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求人不如求己

外婆家回的东西都被锁在橱柜里，奶奶张梅说要留到过年。哪怕是分家了，田有银家年三十和年初一的三餐都是一起吃的，够热闹。

        前些年生产队规定，每户人只能养3只鸡和种三分自留地，所以除了出嫁的大姑和二姑，三叔田向左的户口在县里，村里田有银这家一分为四，老两口一户，东南右各一户。村里人很多分家还在同一屋檐下住的。可人情往来，如过年给红包，都是各给各的，有来有往。

        过年的时候，二叔大姑二姑三叔家都会准备压岁钱给春分和夏至，可春分家没有大人就没有压岁钱给堂/表兄弟姐妹。到时候只能把外婆家给的糖果和糕点拿出来招呼他们。虽然在春分娘郭美云改嫁后，爷爷田有银和奶奶张梅带着春分和夏至生活，但户口不是一起的。本来爷爷奶奶就会给孙辈压岁钱，如果还代替春分家的父母出钱给红包不太好。已婚的两个叔叔和姑姑都是长辈不计较这个红包，春分和夏至收到的红包以后用来走人情或者自用的。田向东这户没有大人，春分和夏至还是小孩子，有点零食招待堂兄弟姐妹就行。春分在奶奶的有心引导下，慢慢学着处理人情世故。春分清点了一下外婆带回来的糖果和江米条以及年糕，给堂兄弟姐妹平均也能各分到一两个。在奶奶的帮忙下，春分还准备了点熟花生和炒南瓜籽以及葱香酥青豆。年夜饭的话，春分和夏至则拿外婆给的腊鱼做菜。年底虽然有分年猪和鱼，可春分家的不多，猪肉两斤，鱼也是两斤左右。

        过年那几天的白天，田有银和张梅都会在老屋的正堂轮流招呼人，只有晚上才会过来春分这边。在老屋，张梅招呼过来拜年的人用的不是春分那些，而是自掏腰包买的或者亲自下厨准备体面的应节食品，如苹果，桔子，粘豆包，年糕，糖果，干果。干果都是秋收农闲的时候，田向右带着惊蛰进山采摘来的山货，有野板栗，柿子，松子，核桃等。奶奶张梅说了，明年秋天，满8周岁的春分也要去采摘山货。年纪小的儿童一般只准在山脚下活动，不能进山。

        小叔田向右虽然是大人，可未婚，不用派红包，也不收除了父母以外的红包。往年小叔在年三十把提前准备好的爆米花给小辈分分。这个爆米花是用玉米粒土法制作的。1970年末，小叔田向右秋收分粮后跟村里的年轻小伙组队进山狩猎，合力猎了两头大野猪和几只野兔野鸡。按村里规定分了一半给村里各户，剩下一半则狩猎队的人再分。小叔把狩猎所得的肉拿去黑市卖掉赚了10来块和换了一包糖一包饼干和1瓶烧酒。小叔分家后很少自己开火，之前一直把口粮自留地的出产给田有银张梅一起吃。田向右初中毕业后就回来永安村务农了。他之前去厂里面试过和应聘村里小学的老师，因为各种原因都没成。田向右农村出身，也不用去下乡。同一条村，村干部就几个，田向南当了记分员，亲弟弟就要避嫌。而田向右有空就捣鼓着山货或者自留地出产的农作物去黑市卖钱或者换东西。

        田有银和张梅近年身体时好时坏，赚的工分不多。几个儿女要给养老钱和粮食，两个女儿一人一个，每年一件衣服。这个时候做新衣服要布票的，可每户分到布票非常有限，自家都不够用。两个姑姑都是年初二给点钱或者粮食。

        永安村的磨洋工的少，一年两次交公粮后就分粮。当年分家的时候，春分家分的自留地杂草小石头比较多，土壤没什么肥力，再加上田向东刚转业在公社做办事员。原本应该三分自留地的手松了一下变成4分地，田向东对自留地很上心，除了把表面的杂草烧掉小石头扔掉，深耕细作，种豆肥田和是农家肥以外，还托关系两三次买少许复合肥用上。就这样自留地生地变成熟地。郭美云是秋收分粮后才改嫁，没有把粮食带走，加上春分和夏至在外婆家大姑家住了一顿时间，春分家的自留地种的大部分是玉米番薯南瓜土豆南瓜萝卜西红柿青菜，其中番薯苗能做菜而番薯能饱肚子种的最多，蔬菜以生长周期短的种的多。就这样，1971年1月初，春分家也不过剩了30斤豆面20斤玉米面15斤糙米，各一箩筐番薯、芋头和未脱粒的玉米，以及半框土豆少许高粱小麦花生南瓜，还有各种晒的菜干和腌的冬菜。

