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狱中的哭泣
陶思甜的探视时间也在悄然间结束，而安知意仍旧是始终不曾说过话。只在最后，陶思甜轻声说，“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一直有人还站在你身边，至少还有他……”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不仔细去听，根本就听不见，可是那嘴型倾诉的形状。仿佛是念出了一个音来。
同时狱警也来提醒探视终止，陶思甜也不再言语了。她望向安知意，见她怔怔瞧着自己。
“4927，时间到了，起来跟我走吧。”狱警呼喊着，安知意却是直直的盯着她。那狱警更是去扶她起来，但是她定在那里。
“4927！”狱警又喊了一声，狐疑于她此刻的不听从。以往只要呼喊了上前，就能将她带起，可是今天这是怎么了，她竟然不肯走了。
安知意还直直看着陶思甜，陶思甜在朝她微笑，那笑容很是轻然认真。
“我等你，等你出来。”是她这么说着，眸光呈亮。
“4927。走了！”狱警再一次呼喊，这才将安知意从椅子里拉起，她如来时一样，转身蹒跚迈着颓然的步伐离开，走出了陶思甜的视线。
陶思甜也是起身。带着律师出了监狱。布吗休才。
那车子在外边等候着，有助理等候着为她开门，走近的时候，助理回道，“陶小姐，刚才顾小姐打电话过来了。我告诉她，您在忙，一会儿会回她。”
陶思甜点了个头上车，车子缓缓驶离监狱，她拿起手机回拨，那一头是轻柔的女声，“思甜，我听说你去保了那位安小姐？”
“是唐洛焕对你说的吧。”陶思甜回道。
“恩。”那头应了，“你去探视她了？”
“刚刚看过她。”
“那她还好吗？”
好或者不好，那可能性无法判断，谁也料想不到，陶思甜回答不上来，她望着外面的天空道，“听天由命了。”
这一天探视过陶思甜，安知意于本月的探视机会已经全部结束。当天安知意还是和往常一样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狱警们会监督她进食，维持生命状态。
可是当天，守卫的狱警巡视的时候，却发现原本对于所有一切都无动于衷的女犯人，却是拿起了地上的信封，那原本落在地上的照片在她的手中，她轻轻拿起捧着，垂着头在瞧。
“她在看什么？”有不明所以的狱警问道。
“是照片。”那人关了小窗，低声回道。
“什么照片？”一人更是好奇了。
那人是见过的，她说道，“是孩子的照片，一摞都是。”
“是她孩子的照片？”
“谁知道，应该是吧。”几句议论后，那人打断了，噤声道，“停了，不谈了。”
监狱里的女犯人各色各样，有普通人，却也有原本是达官显贵的，有些事情还是少说为妙，省的惹来事端。只是这个编号为4927的女囚犯，听闻她是京城楚氏家族的少夫人，楚家大少的妻子，原先也是海城富代家族的千金。这样的背景，更添了神秘色彩。
这一整天，她就在狱中，看了那照片，整整一天。看的累了，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这接下去的两天里边，除了高律师，没有人再能探视她。
高律师每次见到安知意，便是好言相劝，让她上诉，虽然提出了申请延长期限，但是这真是到了最后的时日了，这样的延长不可能会有第二次，“安小姐，我这边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项目空缺的资金，分别由博纳的李承逸先生以及陶思甜小姐填补上了，楚氏和博纳都已经撤诉。”
“听说陶小姐是您的好朋友是吗？您不该辜负她的好意，她是希望您能够上诉，能够有转圜的余地。如果不上诉，这一切都是白费，您就辜负了她。安小姐，上诉吧，上诉可以减轻刑罚，或者还可以有缓刑的机会……”高律师劝说着，“否则，您要在这里待上十年，十年后，您就老了，大好的青春都浪费在这里了……”
“安小姐，请上诉，请开口提出上诉！”高律师不住的劝说，但是安知意沉寂坐在那里，和之前一样。
高律师探望过安知意出来后，付言还等待监狱外边，“她同意了没有？”
“没有。”高律师摇头。
