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入定
和尚盯着敖泽看了半晌,笑道:“没想到小施主竟是如此深谙佛理,真是与我佛有缘,”宣了一句佛号,接着道,“小僧不是佛祖,没有佛祖的智慧,再说,施主也不是凶顽,也无需小僧来感化。”
敖泽道:“大师雄辩,可是小子饿着肚子,怎么向大师布施?”
和尚又宣了一句佛号,道:“行善布施,存乎己心,积福报,结善缘,免灾衍。”
敖泽也不理会和尚,牵着青牛,向村外走去。
和尚啃了一口馒头,跟敖泽并肩一起,向村外走去。
出了村子,敖泽见和尚一直跟着自己,不禁问道:“大师不去化缘,为何跟着小子?”
和尚道:“大道朝天,施主为何说是小僧在跟着施主,而不是施主在跟着小僧?”
敖泽看了和尚一眼,道:“大师真的是和尚?”
和尚宣了一句佛号,道:“这岂能有假,小僧法号明已,有度牒为证。”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伸手递给敖泽。
敖泽也不看,道:“我就是问问,没有怀疑大师的身份。”
明已和尚收起那张纸,悠闲地啃着馒头,与敖泽一起行了几里路,这里的路渐渐崎岖起来。明已和尚啃完馒头,在身上擦了擦手,又对敖泽道:“小施主若能诚心布施,必有福报的。”说完,偷偷地伸出脚去绊敖泽。
敖泽浑然不知,只是这里小路崎岖,路上满是石子,一不小心被石子硌了脚,不禁跳了起来,落地之时正好踩在明已的脚上,只听一声脆响,又跳了起来,然后抱怨道:“这小路上净是些石子,也没人修一下。”
明已和尚咬紧牙关忍着疼,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也跟着附和道:“就是,走起路来硌得脚疼。”
敖泽不知道这和尚为何要跟着自己,反正闲着无事,便与明已和尚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就这样行了三四里,明已和尚见敖泽没有戒备,心道,竟让你小子躲过一劫,这次非让你遭灾不可,好叫你结善缘。便装作无意落了下来,慢慢走在后面,悄悄捡起一块石头,扬起手就要朝敖泽投去。
青牛跟在敖泽身后,刚要超过明已和尚的时候,突然扬起尾巴,悠然自得拉了一大堆牛粪,刚好落在明已和尚的脚上。
明已和尚突然感到脚面上一阵湿热,低头一看,竟是一堆牛粪,心里不禁一阵嫌恶,手中的石头也掉了下来,刚好砸在另一只脚上,疼得咧斜着嘴,“呀”地叫出声来。
敖泽扭过头来,看到明已和尚满面痛苦之色,不禁问道:“大师又怎么了?”
明已和尚连连摆手,道:“没什么,又被石子给硌了一下。”忍着疼,不住地去甩脚上的牛粪,心中又道,这小子走了狗屎运。
敖泽看了,笑道:“大师怎么这么不小心踩到牛粪了?”
明已和尚嘿嘿笑着,道:“乡间小道,常有的事情。”
这时,一只野兔从前面窜过,敖泽忙取出长弓,搭上羽箭,朝那野兔射去。羽箭破空而去,正中野兔。敖泽忙跑过去,捡回野兔,道:“正愁无处吃饭,刚好猎了一只兔子。”
明已和尚看着敖泽手中的兔子,忙双手合什口宣佛号,道:“罪过罪过。”然后低着头不住地念动经文。
敖泽也不管明已和尚,掂着兔子径直向前走去,到了一处小溪边,正要洗剥兔子,却看到那和尚正在不远处的上游洗脚,想起和尚脚上踩到牛粪,赶紧站起身来,心道,这和尚八成是故意的。提着兔子,到了和尚的上游,将兔子洗剥好,寻了一些干柴,生起火来,准备烤兔肉充饥。
明已和尚看到敖泽走到上游洗剥兔子,赶紧把脚从溪水里缩了回来,不住地念佛。
敖泽将兔肉烤好,来到明已和尚身旁,撕下一条兔腿,递给和尚,道:“大师,来吃点儿兔肉,可好吃了。”
明已和尚闭着眼,连连摆手,道:“出家人不吃荤腥。”
敖泽咬了一口兔肉,吃得津津有味,向明已和尚问道:“大师,为何出家人不吃荤腥?”
明已和尚取出一个冷馒头,咬了一口,道:“万物有灵,岂能因为一时口腹之欲,就造此杀孽,这样有违我佛慈悲之心。”
敖泽又道:“那就是不能杀生喽?”
