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原来是你们
出手救人的是如一。
片刻之前。如一一手持剑一手提灯，紧赶慢赶，突然看见一阵红光，心道终于追上了弟弟了。她刚要加速，心中猛地一抽，一种极度不详的预感钻进她的心间。
等她赶到现场便看到，弟弟一动不动地挂在怪物的身上，而怪物则玩弄食物一样拿捏着张宇初。
她的手开始颤抖。
“啪嗒”
灯盏和乌木剑一同坠地，接着她自己也跪了下去。
但只一瞬间，她便摸起乌木剑，缓缓起身，一双明眸里全是刻骨铭心的杀意！
“你，胆敢杀我弟弟！”
声未落，人已凌然跃起，翩若惊鸿般躲开怪物几只手臂的攻击，同时踩在其中一只手臂之上，再次拉近双方距离。
“唰唰唰——”
乌木剑清脆剑吟几声，穿插在一如身体的手臂被悉数斩断。一如的尸体随之跌落，又被如一接住横抱退开。怪物也没有第一时间追击如一，而是在原地慢慢收拢身躯，它体内已没有独立的鬼魂存在，所有吞食的猎物都已化为它的身体一部分。它圆球一样的身体从两边开始收缩，一股股黑气往被桃木剑看出的裂缝挤去，伤口也就逐渐合拢起来！
稍微拉开距离后，如一将弟弟的尸体轻轻放在地上，她扶着弟弟的脖子，痴痴地往着那张还带着稚嫩的脸，有些泣不成声。
一如的双眼是半睁着的，空洞地望着远方，似带着无限的遗憾。
如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恰好看到张宇初濒死一幕，她的眼中爆发出更深的恨意，她收回目光，根本不想关注张宇初的死活。她伸出手，抚摸着弟弟的脸庞，想要为他阖上眼皮，却一连三次，都无法完全让一如闭上双眼。
一如的眼，仍注视着张宇初的方向。
如一的恨恨地握了握拳头，咬破的下唇渗出血来，终于还是轻轻放下弟弟的尸体，提剑朝怪物攻去！
她的身形灵巧，剑势锐利，带着复仇之心，她一剑刺中怪物最粗的手臂，让怪物在吃痛之后，不得不放开张宇初，转而全力与如一战斗起来！
“砰——”
怪物粗大的手臂敲击在地面，砸得烂泥四溅，如一闪身退开。只听怪物身上的鬼脸一阵狞笑：
“美味、食物，嘿嘿嘿——！”
怪物的身体再次变化，它吐出大量的黑气。黑气环绕着它的身体，一种肉球般的身体像河豚一样膨胀，一颗颗细点扎破表层，钻了出来。黑气则附着在上面，形成了一种类似甲片的东西。
如一不知道它要做什么，但不愿放任怪物变化，再次冲过去，挽剑挑、刺。那怪物面对如一的攻势龟缩起来，硬是用新形成的外壳抗下一连串的打击。
乌木剑划在那怪物的身上，必然带起亮起一串火花，但并没有切入内部，对它的造成的伤害并不算大。
如一紧皱眉头，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剑太轻了。面对这种防御，她灵动的剑法灵巧有余，力量不足。如果放在正常情况下，她此时必然理性地撤退，谋定再后动。
然而此刻她与怪物有血海深仇，一双明眸里全是复仇的怒火，根本没想过后退！
“砰——”
那怪物逐渐跟上了如一的速度，或者说如一的速度慢了下来，终于被那怪物抓到了机会，它一拳打在如一落地之处，砸出一个小坑。而如一则临时提速，惊险地躲开，顺势在那手臂上留下一条不算深的剑痕。
“呼，呵——”
局势逐渐僵持，如一在阵法之中耗费了太多心神，此时久攻不下，疲态渐生。
双方似乎谁都奈何不了谁，可天平开始倾斜。如一是血肉之躯，体力终究不济，不可能和怪物无休止的周旋。
她有意将怪物调离一如所在的区域，战场越拉扯越远。
那怪物怪笑着追过去，它的速度快了起来，先前的防御姿态更像是示弱。顷刻间如一便被追上，那怪物抄出手臂，直扫如一的后背。如一像是后背长眼睛一样，灵活地蹲下，手臂刚好从她头顶掠过，而后她朝旁边一翻，倒持乌木剑往怪物手腕处扎去。
乌木剑划破怪物的手臂，如一又甩出一张藏了很久的雷符精准地插在伤口上，雷符沾上怪物黑气的瞬间燃烧起来，然后雷光一闪，炸得怪物的手臂血肉模糊，不少包裹在外层的细肢耷拉在地，无法再连接回去。
“呜呜呜呜哇——！”
怪物没有再追如一，十几只细手抓捂着冒起的白烟的手，在地上翻滚。身上的鬼脸更是同时齐哭，好不渗人！而它完好的一只腿则疯狂地在地上乱砸一通，试图不让如一靠近。
“沙沙沙、沙沙沙。”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在周围响起。如一喘着气，警惕地往着脚步声的方向。
一个人影从坪中穿了出来，正好落在如一身边。
雨幕落在来人的身上，打的斗笠哒哒作响。
看清来人，一脸倔强的如一哽咽了，委屈一股脑儿地涌上眼眶，眼泪不住往下淌：
“师、师父......”
白鹤道长的眼中满是疲惫与焦急，看到如一的那刻，他浑浊的老眼也微微泛红。他一直在赶路，从山下到道观的距离全力奔跑对他这个年纪来说，已经非常吃力。
然而当他回道道观时，却发现护观阵法已破，道观里人去楼空。于是他又从后门追来，一路抄捷径终于来到徒弟身边。他只看到如一，而不见一如，嘴里有些苦涩，轻声安慰道：
“如一，辛苦了你......”
