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东靖皇室

如今人界分三洲四海，慕莘前往的地方就是位于南部的天祈大陆。

        天祈之上，四国分治，世称东靖、西祁、南梁、北燕。

        东靖谢氏王朝历史久远，曾与北燕孟氏二分天下。朝代更迭几百年后，孟氏王族逐渐衰败。藩王崛起，分裂了孟氏的大半壁江山，其中以叶氏和苏氏最为强盛。

        北燕上代君主曾御驾亲征，收复了部分领土，后与叶苏两族僵持不下，最终形成如今天祈四国的局面。三十年前孟氏现任君主继位后，以和亲为由试图与东靖攀交，希望借助东靖之势以待来日，收复分裂出去的西祁、南梁领土。

        与其他三国相比，世代传承的东靖如今国泰民安、繁华依旧。东靖历代君王以贤明治国，同时有一套完善的法律约束学农工商。察民意而善民心，法严明而审公正。

        如今正值年关，东靖京都之内一片繁华景象。长街之上，高低楼阁起伏错落，灯火相连宛如游龙，道上乌泱泱挤满了人。敲锣打鼓、杂耍卖艺各类哟呵叫好声交杂在一起，气氛热烈而炙热。

        慕莘飘飘然落在黑夜中的湖心亭，拿出了一枚白玉扳指，思索着如何寻找熙清的转世。

        她回忆起花仙江舒曾养育一种白色的寻踪花，据说是以花族秘术幻化培养，能依照死物的气息寻找物品主人的行踪。

        物品附着的气息越浓，花朵散发的香气越醇厚，顺着花香沿路的指引就可以找到人。

        她收起扳指，召来江舒的弟子。在小花仙的帮助下，寻到了各式的异花种籽。然后花费精力，以仙法催生花朵的成长。那朵小白花长成之后，立刻用自己的花瓣触碰玉扳指，努力识别上面的气息。

        慕莘闲适地以一手肘撑着亭中木栏，指尖抵着额侧。她眉眼弯弯，慵懒笑着，像一只打着坏主意的小狐狸。

        这枚扳指自然是熙清的东西，那日她撞见司法星君，寻思着送上门的东西和线索，不要白不要，于是连带着浮生镜，一起拿了回来。

        亭中夜色凉如水，桌上的寻踪花已经吸收干净扳指的气息，渐渐散发出馥郁的花香。

        那花香虽浓厚，但香气清冽，就像熙清给人的感觉一样。

        慕莘猛地回神，恼怒自己想得太多，连忙施法让花香指引路线。她一路循着气息来到了皇宫，看到了六艺书院里端坐着的小男孩，香气指引这就是她要找的人。

        空荡的殿中，只有他和伴读二人。书院内，庭院幽深，不败的草木被打理地精致雅美。窗边的明德花鸟三足铜炉之中点着静心凝神的檀香，青烟徐徐，弥漫到屋外。

        她眯了眯眼，看着眼前粉雕玉琢、面容精致的孩子，听见旁人唤他太子殿下。

        闻言，慕莘蹙了蹙眉头，摸不清状况，打算日后从长计议。她正要转身离开时，小太子已经放下书卷，来到了槛窗边。他面容稚嫩，目光平淡，小小年纪却已初露沉稳之态。

        他神色警惕地上下打量了一眼，而后冷冷开口。“你是何人？孤从未在宫中见过你！”

        慕莘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上前一步倚靠窗沿，手掌托着下颌。她浓密的眼睫轻颤着，浅笑盈盈道：“小殿下觉得呢？对于一个突然出现在皇宫的人，你这么不设防来接近我，就不怕我是来索命的？”

        可惜啊，杀死凡间的熙清并没有用，不然她这个时候早动手了！

        瞧着对方神情淡定，眼底甚至没有一丝的害怕，她颇感无趣地站直身，别有意味地留下一句。“小殿下，后会有期！”

        在她身影消失后，小太子一直伫立在原地，眺望着窗外宫景。他纤细的长睫始终低垂，许久才眨动一下。

        大雪在院中肆意翻涌，落地之时悄然无声。树上的红梅开得越发艳丽，枝桠上的积雪终于超出了负荷，哗啦啦地掉落枝头，带落了几片花瓣。

        侍从进入屋内，就看见小太子一身胜雪的白袍，身形挺拔，在窗边一动不动。他有些担心地唤道：“太子殿下？”

        太子闻言微微侧首，神色沉静淡然。

        --

        慕莘出了皇宫，于京都坊间开起了一间小花铺，做好在此常住的打算。

        她边收拾衣衫，边对小花仙吩咐道：“劳烦小友再跑一趟，去打探一下东靖如今的局势和皇室情形。”

        面前的小花仙发髻盘成两个小团子，两边都系上长长的丝绦，尾端缀着粉色的小球。小丫头羞红着脸，眼神飘忽着，时不时落在红衣女子身上。

        “大人客气了，族长曾令我竭尽全力地帮助您，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何况，我我很钦佩您！”

