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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4章 后悔是当年


这一夜到了后来,一切都好似被那香槟酒染醉,所以模糊不清。只知道夜深了,华灯退去,夜宴也是散了去。宾客们纷纷退走。聂勋携安知意并肩相送他们离去。

        这边章子文走了,唐氏两位千金少爷走了,沈氏沈澈离开,秦氏一行和孙氏一道离去,付言也是走了。安瑾洲打过招呼,后方是李承逸带着程青宁。乔晨曦也是紧随其后,后方处还有南子轩。

        “南总,希望今天玩的愉快。”聂勋笑着说,南子轩只是点了个头。

        安知意亦是朝他微笑,“路上小心。”

        南子轩看着她,他却是想要说上一句,可最终无法出声。

        “楚总。”下一秒,耳畔又是聂勋的男声响起。

        那慢慢悠悠散去的人群里,楚云烶的步伐不疾不徐。骆筝跟随在他身边,两人到了宴会厅门口。聂勋看见了他,开口招呼。“今天真是感谢光临。”

        楚云烶定睛看去,安知意站在一旁微笑,“慢走。”

        已是散居之时,那些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尚未来得及的。也仿佛不需要再说。来不及再多言。后边又有一波宾客离场。那人潮将他们推往门外。

        走出宴会厅,那酒店的门口处,旋转门外边正是车流如织,私家车开来要接走宾客。人流散了一波又一波,那两个男人还站在那里。

        楚云烶和南子轩两道身躯笔直,望着外边的迷离世界。

        两个人久久都不曾出声,这一刻的沉默,让整个世界寂静。

        骆筝从里边而出,她刚刚去了一趟洗手间折出,瞧见了楚云烶和南子轩立在那里,她上前去,招呼了一声这位南总,她扭头轻声道,“楚总,我们也走吧。”

        此时,南子轩却是问道,“楚总,时间还早,这么早就回去了”

        楚云烶没有动过步伐,他回道,“走吧,那就喝一杯去。”

        “骆筝,你自己先回去吧。”话音落下,楚云烶已经迈开步伐。

        骆筝一怔,只见楚云烶和南子轩两人舍了前来接驾的私驾,竟然是直直往外边走,完全不顾了。她僵在这里,一时间诧异于这两人这一刻的默契,究竟是从何而来。

        已是夜深,路上的车也不似白日里那么多。只是依旧不时开过身边,那灯光照在人脸上,打的滕亮。两人一路的走,一言不发的走。不知道走了多久,过了多少条街,又穿越了几道红绿灯,只看见路边转角摆开了几张桌子椅子。

        那老板似是要打烊,两人却是在此处坐下来,老板急忙上前道,“两位先生,我们店已经差不多要结束营业了”

        南子轩直接取出钱夹,掏出了所有的钱来,厚厚的一摞搁在桌上,他低声说,“老板,行个方便,只要酒不用点菜。”

        一见这么多钱,这两个男人看着器宇轩昂,老板自然是不敢再赶人,连忙笑着接下了。这店也不打烊了,老板询问,“两位要什么酒”

        “都可以,不挑。”南子轩回道。

        老板可不敢怠慢,赶忙将店里所有的酒都每样搬来一瓶。不过一会儿,桌子上摆满了酒瓶。

        南子轩又道,“不用忙了,我自己来。”

        老板退下了,回到自己的店里去看电视节目,也不再去打探他们。却是有些不放心,只怕会出些什么事情来,所以偶尔的扭头看上一眼,然而那两个男人,只是闷声喝酒,都没有出声。

        久而久之,老板也不再去探听了,夜里困倦,在柜台上打起了盹。

        京都酒店的宴会厅,宾客们全都散尽,柳秘书上前汇报,“聂总,客人们都已经走了,留宿的也已经安排妥当。

        聂勋颌首,他侧目道,“我送你回酒店。”

        安知意平时不住京都,她住在另外一处,当下便和聂勋一道离去。离开之时,她开口道,“柳秘书,今天辛苦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柳秘书应声。

        “早点休息。”安知意微笑道,柳秘书回道,“是。”

        “走了,柳秘书会照顾好自己。”聂勋低声说道,他已经挽过安知意往外边走。

        车子开出京都往另一处赶回,安知意靠着车椅,单手支着头,聂勋瞥了她一眼,见她闭着眼睛,“累了”