“怎么会！”付言不敢相信，这样大好的情况下，如果她都不上诉，那岂不是全都白费，“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付言瞧向那高高的围墙，围墙里边是惨白的监狱大楼，他真想破门闯入，找到安知意以后亲自问一问，她到底是想怎么样，可是他不能够，他进不去。
“付先生，请不要着急，还有时间。不过明天就是你开庭的日子了，回去先休息吧。”高律师提醒道。
付言这边，法院的传票也已经早就到了。同时当庭审理的还有另外两人，那是博纳的负责人程青宁以及另一位高管。付言无惧更是无怕，在面对费律师的时候，他道，“如果明天我也被判决，那正好，我也进去蹲监狱，反正劳教所我也进去过，再进监狱也是一样。”
“付先生，可不能有这样的想法……”费律师也是劝说，“你要为自己争取……”
付言道，“我当然会为自己争取，不是辩解，是事实，我确实什么也没有做过。”
费律师又听见他这么说，这才又定了心，只怕他也和安小姐一样在庭上认罪，这可就棘手了，他看着手中的材料道，“你的控罪，证据不充足，我会尽全为你打赢这场官司。”
付言道谢，“辛苦你了，费律师。”
眼看着明天又要上庭，乔氏名下的私人别墅里，那楼上的房间中乔晨曦正在通话，是下属在通报，“乔小姐，已经咨询过律师，律师说证据材料不充足，而且被告安知意已经判决，她已经认罪这一切都是她做的，法官和陪审团都会斟酌判断，判罪名不成立的可能比较大。”
“我不要听什么可能比，我要确信的概念！”乔晨曦凝声道。
“这……”下属也是犯难着，“律师只说，依照正常的辩护程序，有八成的获胜率。”
八成的获胜率，乔晨曦记在心中，这已经是几乎稳赢的局面，可是不到最后一刻，却仍旧是揪心着。
次日终于来临了，当天疑似是本案对于其余几位被告的最后庭审，他们各自都要做出判决。午后李承逸来接程青宁，面对上庭，程青宁早已经平静自若，没有了起初时的紧张和焦虑。
前往法庭后，当程青宁就要被警员带走的时候，李承逸看着她道，“去吧，不会有事，放心的去。”
程青宁瞧见他微笑着，她转身跟着警员离去。
准点一到，众人都入了席，依旧是那所有人，安家这边，南子轩也有到来。安瑾泽唤了一声，安素雅也瞧见了他，南子轩看向她，两人没有多说什么。范海洋在后方沉默瞧着，眉宇之间有一抹忧愁。
反而是安瑾洲说道，“都入席吧。”
章氏和龙源到了，博纳方到了，楚氏方也到了，那陪审团庭审人员都到席，法官一到，正式开庭了。由于先前已经就本案开庭过多次，案情的始末也早已经记录在案，今日实则不过是作总结为主。
只是当下，法官这边由双方律师提交了最新的文件，因为双方已经私下交涉，项目所缺的资金都已经补?，所以双方公司决定庭外和解撤诉。只是公司这方虽然有意和解，但是案子却已经立案查办，不可能就这样作罢当庭宣判消案，司法机构依旧是依法办事。
当下司法部门派出的律师对上嫌疑人的委托律师，首先被带上来的是嫌疑人之一付言，而庭上因为和付言的关系暧昧不明，乔晨曦也被请上庭当庭作供，当律师问起他们的关系时，乔晨曦沉默了。
“乔晨曦小姐，您和庭上的嫌疑人，也就是本案的被告付言先生，你们是情侣关系，是吗？”律师再次询问。
乔晨曦承认了，“是。”
“付言先生，乔晨曦小姐是您的恋人，是吗？”律师又是询问。
付言也承认了，“是。”
这一刻四目相对，那其余的话语都在耳边淹没而去，乔晨曦看着付言，先前不曾感受当楚云烶和安知意对簿公堂站在对立的位置时，究竟是怎样的感受。这一刻，却是全都明了。
那原来是心痛，心痛到了最后，只觉得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乔晨曦麻木的回答着问题，又在麻木中退下了庭。
付言站在庭上，在陈述罪证，还原案件过程，当庭的结案陈词后，陪审团综合了多番考量，将结果交由法官，一番商议中得出了判决，法官下达，“嫌疑人付言，就731商业案，陪审团一致投票通过付言犯罪证据不足，罪名不成立，当庭释放。”
付言站在庭上，他听到了法官的判决，乔晨曦在听审席上，也听到了这判决。她痛心疾首，却有一丝释放一般的心安。这一次，不等法官再继续审完所有人，她站起身来，“爸，我想先走了。”
乔父原本是陪伴她而来的，看见乔晨曦要走，自然是起身，陪着她离开了。
付言被当庭释放，费律师上前和他握手，付言脸上只是淡淡的微笑，他眼角的余光瞧见了那抹悄然的身影，他垂眸，眼眸黯淡无比。
退出法庭，乔父拉过乔晨曦的手挽在臂弯中，“现在他被当庭无罪释放了，你也可以安心了。晨曦，以后不要再和他来往了。”
