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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第40章 无垢(18)


如花崇所料,警方不久在冯家村村外的山林里,发现了伤痕累累的贾冰。

        对川明市来说,这无疑是个重量级消息——教师连环凶杀案的最后一名失踪者找到了,和前面三名受害者不同,他虽然受了重伤,却还活着!

        媒体蜂拥而至,想要采访贾冰。

        目前嫌疑人之一已死,另一名嫌疑人信息全无,失踪者里唯一的幸存者颇具传奇色彩,只要能拍到他的照片,让他随便说几句感想,就能包装成一篇高点击的报道!

        然而在警方的保护下,没有一家媒体接触到贾冰。

        贾冰被发现时还有意识,目前已被送往市内的医院。经检查,他体表有大量擦伤,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左手骨折,颈部有明显勒沟,头部遭受重击,有轻微脑震荡现象,曾经吸入过乙醚。

        “体表伤和软组织挫伤都是摔倒、被硬物磕碰造成。”医生对贾冰进行诊查时,裴情披着白大褂,全程在场,“左手的骨折也是。”

        “那就是说,这些伤很可能是他自己弄出来?”海梓嘶了声,“对自己可真狠啊。我已经猜到我们审问他时,他会怎么说了——神秘人杀死赵田军后,将我带到冯家村村外,想用杀死赵田军的绳子勒死我。我挣脱后拼了命逃跑,没想到闯入山林,神秘人不见了,但我也在山里迷失方向。”

        花崇仔细看着检查报告,眉心浅拧,“这勒沟不正常。”

        海梓凑过来,“我看看,我看看。”

        “要勒杀一个人,勒沟与颈部基本是平行的,赵田军的勒沟就是典型的勒杀勒沟,贾冰这条明显向上,后方没有收拢,像是自缢的勒沟。”花崇看向裴情,“对吗?”

        裴情点头,“在这条勒沟下方,其实还有一道勒沟,但不大明显,就是你刚才说平行勒沟。我判断,贾冰尝试过勒住自己的脖子,但无法留下他满意的勒痕。他想展现给我们看的可能是那种命悬一线的情况。所以在多次尝试之后,他将绳索固定在身后,尝试自缢。但这恰恰是一个破绽。”

        “你一会儿再去检查一下,贾冰头皮有没有拉扯现象。”花崇道:“贾冰头部的伤位于额头,他很可能会说,是神秘人压着他的头撞击硬物,这种情况下,头皮必然有拉扯损伤。这些细节都是我们攻破他谎言的依据。”

        裴情应道:“明白。”

        花崇又问:“另外,贾冰体表只有擦伤,没有束缚伤?”

        裴情说:“有是有,但只在小腿上。”

        “演戏也不演全。”花崇放下报告,“如果他真的无辜,赵田军和神秘人怎么可能不将他绑起来。”

        “他也想过绑的吧?”海梓说:“但人无法将自己绑起来,就像人无法将自己勒死。”

        “所以他的计划和逻辑并不是天衣无缝。”花崇说。

        海梓脸颊一热,“天衣无缝”这个词是他说的。

        “贾冰赌的就是警方认定他属于被害人阵营,根本不会怀疑他是加害者。”花崇说:“一旦我们跳出这个陷阱,他就不再是天衣无缝,而是漏洞百出。”

        在医护人员的精心照料下,贾冰能够接受问询了。

        他半躺在病床上,望着出现在病房的刑警们,眼中突然泛起泪光,“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是你们救了我!”

        花崇笑了笑,“现在感觉如何?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贾冰点头,“能。”

        “5月2号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花崇说:“你的学生已经承认,他们为了逼迫你拿出月考的数学题,将你绑到废弃工厂,后来你是怎么被带走?”

        “他们被处分了吗?”贾冰脸上出现担忧的神色,“他们还是孩子,只是一时冲动……”

        花崇说:“难怪20班的学生都尊敬你,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你还在为他们着想。”

        贾冰轻轻道:“应该的。”

        “处分暂时还没有下来,但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学校管理的范畴,他们将来会受到一定的影响。”花崇说:“对了,付俊组织了不少学生,这几天一直在为你祈福。”

        贾冰张张嘴,视线转向下方,手不自觉地握了握被子。

        “所以,仓库里发生了什么?”花崇问。

        “我当时病得不轻,他们又给我吃了药,我晕得厉害,但一直没有睡着。”贾冰语速很慢,似乎正在艰难地回忆,“学生应该是睡着了,我模糊看到一个人走进仓库,我第一反应是付俊他们回来了。但他走近之后,我才知道不是。他将我扛起来,我只喊了一声,他就捂住我的口鼻。”

        花崇一直盯着贾冰,而贾冰在说这一段时始终没有抬起头。

        “我被带到一辆车上,车上还有一个人。”贾冰接着说:“我很晕,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花崇说:“是什么车?”

        贾冰说:“面包车。”

        花崇眯了下眼,“你继续。”

        “我不知道车往哪里开,中途我失去意识,醒来之后就在一个房间里。”贾冰突然发起抖来,像是想起了极端可怕的情形,但有意思的是,他的微表情尚不到位,这让他的颤抖显得可笑。

        花崇不动声色,“你看到了什么?”