        “可不是累了,这种宴会见了人就是笑,这一个晚上下来,笑的我脸都僵了。”安知意笑着叹息。

        “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但是也没办法。”聂勋回道。

        今日的盛会,如此的声势浩大,一来是庆贺,二来却也是威慑,让京城所有人都知道龙源不可小觑。而今天此举,已然造成了轰动,达到了原先的设想目标。只是,安知意却也是困惑好奇,“不过,我还真是没想到,原来你认识这么多人,和他们都有交道。”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今天也是他们捧场。”聂勋笑道。

        “kent医生真是好厉害。”安知意夸奖,聂勋问道,“看来现在你对我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何止几分,简直就是滔滔不绝。”安知意调侃起来。

        “行了,一夸人就离谱。”聂勋叹息打断她,却是转眼问道,“你今天被他缠上了”

        这个他指的是谁,安知意自然清楚,“和他聊了几句。”

        “都聊了什么”

        “你光猜也猜得出来,不就是那一些,没什么意义。”安知意回道。

        然而,聂勋指出,“你的口红,印在了他的衬衣上。”

        口红印安知意诧异,有留上去只见她蹙眉迟疑,聂勋道,“看来你也不知道”

        安知意回想方才,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却也是一时间想不起,只是能够清楚一定是在纠缠的时候擦到,“大概是不小心撞到了。”

        “真是不小心。”聂勋道,“下次注意点。”

        安知意“恩”了一声,聂勋轻轻揽过她,让她靠向自己的肩头,“睡一会儿,到了喊你。”

        安知意一个小睡,就回到了平时下榻的酒店。聂勋的房间就在她的隔壁,他送到她门口道,“去睡吧,不早了。”

        “那你也早点。”安知意确实困了。

        见她就要进房,聂勋喊了一声,“小七。”

        安知意步伐一定,聂勋却是盯着她的脸,好似在探究什么,这让她诧异,他却是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安知意摸了摸自己的脸,“什么”

        聂勋的手触碰向她的脸,“都红了,快破皮了。”

        “我皮肤敏感吧。”经他一碰,安知意才发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刺痛。

        “快去卸妆洗澡。”

        “知道啦,遵命。”

        浴室里边,安知意站在洗浴台前,她瞧向镜子里的自己。脸颊果然是红了,灯光下愈发清楚,肌肤都被擦的泛出红印。先前还勉强用粉底遮盖,倒是看不出来。这下妆有些花了,那淤青泛出来,更是明显。

        她拿起棉片来卸妆,桃红的唇膏被擦去,忽而之间眼前浮现起他阻挡的身影,以及那句警告的话:不要再让他碰你。

        真是疯了,实在可笑。

        凌晨两点,那沿街的小店,老板在柜台上睡的稀里糊涂。外边的桌子上,几瓶酒已经喝空了,两个男人却是没有倒下。又是一杯斟满,南子轩手里的酒瓶又空了一瓶。

        “又没了。”南子轩道。

        楚云烶看向那酒瓶,“还真是能喝,看来刚才宴会上南总你没喝够。”

        “我看楚总是也没有喝够。”南子轩把玩着酒杯,“不然,怎么会坐在这里和我喝这一杯。”眼前的液体晃着,他又是道,“还是,楚总心里憋得慌,不喝一杯,实在是过不去。”

        楚云烶举杯喝尽那酒,“过不去的人,南总难道不是一个”

        “龙源执行总裁,那位聂先生还真是了不得。”南子轩想起今晚的排场,这么多家企业,覆盖率如此之广,泛泛之辈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脉,“我又有什么过不去的,说到底这一局也不是冲着我来的。”

        许是喝了酒,南子轩的眼神迷离,更是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这话语里的落寞,这般深重。

        “聂总不是和南总你聊了好一会儿。”楚云烶道。

        “楚总就是楚总,又躲哪里去看好戏了,还是派了人在盯着,所以一举一动都这么了若指掌。”南子轩笑了,他凝声道,“这么看来,楚总对这位聂总也是很在意,所以才会这么盯着。”

        南子轩抬起头来,那微微有些泛着血丝的眼眸,对上楚云烶,他幽幽说,“楚云烶,其实你如临大敌吧。”

        楚云烶并不说话,只是拿过一瓶酒又斟满面前的空酒杯。

        “聂勋,真是巧,他也姓聂。”南子轩笑道,“你说他会她的谁”

        “同一个姓,当然是家族亲人。”楚云烶回道。

        “家族亲人”南子轩笑的更是欢,“楚云烶,我和你都是男人,一个男人对待一个女人,是不是亲人,你会看不懂”

        “绝对不是这样”几乎是下了断定,所以南子轩道,“他和她,才不是什么亲人兄妹”