明已和尚道:“正是这样,没想到小施主还这么通晓佛理,我早就说过小施主与我佛有缘,小施主当广布施,多福报。”
敖泽心道,这和尚说了半天,无非还是想从我这里化缘,若不是看到你砸人家房子,说不定我还就真的布施一些,你这恶和尚,哪有你这样化缘的,笑道:“大师过誉了,不过是胡乱读过一些佛经罢了,听说佛家有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那一花一叶之中也有世界也有生灵了?”
明已和尚道:“小施主理解岔了,佛家所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是以小喻大,说是从这一叶一花中悟世界。”
敖泽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理解岔了,”吃了一口兔肉,接着道,“水中蚍蜉,地上蝼蚁,也算生灵吧?”
明已和尚啃完手中的冷馒头,道:“自然算是。”
敖泽悠然道:“那大师喝水走路,不知要伤多少生灵,和尚,你也杀生了哩。”
明已和尚听了,立刻双手合什,口宣佛号,道:“罪过罪过,施主所言,小僧可承受不起,万物皆有造化,世人皆有罪业,所以小僧日常念佛,勤修德业,多赎罪衍。”
敖泽道:“我看大师才是雄辩多才明佛理哩。”
明已和尚不理敖泽,趺坐在地,小声念动经文,任敖泽在一旁不住地说叨,就是一动不动。
敖泽说了半天,说得口干舌燥,吃了半只野兔,将另半只收了起来,那明已和尚就是一动不动,心道,这和尚莫不是也在装傻充愣。仔细看去,敖泽却发现这和尚身上的气息全无,就像死了一般,连忙在其鼻子前试了试,还有微弱的呼吸,但是身上的气息却完全变了,如果你不注意,哪怕就是在近前,你也不能轻易发现这和尚。
这样的气息,敖泽在太傅大人那儿见过,可是太傅大人修为深不可测,难道这和尚修为也是不弱?自己竟然没有发现,但是如此修为又为何非要砸人家房子,真是匪夷所思。
青牛在小溪旁悠闲地啃着枯草,没有豆粕也吃得津津有味。
敖泽在一旁坐下休息,却是不断地盯着那和尚,心道,真是一个怪和尚。过了半个时辰,敖泽见这和尚依然一动不动,反正也休息够了,站起身来,就要离去,那和尚却醒转过来。
敖泽停下脚步,道:“我还以为大师刚才死了呢。”
明已和尚道:“有劳施主挂念了,小僧刚才只是入定罢了。”
敖泽道:“入定?”
明已和尚道:“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诸法空相,无垢无净,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摘录自《心经》,顺序有改动)
敖泽在太学院藏书阁也读过不少佛门典籍,明已和尚的这几句话像是某种功法口诀,不禁惊道:“这是口诀?”
明已和尚淡然道:“佛家称作法门。”
敖泽默念法门口诀,也像明已和尚那样,趺坐在地,慢慢参悟那几句话,“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这就是说,不为一切一切感官所动,“诸法空相,无垢无净”,便是不拘泥一切外在形式和举动,“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不为外在所触动,将自己心神融入到内在世界之中,无我无世界,我即世界,世界即我。
过了没多久,敖泽便物我两忘,唯有神识感官还在,也不强求,任由神识在体内不断游走。神识融入体内元气洪流之中,只见元气洪流不断分离成一道道小流,而这些小流又汇聚成洪流,当真是玄妙无比,而小流之上又有点点星光。
敖泽神识深入,想要看清那些星光是什么,可是无论神识想怎样靠近,却有种无力感,无法靠近。敖泽也不强求,神识又融入小流之中,在体内缓缓游走,到了气海之中,只见那里元气不住旋转,星光更盛,温度似乎也比其他地方要高了一些。
那……那是……元气真火,敖泽突然想起那些星光应该就是元气真火。进入凝神期后,修士便要在体内凝聚真火,煅烧自身修成琉璃玉身,以便为凝聚金丹打基础。真火锻身,是一件极其危险和痛苦的事情,所以才需要强大的神识来控制元气和真火,否则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
敖泽并没有感受到真火锻身时的刺痛,想起那些星光还不是真正的元气真火,应该是真火未燃之时的引火。
没想到,那几句法门口诀竟然能引导神识进入一种入微的状态,以前神识虽能内观,但却不能如此入微。以前只觉着佛门功法强横,难以驯服,没想到还有这样细致的法门,不知道这和尚为何将这法门说与自己……
心中杂念生发,敖泽立刻便从那种入微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体内元气洪流也不再像刚才那样清晰,有了一种模糊的感觉。
明已和尚看着敖泽的状态,邪邪一笑,心道,任你再警觉,不也落入我的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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