风迎面吹来，乔晨曦觉得今年的秋天，似乎比往年要冷上许多。
付言的判决下达后，法庭这边还要继续判决另外两人程青宁以及潘靖。而这两人在庭上的口供一致，全都对于本案一无所知。潘靖的裁决牵扯着程青宁，他们是上下属的关系。
在程青宁的审判里，一度陷入于不可打破的僵局，让开庭的时间一再延长，这边眼看着傍晚都要来临了，陪审团的七人在听审过后，下庭对本案展开了讨论。眼看着又要上庭，众人都在等待下一步结果。
李承逸紧紧盯着那陪审团，现在命运掌握在他们的手里，他又是瞧向程青宁，见到程青宁很是安静。
楚云烶也在席上，他安然的神情，看不出异样来。
就在紧张的氛围里，这最终时刻到来，陪审团的代表将结果呈上法官处，徐法官看过递交的结果后，他宣读了裁决，“本案被告，嫌疑人程青宁，就就731商业案现投票如下——”
众人都等待着，李承逸的呼吸一止，他整个人也凝在那里，而后听见法宣宣布，“三票裁定嫌疑人有罪，四票裁定嫌疑人无罪。现在我宣布，嫌疑人程青宁裁定无罪，判决当庭生效！”
那是一票之差，只是一票之差！
李承逸听到这一票之差的结果，他的心砰然一定！
之后，另一位嫌疑人潘靖，也被判定无罪，此案就此告终。
这样的结果，在双方公司决定撤诉庭外和解的时候起，就已经预想过此种情景，几乎是没有意外，对于有些人而言，是大喜过望的结局。判决结束，众人也纷纷离席离开。
楚云烶也是起身，李承逸则是朝程青宁走去，接过了程青宁。
楚云烶恰好迎上了，在那庭上的回廊里撞了个正着。
程青宁默默瞧着楚云烶，楚云烶道，“恭喜。”
“谢谢。”程青宁回了一声，这似乎是这次的案子事发后，他们第一次说话。
李承逸应道，“楚总客气了，事情能够圆满解决，同喜。”
楚云烶微微一笑，别过他们出了法庭。
“我们也回去吧。”李承逸低声唤道，程青宁迈开步子，她的前方，楚云烶的身影已经出了法庭。只是料不到，竟是有一日，他们之间的话语，只剩下一句“恭喜”，一句“谢谢”而已了。
法庭外边，章氏一行已经走了，安家人也要走，南子轩却是瞧向了安素雅，只在注目中他走了过去，南子轩道，“素雅，一起吃个饭吧，就我们两个。”
安素雅点头，朝身后的人道，“那我和子轩去了，你们回去吧。”
安瑾洲应了声，范海洋则是看着他们上了一辆车。
一众人都纷纷四散，最缓出来的李承逸和程青宁上了车，远离了那法庭，李承逸道，“现在好了，都已经解决了，也没有事了。”
程青宁却是闷着声，李承逸笑道，“李姐也煮好了饭，该让她多加几个菜。”
程青宁看着他道，“你其实不必这么做。”
那五成的资金，程青宁刚刚才知道那结果，她一直足不出户，方才得知，在庭上听到的时候，她也是震惊。李承逸竟然拿出五成的资金来填补空缺，程青宁没有想到。
“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太太，传出去被别人知道了，不知道会有什么看法，就算你能容许有污点，我不能容许这样的污点。”李承逸说道。
那车子开的缓慢，但是那话语掠过，是沉凝的，程青宁此刻无法再去思考，这究竟是为何。她只是累了，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京城静悠的餐厅里边，那一侧靠窗的餐桌上，南子轩和安素雅面对面而坐。安静的包厢里没有人，唯有他们两人。窗外霓虹闪烁，一如曾经来过的模样。那还是当年南子轩来京城出差，安素雅也有跟随而来，当时也在这家餐厅用过餐，因为环境优美食物精致，所以安素雅记住了。
服务生送上了餐单，让他们两人点餐，南子轩道，“你点吧。”
安素雅看着那纸张的页面，却是无法将那些图片文字看尽眼底，一切都凌乱着，她却是将手里的餐单放下了，“你今天约我，是有话对我说吧。”
眼见如此，服务生识趣的退了出去，安素雅还望着南子轩，在他的沉默里，安素雅道，“我都听说了，你把南氏的股份卖给了南大哥。我也听大哥说了，你改名了，以后不姓南了。”
南子轩的默然以对，已经是不需要辩解的承认。
安素雅直视着他，她不禁道，“南子轩，你心里边从来没有忘记过安知意，你这么想着她记着她，当年你为什么又要找上我。找上我以后，为什么又要这么对我？”
那所有的原因，那从未说明，可是到了此时，心里边又何尝不清楚，安素雅问道，“南子轩，你这样对我公平吗！”
