眶直直地望着她,“你说谎了。”
林月芽抬起头回望着他,“就是好看,我没有说谎,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呢么?谎话连篇,张口就来。”
李萧寒愣了片刻,忽然意识到她口中的好看不是指这条穗子,李萧寒顿时唇角含笑,“所以你的确对我动过心,对么?”
“是。”林月芽坦然点头,“但那不重要了,那时候的林月芽并不了解李萧寒的为人,而如今的奇曼丽,没有任何理由再让自己深陷囹圄。”
林月芽抬袖拭掉面上泪痕,坚决地望着他道,“你绝不是非我不可,也大可不必再装作如此情深义重的模样,这世间谁没了谁,照样可以过活。”
说着,她叹了一声,“你心中的执念并非是我,而是因为我对你的抗争。这不是爱,这是不甘。”
“我们放过彼此吧。”
屋内瞬间静下,李萧寒心中泛起酸楚,他知道此刻三言两语无法让林月芽相信,片刻沉默后,他望着她道:“月芽,我不信你对我没有半分情谊,若当真没有,当初我们回京的路上,我在中毒之后,你大可离开不用管我……”
“便是条狗,我也不会见死不救,所以你不必多想……”林月芽冷漠道。
“是么?”
李萧寒目光灼灼地望着林月芽,直到看见她眸光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后,他才垂下眼来,从身上拿出一个药瓶。
“这是用西域奇毒制成的毒药,服下后三日后会七窍流血而亡,世间解药仅此一粒。”
他将解药放到林月芽身侧的桌子上。
林月芽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是心中愈发不安,“李萧寒,你……”
李萧寒凄然笑道:“月芽,如果你不愿意原谅我,我绝不会强迫于你,便是受折磨而死,也是我应得的报应。”
林月芽终于意识到了,想要去将那毒药抢夺,却被李萧寒先行一步,放入口中。
他蹙眉咽下后,抬手拂去她脸颊的泪痕,哑声道:“若不打算原谅,就不要哭,为我不值得。”
李萧寒说完,最后冲她露出一个笑容,转身跳出窗外,身影与夜色渐渐融为一体。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林月芽转回来,解药不见……
三日后,李萧寒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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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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