        那却不知是在对他说,还是在对自己说,南子轩道,“那两年,他们可是形影不离,时时刻刻在一起。两年后,她回到京城,他也来了。这样的出双入对,是亲人还真是玩笑了。”

        “楚云烶,你又知不知道,他们从小都在一起长大,比起我来,是在更早以前。青梅竹马,用来形容他们才是。”南子轩低声诉说,他谈起青梅竹马这一个词语,莫名竟然仿佛成了蚀骨的痛,“连我都比不上,远远比不上。”

        “至于你,就更谈不上了。”南子轩不知是要从哪里找寻那满足,亦或者是安慰,所以他说,“我和她认识二十几年,你才和她不过是个零头。”

        在她暂且至今的生命里,屈指一算他的时光,那真的不过是个零头,楚云烶轻握酒杯道,“你又知不知道,她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南子轩定睛,被他这么一问,倒真是问住。知意的名字,他从未有过第二种想法。人生下来,名字都是大人们取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但是此刻,因为是楚云烶提及,突然就有种预感,好似并非是那么简单。

        那一种最不希望的可能,就这么萌生而出,若说方才他对上安知意的时候还开不了口,此刻却是那样迫切的急于想要否定,“你是想说,知意的名字是他取的”

        这怎么可能绝不可能南子轩脑海里不断的否认,楚云烶笑道,“不能就像你说的,他们从小都在一起长大,比起你来,是在更早以前。”

        “从出生那一天起,他就在她身边,他才是看着她长大的那一个人。青梅竹马,应该是这样吧。”楚云烶此刻说起,慢慢悠悠之中,是羡慕是嫉妒是说不尽道不明的情绪,全都无法理清。

        能看着她出生,给她取名字,是我最骄傲的事情。

        那个男人用全然骄傲的眸光,夺定到高不可攀的高度,是终其一生都无法都到达不了的时光。

        此刻,楚云烶和南子轩面对面饮酒,抛开那些前尘旧事,只就聂勋一人的出现来看,却是同样的不值一提。他们都不过是她人生中的一段,并非是。而她的,是那个叫聂勋的男人。

        那杯子一下落在桌上,酒溅落开,大片洒出,手指都湿了,仿佛染上了酒精的醉,南子轩混乱的眼中聚集不齐那焦点,那已然是方才之后又一次的打击,百感交集之中,他笑了一声,“哈”

        “取的好”南子轩喊道,“这个名字取的好”

        “这一定是他告诉你的,聂勋对你说,知意的名字是他取的”

        不然,他又怎么会知道楚云烶沉默的回应,已然给了最好的回答,南子轩仰头喝下一杯酒,他笑道,“楚云烶,你高兴的太早,瞧瞧你现在,什么也没有料到”

        “其实你现在很不甘心吧”南子轩问道,他言语犀利,句句刺骨,“不管你心里有她没她,这个女人,她从前是你的,现在到了别人的身边去,你真是不甘”

        “我当时辜负了她,没有了可能,而你现在,也不过是第二个我”南子轩突然冷厉了眼眸,谈起当年案发前后一切,他仍是嗜血般的痛恨,“你这重蹈覆辙,却是实实在在的冷血无情楚大少,你这个人是没有心的”

        没有心的人,又何来谈情何来谈真情真意所以才会在当年揭发检举披露送她入狱

        “现在真是好”南子轩笑的痴狂,“哈”他痛快笑着,“她的身边有了他,我真是为她高兴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能够欺负她,再让她难过”

        “楚云烶,对她而言,你早就过去了”盯着他,宣泄一般,透过他的眼睛,看见自己的倒影,南子轩一字一字说,“你早已经是过去式”

        “哈哈哈”他痛快的说完,笑的如此痴狂。

        那笑声放纵更是惊人,将那店里打盹的老板也是惊醒。老板被惊到了,他急忙扭头去看,只见喝酒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人起身,是那痴笑的一位站起慢慢的过马路离开。

        另一人仍旧坐在椅子里,月光冷如霜。

        这一晚的夜宴,群龙聚首,次日后商界对于龙源的传闻都已经传开。对于龙源的这位新任总裁,莫不是觉得神秘有势。而龙源总裁和其董事小姐之间的关系,也一度成为一个谜。

        宴会过后的中午,安知意才刚刚抵达公司,时间早已经晚了,“柳秘书,怎么没有喊我”

        柳秘书道,“聂总说昨天晚上您累了,所以不让我叫醒您。”

        “他在哪里”

