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说不出的痛
十月初的夜晚刚下过雨，迎面的微风透着丝丝凉意。
林安安小心地往车座前挪了挪，低头看着怀里的捧花，陷入沉思。
“小心着点，这都是水。”
林济的车还没停稳，李舒予就迎上前。
她接过林安安手里的伴手礼，惊喜地问：“你去抢捧花了？”
“没有，捧花分了两束，给了我一束。”林安安抑制住翻涌的情绪，缓缓开口，“妈，你帮我找个花瓶插起来吧。”
“好，一会给你拿房间去。”李舒予满脸笑意地接过捧花，眼底却透着忧愁，“这孩子真有心，你可不能辜负了人家的心意。”
两人刚走进店里，围坐着喝茶的亲戚们便纷纷抬起头。
“哎呀，安安当伴娘回来啦？”表舅妈扶了扶眼镜上下打量着林安安，“有几年没见了，真是越来越漂亮！谈男朋友了吗？”
“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懂点事。”李舒予看了眼林安安，拉了个凳子让她坐下，“你看她那些同学朋友这几年都结婚生孩子了，她是一点都不着急。”
“几岁了？我记着93年的，是吧？”表姨端详着站在一旁的林安安。
“对，比你家女儿小一岁，你看你那小外孙女都会走路了。”
李舒予每次提起亲朋好友家的孩子，言语中都满是羡慕。
“在大城市工作都忙，一线城市的年轻人结婚都晚，何况还是在首都。”表舅拿出手机找着视频，“你们看，抖音上每天都说。”
“那也要找起来了，趁年轻的时候早点生孩子，恢复得快。”表舅妈瞪了一眼正放视频的表舅，“到什么年纪就应该做什么事情，年龄差不多了，好找了。”
“是啊，再过几年就晚了。安安长得好看，工作又好，我听说工资也很高的是吧？肯定是太多人追，挑不过来。”
“哪里哪里！安安，你看，不光我和你爸着急，长辈们都想吃你的喜糖了。”
“是啊，安安结婚，我们一定都回来，疫情这几年，大家聚得也少了……”
“最好还是找个我们南方的，生活习惯什么的都比较合得来……”
“是啊，表姐就这一个宝贝女儿，最好还是能回来工作，离家近，大家都能照顾得到……”
亲戚们你一言我一语热烈探讨着，林安安忽然觉得一阵阵头晕，空气里弥漫的关爱让她喘不上气。
大学毕业后，李舒予逐渐开始催婚，尤其是去北京工作的一年多，每次回家都避不开这个话题，连林济从偶尔的旁敲侧击也变成了时不时提上一两句。
有几次她想和他们深入聊聊，但最终都没能开口，她不忍心让他们承受太多，有些事情好像过去了，又好像永远也都过不去。
“妈，我去楼上了。”
她转身大步走上楼，感觉自己的泪水马上就要溢出眼眶。
“洗洗早点睡。”李舒予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明天又要走了，一大早的车。”
冷清的街道上零星几个行人匆匆走过，李舒予看了眼时间，在盘子里放上刚买来的油条和小笼包，又盛了一小碟咸菜。
她搅动着稀饭晾凉，刚想拿手机叫林安安起床就听见下楼的脚步声。
“来，先喝这个。”她把参茶递给林安安。
每次离家前，李舒予都会准备好参茶和林安安想吃的早餐，看着她吃完才行。
“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带走的，还能再放两样。”
李舒予把收银台上的快递箱打开，放了包煮熟晾干的栗子进去。
“够了够了，上次给我寄的还有很多没吃。”林安安端着稀饭走过去，看着满满一箱子吃的，搂了搂悄悄抹眼泪的李舒予，“哎呀，没几个月我就又回来了。”
“我没事，你坐进去吃，还来得及。”李舒予挤出一丝笑容拍拍她的背，“工作上有什么变动要和我们说，另外人生大事也要记在心上，知道吗？”
还没等林安安回答，楼梯上传来纸箱滚落的声音，林济扛着行李箱喘着粗气走下来。
“你爸总是这么不小心。”
李舒予把另一碗稀饭端来递给他，念叨着上楼把纸箱收拾好。
“我去把车开过来。”
林济吃完稀饭，打开快递箱，从抽屉里拿出两包茶叶放进去。
“爸，骑电瓶车好了，一会回来你又没地方停车。”
“大清早的路上冷，上次接你回来都缩成一团了。”
林济拎起行李箱快步走出店门。
家里有一辆小货车，是林济出门拉货用的，自从店门口不允许停车后，每次他找车位都要找很久，只能把车停到隔壁的单位里或是比较远的小巷子里。