        贾冰咽了口唾沫,“死,死人。”

        花崇说:“什么死人?”

        “就是那些失踪的老师!”贾冰瞪大双眼,“他们被放在一个冰柜里,全都冻了起来。老师给我说,我,我也会变得像他们一样!”

        “老师?”花崇挑眉,“什么老师?”

        “杀人犯一共有两个人,一个很年轻,一直戴着帽子和口罩,就是他把我从仓库里扛出来。还有一个年纪大,走路时脚有点跛,他,他逼我叫他老师。”贾冰急促地呼吸,“那个年轻人也叫他老师。”

        花崇拿出两张照片,一张是赵田军生前的,一张是赵田军遇害之后,“是他吗?”

        在看到尸体照时,贾冰猛地吸气。

        “是他吗?”花崇又问。

        贾冰闭着眼点头,“是他。”

        花崇收起照片,“这段时间,你一直和这二人生活在一起?你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失踪的三名教师是被他们所杀害?”

        贾冰再次点头,“老师将他们的遗体从冰柜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切割,说要制作成标本,让那些人看看,什么是楷模,这就是楷模……”

        花崇问:“你呢?”

        贾冰茫然道:“我?”

        “赵田军只是让你在一旁看着,没有对你做任何事?”花崇说:“你见过那个年轻人几次?”

        “我就是下一个。”贾冰说:“老师说,等他做好了所有标本,就轮到我。”

        花崇说:“他们转移过两具尸体,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那是唯一一次他们将我单独丢下。”贾冰说:“整个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冰柜里的尸体。”

        花崇问:“你尝试呼救了吗?”

        “没有用。”贾冰疲惫地摇头,“不管我怎么喊叫,也没有人听到。”

        “后来出了什么事?”花崇说:“为什么他们将你转移到冯家村?”

        “我不知道。”贾冰说:“他们吵了起来,老师让那个戴口罩和帽子的年轻人继续杀人,年轻人说警方正在密集调查,再动手会暴露。他们吵得很厉害,年轻人推了老师一把,老师摔倒后就晕过去了。”

        贾冰缓了几秒,“年轻人把老师绑起来,装进袋子里,扛着离开。”

        花崇说:“又只剩下你一人?”

        “他很快又回来了,让我跟他走。”贾冰说。

        花崇说:“他没有伤害你,只是让你跟他走?”

        “我不知道。”贾冰激动起来,“我是正常人,我不知道杀人犯的想法!”

        花崇示意贾冰先平静一下,然后又道:“之后你们就到了冯家村?”

        “他杀了老师!”贾冰颤声说:“半夜,就在那辆面包车上,我都看见了!”

        花崇说:“你和他一同离开面包车?”

        “他威胁我,敢反抗马上杀了我。”贾冰说:“我已经见过四具尸体了,我根本不敢再叫喊。”

        “可即便你很配合,他还是打算杀了你?”

        “是……是,他用杀掉老师的绳子勒住我,要杀死我!”

        花崇问:“你是怎么摆脱?”

        “可能人在生死关头,能爆发的力量难以估量,我要再不挣扎,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贾冰肩膀高高耸起,“我踹他,摸到一块石头,砸伤了他的头。他松开我,我趁机没了命地跑。”

        “他没有追上来?”

        “追了,我听得见他的脚步声,但我根本不敢回头,跑到脱力不得不停下来时,他已经不见了。”

        过了好一会儿,花崇才说:“你跑进山里,没能立即出来?”

        “我找不到路。”贾冰说:“而且我也害怕遇见他。”

        花崇站起来,“行,情况我差不多都了解了,你好好休息。”

        贾冰有个很明显的松气动作,就像一个经验不足的演员,终于熬到了导演喊“过”。

        “贾冰的话和我推测的差不离。”从病房出来,花崇与柳至秦汇合,“他给自己准备了一套不错的说辞。看他的反应,他还没有想到,我们早就已经怀疑他。”

        “倒是可以再给他一些时间,我们也利用这段时间将证据全部整合起来。”柳至秦道:“目前已有的重要证据是——师风小苑附近的私人监控拍到贾冰从灰色面包车上下来,时间正好是徐与帆遇害后的第二天。这足以说明,贾冰和赵田军并不是他形容的被害人与加害人的关系。另外还有购房的钱款来源,他必须交代清楚。贾冰的同学曾经见过他与赵田军出现在大学校园,这也是一项间接证据。”

        花崇边听边往前走,“对了,赵田军那张领取补助的银行卡还是没能找到?”

        柳至秦摇头,“不在魏家巷子的老宅里,也不在门面。我们已经找到了赵田军的所有证件和卡,唯独差这一张。”

        走到楼梯时,花崇突然停下脚步。

        柳至秦:“嗯?”