        “聂总在办公室。”

        总裁的办公室先前就有空留出,此刻已经收拾好,聂勋搬进去入主。那室内有一处高处的小窗台,他拿着喷水壶正在给几株吊兰喷水。安知意走过去,她笑着道,“什么时候买的”

        “我从美国运过来的。”

        安知意诧异,“该不会是我买的那几棵吧”

        安知意之前曾经买过几盆,那不过是她心血来潮,一时间有了兴趣,谁料聂勋却是搬了过来,“没人打理,过不了几天就枯了。”

        “你去看看我桌上的册子。”聂勋又是道。

        安知意走向办公桌,果然摆了一份册子,“又是什么”

        “我已经看过了,你自己再选一个喜欢的。”聂勋说着,安知意打开来瞧,只见那册子里全都是别墅公寓的设计图,景观图,内景图,让她愕然。

        聂勋又道,“总住在酒店里,也不方便。选套房子,也好接绍誉过来住。等回头事情办完了,要走要卖,也都容易。你之前不是说,想给绍誉做饭吃”

        “那我就好好挑一个。”安知意笑道。

        聂勋给吊兰浇完水,“你慢慢挑。”

        “看来聂总要出门。”安知意一见他这么说,当下察觉。

        聂勋提过西服,“约了人。”

        “拜拜。”安知意挥了挥手,聂勋则是叮咛一句,“先吃饭,吃过饭再挑。”

        走出办公室,聂勋经过柳秘书身边,“替她准备午餐。”

        午后刚刚过一点,一辆车抵达了那一处公寓。那座公寓实则是一间工作室,很是雅致的地方。这个地方,安瑾洲知道,这里是戚夫人的工作室。先前安母和秀姨来过这里参观,后来对他说起过。

        安瑾洲上前去,他按下了门铃。有人来应门,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大概是助理也是看护这里的人,“安先生是吗”

        安瑾洲点头,那人道,“请进,kent先生在里面等您。”那人说着让出道来,安瑾洲进了去,对方道别一声,先行离去。

        工作室的入口处,已经摆满了堆积的石膏像,这里充斥着那些气味。安瑾洲又是往里面走,穿过回廊,墙上挂满了无数的画,不比外边的热气,这座工作室里森凉。

        又穿过回廊,安静的房间里边,有很轻的音乐传出,若不是仔细去聆听,那么怕是听不出来的。只是此刻,配合着这幽静森冷,愈显静悠寂寥。再往前方跨出一步,只见男人正在雕琢一个相框,他的美工刀,在手里比划着,是熟练的手势。他白色的衬衣袖子卷起,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

        “安总来了。”聂勋扭头瞧向他开了口。

        安瑾洲站定于此,“聂总。”

        “请坐,随意就好。”聂勋招呼着,他将那相框修饰好,又是重新装起。

        “不用了,在这里欣赏一下作品也好。”安瑾洲回道。

        聂勋放下了美工刀,他将相框抬起,“抱歉,有点小忙。”

        安瑾洲也不在意,只是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沉默中待他将相框挂回到墙上安置好,聂勋又道,“昨天晚上回去以后,安总是不是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我,又在哪里见过我。”

        安瑾洲的确是在回忆,却是模糊不堪。

        聂勋的手轻轻从相框上移开,他望着那幅画道,“那一年放学路上,我见过你,你的姑姑带着你。”

        放学路上安瑾洲眼中一定,聂勋慢慢回过身来,“如果这样记不起,那么现在呢”

        聂勋说着,将那眼镜摘下,露出一张脸庞来。

        去了那黑框眼镜,整张脸忽然鲜明无比,那斯文儒雅不过是掩饰,聂勋冷峻的容颜比此刻室内的低温更要寒冷。

        忽然,记忆开始回拢,对上这一张脸,安瑾洲记起,“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为什么此刻一提起,自己会对他有印象,只是因为同为少年的他,那一双眼睛看着真让人记忆深刻,整个人阴霾的可怕,让他记忆深刻。再后来,安瑾洲曾经追问过姑姑,那个少年是谁,可是姑姑并没有肯说。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安瑾洲也只就这么过了。

        此刻安瑾洲不禁道,“原来是你。”

        “真是庆幸,安总对我还有印象。”聂勋微笑,他拿起一旁的巾帕擦拭镜框,慢慢擦拭干净着,他低声说,“我一直在后悔。”

        安瑾洲心中一凛,聂勋抬眸望了过来,那眼中的光芒更甚当年冷郁。

        他缓缓说,“当年我就该把她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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