林安安吃完最后一口油条，拿上包坐上车，朝站在门口的李舒予挥挥手。
“妈，拜拜。”
“拜拜，拜拜，上车了说一声。”
李舒予也朝她挥挥手，一直望着车开去的方向，直到车消失在视野中。
每次出门到车站上了车，林安安都会打电话回家说一声，稍微晚几分钟，手机便会响起李舒予的电话。
路上每隔一段时间，林济和李舒予也一定会打电话给她，当然到达目的地后也是，总归是要确认她安全到了才行。
虽然早晨不到8点就出发，但到北京已经临近傍晚。
因为不想摘下口罩，林安安一路上也没有吃喝，快到高铁站的时候才点了外卖，等到家外卖已经被室友放在玄关上。
她从袋子里拿出还温热的海鲜粥和几样小菜，此时阵阵浓郁的饭菜香溜过门缝，弥漫在房间里，她深深吸了几口气，猜想着室友今晚烧了什么好吃的。
伴随着室友的饭菜香，她一边回着陈暮的信息，一边吃着粥。
“旋子……”
林安安刚走进办公大楼，远远就望见往电梯走的陈旋。
陈旋比林安安先入职一周，一位率真的北方姑娘，成日里乐乐呵呵的，柜子里有吃不完的零食，只要吃到好吃的都会分给大家，每次总会多分点给林安安。
“你这越来越像来遛弯儿的，哈哈哈哈……”
“路上一个多小时太远了，又要安检又要转车，什么都不带最方便了。”林安安拿出工牌卡，“你看，我连工牌的袋子和壳都拆了，哈哈哈哈……”
“你可真行！”
陈旋换了只手拎包，鼓鼓的包里铃铛响。
“你看我这样，真是负重前行。不过今天班车很空，都没坐满，以前这个点我可得等下一班才能坐得上。”
“今天应该还有人在休假，而且节前那批走的人也比较多了。”
“是啊，感觉这个月还会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头。”
每次提到这个话题，空气似乎都变得凝重，她们排队走进电梯，静静等待楼层到达。
“开会去吗？”陈旋刚放下包，就看见林安安拿起电脑。
“嗯，节前约了会。”林安安无奈一笑。
一路上很多工区都已经被清空，只留下部门牌和一些工位牌。
往日这个时间点正是热闹的时候，刚到工位收拾东西的、吃着早餐开始办公的、给同事分假期带回来的伴手礼的、拿着水杯去茶水间的、抱着电脑赶去开会的……
如今鸦雀无声。
“早啊！”
“不早了，你晚了4分钟。”她看了眼时间，抬头和坐到她对面的张新说，“我还专门订了你工位这边的会议室。”
“哎呀，我刚还在看你来了没有，没想到回了几条信息就到点了。”张新拿起咖啡喝了几口，“也只有你，让我现在来开会，你看我就来了，本来早上我还在休假的。”
“那还不是你自己说的只有早上有时间，中午就要出差去了，我可没胁迫你啊。”林安安打开文件，“我们快点过，差不多15分钟可以结束。”
节前几个部门一起过了遍项目，根据各部门可预见的情况，执行方案需要做几点调整，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张新这个版块。
“可以的，没问题。你把这个文件发我，正好下午到那和他们当面碰碰。”张新打开电脑，“到时候你要不要线上接入会议？大概介绍下项目的整体情况。”
“可以啊，你拉个会。”林安安关了投屏，把文件发给他，“其他线我这两天也都会碰完，有什么变动的话再沟通哈。”
“行，现在是都不太稳，我这边都人心惶惶的。”张新回着信息说，“你们职能部门倒是稳得很啊。”
“你又说这话，很想我们走了是不是？”
林安安合上电脑，插着双手靠在椅子上看着他。
“你看，我又说错话了，安安老大。”张新抬头笑着说，“指不定过几天就我先走了是不是？”
“反正不管谁先走，到时候一起吃顿散伙饭，我走你请，你走我请。”
“行，不管谁走都我请，好吧？”
“一言为定，骗人就是大黄狗……”
“没问题！”
节后第一天，林安安就在各个会议中度过。
自从双减政策落地后，很多项目都被暂缓，这一周却让她找回了点上半年的感觉，虽然因为国庆调休需要上六天班，但繁忙总会让人有种时间如梭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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