        慕莘含笑不语，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两日后，小花仙送来了打探到的消息。

        “当今东靖国王称睿帝，发妻皇后顾氏，此前一直未有子嗣，在睿帝登基之后第五年才生下了一对双生子。睿帝大喜，亲赐名谢云瑾和谢云州。在皇后生育后，他便不再有选秀之意，宫中只有三五人。

        双生子之前，北燕送来的和亲女子孟氏，曾育有皇长子，只可惜尚在襁褓中便夭折了。宫中曾一度传言孟氏的孩子亡得蹊跷，猜测圣上不喜孟氏生下长子，更不愿意看到长子出身邻国血脉。毕竟嫡出双生子落地后一年，宫中嫔妃才开始有喜讯传出。

        在皇子周岁宴上，睿帝下旨立嫡长子为太子，嫡次子为辰王。随后，贵妃林氏诞下一子一女，婉妃云氏孕育一女，除此之外，睿帝再无子嗣。”

        慕莘静静看完，然后合上手中信件。素手一扬，纸张化为灰烬。

        她十指交错杵在面前，目光扫过左手腕的伤疤，思索着法子。

        她想起在妖界听到的传言，太子历劫是为体验人生八苦。

        “八苦啊，看这样子，这一世的熙清会过得顺利呢！这可不行，我这当属下的不得给他帮帮忙，让他好好体会人世吗？”

        容貌清冷的女子微微垂首，轻靠在交握的手上，阖上双眼。她的笑声清脆如银铃，却让身旁候着的小花仙狠狠打了个颤。

        --

        十年悄然而过，东靖局势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皇后出身丞相府，因丞相深受帝王信任倚重，嫔妃自然服服帖帖、不敢冒犯。自她病逝，丞相一家不再独得圣恩，幸而顾后的双生子长成之后各有千秋，颇有帝王家风范，也算是保得顾家屹立不倒。

        太子谢云瑾温润如玉、淡雅平和，一袭白衣若坠世的谪仙。他善于琴艺字画，一手大气凌然的山河丹青曾引得天下文人临摹效仿。作为储君，他深得民心，东靖在他的辅佐下隐隐有日上中天之势。

        而他的胞弟，辰王谢云州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子。他孤傲冷厉、喜怒无常，十岁随镇国将军坐镇沙场，三年间由无名小卒坐上了将帅之位，此后四年战无不胜，打得邻国节节败退。

        谢云州兵法、剑术皆师承镇国将军，传至他手中更是出神入化。沙场上，一袭玄衣的皇子执一柄玄剑，眉眼含着肃杀之气，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嗜杀修罗”。

        安国公先祖是随着谢皇室打下江山的功臣，之后世代辅佐君王，地位稳固。现任安国公又因嫡长女封贵妃，二子常远将军战功傍身，一时之间更是炙手可热。只是近来林家的忠心不再，结党营私之势越发猖獗。睿帝就封镇国将军为镇国公，与安国公同享殊荣，并有意以镇国公独女为太子妃。

        后宫之中，太傅之女云氏与大理寺卿之女安氏交好，不与林贵妃之流合污。睿帝体恤云氏入宫侍奉多年，又生育公主有功，着意晋封婉贵妃。至此，后宫阵营泾渭分明，争斗不断，而睿帝则坐山观虎斗。

        --

        这十年间，慕莘打理店内的花草，日子枯燥平淡，却有着从前未有的安宁。

        某日风清日朗，空气中浮动着草叶，清新质朴的味道充斥着整间花房。她正于内庭中修剪花枝时，门外悬挂的银铃因客人的到来而低响。

        一股清雅的铃兰花香率先涌进她的鼻端，逆着光，她瞧不见来人的容貌，只听到一句客气有礼的询问声。

        “请问，掌柜在吗？”门前立着的纤细身影，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店内的女子。

        慕莘抬起头看向门边，眸光微深，似蒙上了一层迷雾。

        来人是镇国公嫡女——姜舒。

        慕莘瞧着面前这张与花仙江舒相似的脸庞，缓缓垂目，浓密的眼睫如振翅的蝴蝶，轻颤着遮住了眼底的神色，让人猜不透她此刻的想法。

        东靖传言，镇国公独女性格温婉，待人有礼，一言一行堪称世家之典范，此时她正着一身天青色的衫裙款款步入花铺。她腰间系着的暖玉禁步随着步调微微摇晃，裙摆和袖口绣有几株铃兰花，整个人看起来清丽而不媚俗。

        屋内陈设错落有致，暖暖的阳光自漏窗透进来，光影流转，落在慕莘的身上。

        她忽又抬眼，目光随意扫过对方发间簪着的铃兰珠花，最终落在那双清冷的双眸上。

        眼前的女子不再是记忆中花仙那肆意散漫的性子，她的容貌并无太多变化，却失了那份艳丽之感。是了，花仙江舒已消散在天地间，此刻她面前的人只是空有一副相似的皮囊。

        东靖镇国公嫡女终究不会是铃兰花仙。

        慕莘淡淡收回思绪，对着姜舒浅浅一笑，如清风拂面，让姜舒不自觉想要亲近。“姜姑娘好，我是花朝初颜的掌柜慕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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