        二叔田向南除了干农活挣的工分，还有做村里记分员的工分补贴和很少的工资。二婶李彩娟是个典型的农家妇女，能干爱面子但又有点小鸡肚肠。二叔家两大三小，惊蛰堂哥和白露堂姐课余时间也能干力所能及的农活挣工分。奶奶张梅也跟春分说了，以后放学去打猪草换工分，年底好歹换点口粮。打猪草这活工分很少，一框猪草一般都是2—3工分，视乎实际情况而定。二叔家是村里的余粮户，原分家说好的每月给的养老粮5斤糙米和10斤玉米面/豆面和5斤别的粗粮。现在要帮忙拉扯春分和夏至，就给多20斤粮食。这另外给的所谓粮食，杂七杂八什么都有点，糙米/玉米面/豆面/黑面各2斤，剩下十斤番薯土豆木薯芋头等。很多都是自留地出产的，品相不太好的。

        三叔田向左一家年三十下午才回来，大年初二一早就回县里生活。三叔带了两瓶麦乳精三个肉罐头，5斤半肥瘦的猪肉两幅猪下水，10斤精米20斤面粉和30斤糙米，以及一些糖果和糕点回来。三婶往年每次回村都挑轻松的活干，现在怀着身孕更是直接不干活也不让堂妹小雪去帮忙。厨房都是奶奶和二婶带着白露和春分在忙。三婶也就是过年或者比较重要特殊的日子回来一下，别的时候都在县里、三婶和三叔都是正式工人，但不是单纯接任三叔的岳父岳母的职位，而是把自己原来的工作卖了或者换了，另外托关系花钱送礼找的工作。三叔的岳父是厂里掌勺的，岳母是厂里的车间纺织女工。可三叔的厨艺一般般，一番操作后，三叔去了县里运输队当司机，三婶则是在邮局做营业员。三叔的岳母后来去糊纸盒，岳父则是扫大街，都是临时工。不管怎么说，三叔家的日子算过得最好。过年带来的食物吃不完，就给张梅处理。除了年三十爷爷田有银和奶奶会吃大半碗白米饭，其它的精米都是紧着三叔一家三口吃。

        除夕一大早，家里男丁要去祭祀。在敏感的年代，很多祭祀风俗都是简了又简。年夜饭，二婶会杀一只家养的母鸡做年鸡，奶奶会做蒸酿豆腐和炒年糕，把三叔家的其中一副猪下水做了红烧肥肠和酱香猪蹄。春分家把外婆给的腊鱼拿出来做菜，寓意年年有余（鱼）。配菜或者素菜有腐竹，生菜，芹菜，油麦菜和木耳炒鸡蛋。三叔家面粉和3斤半的半肥瘦猪肉拿来包饺子，有三种馅料，猪肉鸡蛋馅，猪肉玉米馅和白菜猪肉馅。包饺子用到的鸡蛋则是奶奶家的三只母鸡提供。小叔从黑市弄来一小瓶烧酒，给田家的男人过过酒瘾。

        年初一，除了年夜饭的剩菜，奶奶和二婶又根据剩下的猪下水，新做香炒猪耳朵和卤水猪肝，南北杏菜干猪肺汤。

        年初二，回娘家。老屋只剩下老两口，田向右和春分夏至。因为已经分家，张梅送二婶李彩娟和三婶钱香兰给两家的东西不是回娘家的礼，只是常规长辈对晚辈的关心。二婶的是1个猪心几个苹果桔子糖果、考虑到县里不好买菜，张梅除了几个水果就是给三婶1条村里分的鱼和20个鸡蛋好些蔬菜，还有猪脚姜。

        大姑一家和二姑一家大包小包回门了，有粮食有肉菜。大姑带了一只整鸡，二姑带了3斤瘦肉和一些筒骨，奶奶中午只拿半只鸡来做菜，筒骨则搭配玉米胡萝卜煲汤，1斤猪肉炒青菜，1斤猪肉炒木耳豆干，西红柿糖炒鸡蛋。除此以外，还做了一个盐水猪舌。回大姑的礼里面有一个猪肚10个鸡蛋，而二姑的是一个猪腰两斤猪肉和20个鸡蛋一些菜干。爷奶体贴女儿的难处，不要大姑和二姑给的红包，给每个外孙都包了1元红包。

        精打细算的奶奶，让大伙吃得尽兴，收到回礼都尚算满意。年初八，春分清点了奶奶的橱柜，发现还有半只鸡，2斤猪肉，1条猪尾巴，一副粉肠，1只猪耳朵，别的猪下水各半碗。大姑带了10斤糙米10斤玉米面和10斤豆面，二姑带来了4斤糙米6斤杂粮面和10斤黑面。春分和小叔家还有村里分的猪肉做成的腊肉和养着的鱼，这些也是奶奶来决定怎么吃的。春分学会清洗猪下水，奶奶张梅说以后会慢慢教她做菜。

        过年的那些天，小叔的终身大事也定下来了，秋收后就结婚。奶奶说了，小叔结婚后，肯定是自己开火的，到时候给春分和夏至的粮就少了。求人不如求己，开春了，野菜出来了，春分也做只勤劳的小蜜蜂，积极挖野菜，吃不完晒干。爷爷奶奶家，小叔家和春分家的自留地要好好规划怎么种。等小婶进门，奶奶也不好管小叔家的自留地种什么和随意拿来吃用。春分家的自留地还是种粗粮为主，爷爷奶奶家和小叔家都是一半蔬菜瓜一半粗粮。蔬菜瓜的品种三家互补来种，尽量不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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