南子轩看着她，他凝重的眼眸，慢慢的散开，是一如儿时的清澈通透，是这样的不忍让人怪责，他说，“素雅，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安素雅笑了，“难道这么多年，我陪在你身边，就只有你一句对不起？我要的，从来都不是对不起！”
可是他能给她的，却仿佛只有这样，南子轩道，“对不起。”
心中百感交集着，无法去诉说，无法去明了，她通红了眼睛，在良久的沉默中，忽然开口这样痛恨道，“南子轩，我不会接受你的道歉，永远也不会！从现在这一刻起，我和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什么都不是！你爱去哪里去哪里，你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你放不下安知意，那就等着她陪着她带她走！”
“你们两个！”安素雅的声音一涩，她的话语从身体里发出，这样的决绝，像是诀别一样，不给他后路，也不给自己后路，“天涯海角远走高飞，永远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她不再坐下去，话音落下的时候，安素雅已经起身疾步离开。
那一如当时，在海城的餐厅里，他们也是这样的面对面，当他说了那一句——素雅，我们分手吧。她也是这样的离开，只是这一次，他们之间彻底的了断，这样的绝烈。
……
付言被宣判无罪后，他所有的心思都在安知意这边，只剩下两天了，这真是最后的时间，再也没有可能。付言想要探视安知意，但是也不应准，那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现在谁也无法再能和她诉说。
延长期限第四天的夜里边，办公室内楚笑信在，楚云烶亦是在，正是在商谈公事。齐简何桑桑也是随侧，钱珏亦是，还有另外几位心腹下属。谈到夜深了，那几人先行告辞离开，楚笑信道，“公司的情况继续在恶化。”
楚云烶沉声应着，却是并不着急。
楚笑信又想起一些事来，他突然道，“明天就是第十五天了，安知意这边还没有动静，我看她是放弃上诉了，不会变了。”
在那沉默里，楚云烶突然咳了起来，何桑桑见状，立刻让钱珏倒水，自己则是取了药瓶出来。楚笑信对这样的混乱猝不及防，那清水递到楚云烶手边，他接过服了药，钱珏道，“楚总，喝水。”
楚云烶又是接过水来，他正是要喝水，可是咳的更为厉害，气息一阵不稳的时候，反冲而出，那清水里立刻的被浸染了血丝，一抹红韵染开。
“楚总！”众人疾呼，楚笑信惊了，“云烶，你是怎么回事！难道是……”
楚云烶却是微笑，平息着自己，更是安抚着他，“坐下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用担心。”
深夜的监狱，寂静而森冷，巡视的步伐声就会显得惊心。
寂静之中，却是突然有哭泣的女声而起，让人听着心惊胆战。
狱警们立刻去察看，到底是哪里发出的哭泣声，等查到了编号为4927的狱房，却是发现那个原本已经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的女人，她在流泪，这让狱警们都大吃一惊。
在那昏暗的狱房里，借着月光，手电照着，她手里握着那照片，她握的这么紧，攥到照片都要被撕毁的地步，她的泪水却是从眼眶里不住的落下。
她抑制不住的哭，哭的像是悲鸣一般，像是这狱中被冤枉的孤魂，让人感觉极其的可怕。
狱警们打开了狱房，上前劝阻，“4927！不要再哭了，不要影响到其他犯人！”
但是那劝阻不起作用，她只抓着照片依旧在哭，她哭的伤心，女声如鬼泣。狱警们没有了办法，只能上前去拿走她手上的照片，但是谁知道，此举却是引来她的激烈反抗，“还给我！还给我——！谁也不能抢走他——！”
“啊——！”她像是疯了一样，不曾开口的声音一下子出声如此的嘶哑，却是撕心裂肺的，在这狱中空洞回响，更觉可怖。
她哭嚎着，在那狱房里嚎啕大哭，在狱警们抢走了她的照片后，她一下蹒跚而起夺过，更是赤红了一双眼睛，聚满了泪水，犹如滂沱的大雨，不知是痛苦还是憎恨，全都分不清楚，“我要上诉——！我要上诉！听见了没有！我要见我的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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