如一摇摇头，闭上眼道：
“师父，弟弟去了，都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他......”
“是吗......”
白鹤道长闻言，身子晃了晃，几欲昏倒。
如一连忙上前搀扶住师父。白发人送黑发人，白鹤道长悔不当初：“是为师对不住你们。这一劫，终究没替你们扛过去。”
短暂的伤心过后，白鹤道长缓过劲来，他解下蓑衣，放到一边，对如一说道：“徒儿你记好，这只厉鬼，乃是有心人仿养蛊之法养出的邪物。日后如果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一定要小心！二十年前，有一家和一派，便是在这有心人的搅动下灭门！如今，这养鬼之法出现在这里，将闲云观卷入旋涡，不知在将来又会有何种风云变幻！”
他顿了顿，摘下斗笠，一头稀稀疏疏的头发全白了，他的声音低沉下来：
“一如的事，错在为师，你不必自责。”
“不关师父你的事！是张宇初害死了一如！师父你知道吗，他一直躲在道观里！一如就是因为那个小人才会死的！”
如一的一顿抢白，让白鹤道长愣在那里，他持剑的手有些颤抖，眼中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最后垂下眼睑，对如一问道：“原来是这样啊，他还活着吗？”
如一面带不解，愤懑道：“师父，你还关心这小人的死活？”
白鹤道长太息一声：
“......去吧，将他带过来，他若能活着，也许能了结一段恩怨！”
如一不知道师父的说恩怨是否跟她心中所想的恩怨一致，见师父一脸悲戚，她也不再多嘴，调头去寻一如与张宇初。留下白鹤道长与已然重新站起来的厉鬼对峙。
“你、是你，疼，好疼，杀了你——！”
“孽障，先前一剑居然没能将你杀死，这一次，贫道不会再让你有机会祸害此间了！血债血还，看剑！”
说罢，白鹤道长桃木剑在前，身如长虹直贯厉鬼而去！
那厉鬼怪叫一声，单脚跳起，脖子处的大口朝下，喷吐出大量黑气，将白鹤道长笼罩在其中！
黑气弥漫，置身其中的草木瞬间枯萎，白鹤道长捂住口鼻原地起跳，剑尖朝下，一弹一挑，带起一阵强风，驱散黑气！同时看准厉鬼落地的位置，脚步疾踩，如幻影般转瞬即至！
桃木剑带出一阵残虹，横劈进厉鬼的身躯，“滋滋滋——！”
“吓——啊啊啊啊——！”
一阵烤烟的味道随着白烟冒气，厉鬼吃痛不已，大手朝白鹤道长砸下，在地上砸出一道沟痕，可并没有击中白鹤道长。
随后，白鹤道长的咳嗽声在厉鬼身后响起，一柄炙热的剑，从厉鬼的后背插入“滋滋滋——”
又是一阵黑气被灼烧的声音，厉鬼奋力往后砸去，剑身却被轻轻抽走，又斩断了厉鬼几只细手！
“咳咳——！”
白鹤道长站在厉鬼身后不远处，冷眼看着厉鬼挣扎，捂着胸口尽快平息咳嗽。他恨恨道：“若是早个十年，你这种货色，贫道一剑便能灭了，如今，怎能让你速死！”
厉鬼有一丝神志，连续不断的疼痛让它开始畏惧那个身量不到它十分之一的瘦小老头，身上的鬼脸不管是残破的还是完好的，全都哭丧起来。它手掌的独眼开始往四处望去，想要找个机会逃走！
它动了，怪叫一声，往白鹤道长相反的方向夺路而逃。
白鹤道长冷哼一声，持剑追了上去，很难想象他的速度居然能够碾压厉鬼，并且不断地在厉鬼身上割下细手和肉块。那些被桃木剑割下的部位，在地上抽搐片刻，便化为黑气，消散不见。
厉鬼原本圆滚的身躯也因此残缺不齐，到处是凹陷坑洼的伤口。
厉鬼跑了一路，怪叫了一路，最后它发现前面居然是个断崖，已无路可跑。终于反身朝白鹤道长扑去，却被白鹤道长矮身闪过，一剑斩在被如一炸烂的伤口上，用力一挑，将整只手掌齐根削下！
那只手掌落地后，伤口位置不断冒出白烟，但它还能动，不断向远处蠕动着，还想逃走！
但这次，白鹤道长，走到它前面，一剑刺在独眼上。巨大的手掌抽搐片刻，掌心处燃起一团火焰，很快将手掌烧成灰烬。
失去手掌引导的身体还在乱动，巨大的身体撞倒了不少树木，终于冲撞到了白鹤道长面前。
白鹤道长从手指中逼出一滴精血，滴在桃木剑上，架了一个剑势：“除恶务尽，受戮！”
人过，剑过，厉鬼的身体轰然倒下，随后裂成大大小小许多块，期间夹杂着一个碎裂的小小人偶，分化为黑气消散在雨中。
“咳咳咳咳。”
彻底灭除厉鬼，白鹤道长忽然一阵钻心咳嗽，握剑半跪在地上。他捂着嘴的手掌中有血渍流下，咳了许久，他才平缓下来，站起身去捡斗笠。
恰好此时，雨幕之中走出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白鹤道长捡起斗笠，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道：“徒儿，将蓑衣递给为师。”
高个的身影蹲下身，将蓑衣捡起，递了过去......
“你是要这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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