        “我想到了一种可能。”花崇说:“川明有一个冷门的习俗,家中孩子搬入人生的第一套房子时,父母会偷偷在灶台下方埋一份存折,寓意财源滚滚,然后在生小孩时将存折拿出来,里面的钱归小辈支配。”

        柳至秦说:“还有这种习俗?”

        “现在基本上没有了。”花崇说:“因为很麻烦,存折必须去镶进灶台里,以后取出来时会破坏灶台原本的设计。据我所知,现在小辈乔迁新居时,父母都是直接给钱。”

        特别行动队再次来到贾冰家中,海梓找来工具,一点一点撬开灶台,“卧槽!”

        只见一个透明密封袋出现在水泥缝中,装在里面的正是赵田军“失踪”的银行卡!

        贾冰已经能够下地行走,再次见到花崇时,微笑着点了点头。

        花崇接下去的话却让他骇然变了神色。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戴口罩和帽子的年轻人,或者说,你就是那位年轻人。”

        川明市局,审讯室。

        贾冰坐在审讯椅上,眼中的惊诧仍未消失,“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会绑架我自己?”

        “这是你给付俊讲解的数学题。”花崇将卷子、草稿纸一并放在桌上,“这道题明明有更加简单的解法,你却偏要用他听不懂的竞赛知识点给他讲解。你一次次让他觉得自己不行,月考很难,如果不走‘捷径’,就一定会从实验班掉出去。”

        贾冰看着卷子,脸色越来越来白。

        “你让付俊,还有另外三名学生成为你绑架自己的‘帮凶’。”花崇说:“他们的行为,会进一步坐实你的‘无辜’,你从一开始,就将自己塑造成了最无辜的被害者。你以为这么做,警方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到你身上去。”

        贾冰摇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简单的解法谁都会,我除了带20班,周末还要给竞赛班上课,我用竞赛的知识点给付俊讲题,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大众视野中的第四名失踪者、唯一的幸存者,你的口供对警方有极其重要的作用,现在川明市无数个镜头,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你,盯着我们这些刑警。”花崇冷冷道:“如果不是有足够的证据,你认为我会把你请到这里来吗?”

        贾冰讶然,瞳孔里流露出浓烈的疑问和不信。

        “去年,你以首付加贷款的形式买下了师风小苑的房子,二中对教师实行内部价,但房子的价格仍然超过了你的积蓄能够承担的范畴。”花崇说:“你在老家只有一个对你不闻不问的继父,念书时,你靠打工和奖学金生活,去年4月,你入职不到一年,首付的钱是从哪里来?”

        贾冰表情僵硬,“我……”

        “你的账户里突然多出10万。”花崇说:“而在这之前,赵田军分批取出了10万。是他资助你买了房,你们并不是在面包车上第一次见面。你当年从老家逃离,来到川明时,就遇到了他。对你来说,他是教父一般的存在。”

        “不是!”贾冰坚持道:“我根本不认识他!”

        “是吗?可你的大学朋友,曾经在宿舍见到你们。”花崇说:“你当时向对方解释,赵田军是一位学生的家长,向你咨询补课的事。”

        贾冰瞠目结舌,仿佛根本想不到警方已经查到了这个地步。

        花崇说:“请你解释一下,这10万到底是怎么来的。”

        “我,我借……”

        “向谁借?”

        “朋友。”

        “哪个朋友?”

        贾冰忽然抬起双手,捂住上半张脸。

        “你买房的钱,是赵田军卖卤菜的积蓄。”花崇说:“那个时候,你还是他忠诚的信徒,愿意充当他的屠刀,杀死那些没有污点的教师。直到双手沾满鲜血之后,你才醒悟,你也被学生所爱戴,也曾经是没有污点的教师,你不愿意再扮演信徒,你要和你的教父决裂。”

        “不,我不认识他!”贾冰咬牙切齿,“我也没有杀过人!你刚才说的都只是你的想象!”

        “我说过了,现在川明所有人都关注着你,压力全在警方身上,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我不会将你请到这里来。”花崇脸色愈寒,“在王雨霞、张旭、徐与帆遇害时,你都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你的年级主任证实,在前两起命案发生时,你早上因病晚到,晚上没有留下来给学生讲题。”

        贾冰嘶声道:“这也不能证明我杀了人!”

        “赵田军的财产情况你都清楚吧?”花崇说:“他的所有积蓄都已经取了出来,你是不是也怀疑过,他那张存着补助金的卡到哪里去了?”

        贾冰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花崇将由物证袋装着的银行卡放在桌上,“你不是川明本地人,大约不清楚这里有一个早就过时的习俗。赵田军当初帮助你,向你灌输他的扭曲思想,让你成为他的信徒。他在利用你,同时你也是他唯一的依靠,他将你视作继承人。他用毕生的积蓄给你买房,然后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将这张卡镶嵌在了你新房的灶台里。”

        贾冰眼中情绪翻滚,仿佛是仇恨与感恩彼此交锋。

        最终他低下头,眸光晦暗,“是他毁了我,我只是想做一个正常人而已。”

        片刻,贾冰的声音有了哭腔,“是他让我向往老师这个职业,我因为他成为老师,我想好好地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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