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邬虚走出帐篷,又忍不住回望了一眼,伸了个懒腰,摇了摇头。
这货绝对有事瞒着他,他很肯定。
邬虚和郎晏,两人不说是相识于微时,但至少他们初见时,邬虚再弱,尚且可以一只手挑翻三四个小郎晏,所以说这人心里有没有鬼,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只不过既然郎晏不说,那邬虚自然也懒得问,不然,真当他吃饱了没事干吗?
侍从一早便候在一旁,邬虚理了理衣襟,挥了挥手,示意他前头带路。
雪还没化开,亲兵一根筋地立在营外不肯入内,见他到来,当即躬身行礼:“见过罹王。”
邬虚看了他一眼,不是行的跪礼,心底下啧了一声,面上微微颔首:“起了吧。”
魔族历来势大,多数情况下,各部王者见朝堂诸公,即便地位上等同,也仍旧是难免更强势一点,因为他们是真敢动手,试图把你的脑袋给拧下来。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他。
上古大战,双神自墟谷引天水分隔两族,人族居南,魔族居北。虽然北地不比南境肥沃,但人族比魔族能生的多得多,所以北地实质上地广人稀,对所谓疆界并不看重。
需要时,劫掠一番,不需要时,这界河边上,就留下成群的走肉行尸和少量幽魂意思意思即可,所以扎营在此的罹王,同样也不受看重。
不过自家事自家清楚,反正水分本来就大,邬虚也就没在意这亲兵看着恭敬但并不尊敬的行为。
邬虚捻着自己垂到颈边的一小撮头发,低眸问道:“说说吧,这打京儿里出来的,是哪位啊?”
亲兵很实诚地直起身子抱拳说道:“鄙人不知。”
“行吧。”邬虚没有强求,他更在意接下来的问题,“那小青青让你过来,有没有给我带什么话啊?”
亲兵低了下头,这幅敢怒不敢言的姿态让邬虚很享用。
他硬梆梆地答道:“葛帅并未吩咐此事。”
“果然,臭男人都一个样。”邬虚叹了口气,松开了发辫,“行了,你可以走了,告诉他咱这儿答应了,然后替我给小青青捎句话,就说叫他记得来陪人家玩,懂?”
邬虚斜了亲兵一眼,眼角带媚,亲兵不再回话,扭头快速离去。
过了河,再经多道审查入了城,亲兵直入将军府,府邸不大,他很快走到一处厅堂外,没开门,在门前单膝跪下,振声道:“禀将军,罹王已经应下。”
门内,声音传出:“有见到狼炀王吗?”
“没有。”
“知道了,退下吧。”
亲兵正欲告退,猛地一阵恍惚袭来,再开口时,换了一个腔调:“小青青,你这亲兵不乖哦,我让他叫你出来玩,他没说呢。”
言罢,亲兵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直接贴到地上,羞恼道:“属下该死,请将军责罚!”
厅里不是很宽敞,葛汗青坐在主座上,直接捏碎了茶盏。他下方的尊位上,狄修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举着竹筷,就着两三盘小菜,仍在埋头不紧不慢地酌着热白开。
葛汗青脸色青了又白,最后压抑着说道:“不怪你,去寻监军静心驱邪。”
亲兵黯然地走了,而葛汗青低头,看着狄修那避而不谈的样儿,尤其是那嘴边因习惯了而带起的若有若无的假笑,顿时笑了笑:“乐子,好瞧吗?”
狄修:“……”哦吼。
他放下手中杯,斟酌了一下,才说道:“我……不想和你打。”
葛汗青笑得更开心了:“不错啊,你还能懂我啊?”
狄修一时语塞,轻轻呼了口气:“丹心,你冷静一……”
“狄文熙,闭嘴。”葛汗青直接开口道。
于是,狄家家主兼本朝诸公之一的狄修瞬间老老实实地收了声,葛汗青小小地发泄了一下,没有下一步的指示,两人一时无言,直到大门发出一声吱呀,走进来一名老者。
老者唤作福伯,是葛家家仆,当年葛汗青离京他主动请命跟过来要照顾他,很受葛汗青敬重。
福伯走得不快,对厅内噤若寒蝉的氛围无动于衷,顶着两人的目光,慢腾腾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换了个新杯子续上温水,然后清走碗筷,想了想,还是给狄修也添了水。
他往回走,走到门边上的时候,才开口:“打打骂骂,该的,小主子这几年过得苦,还请大人多担待。”
狄修没说话,等福伯走后,两人又坐了好一会儿,他从怀里取出半枚虎符,率先打破了沉默:“葛汗青听令,命你此次随我返京述职,此处驻军不动。”
葛汗青召出他的命器,正是另外半枚虎符,两者一碰,又化作一道流光回到葛汗青的体内,应道:“末将遵命。”
狄修趁机拉近了一点距离:“丹心,我很……”
而葛汗青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他不想听。就像他知道他想干什么,他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但,他就是不想听。
所以葛汗青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生硬地说道:“末将这就差人准备,恕招待不周。”
葛汗青健步走了出去,狄修嘴巴开了又合,最后自嘲地苦笑起来。
慢慢来吧,他不打算放弃。
很快,关外,界河边上搭起了一座小亭子,时辰临近,狄修坐到亭子里煮着一壶酒,葛汗青抱着杆红缨枪杵在亭外。
不一会儿,对岸营地里,两道气机浮现,再一眨眼,邬虚走到了葛汗青身边,而郎晏在葛汗青对面落座。
“玩会儿?”邬虚向葛汗青抛了个媚眼,葛汗青冷着脸应下,两人消失在原地。
狄修替郎晏倒上,笑着伸手请道:“郎兄,多年未见。”
郎晏端着杯子,却是跳过了寒暄的步骤,没有客套,直入主题:“是全权,能做主吧?”
“这……”狄修好久没跟他说过话,有些不习惯,但也接了下去:“……可以。”
“我要入京。”郎晏道,没给任何缓冲的余地,直接把条件摆了出来。
狄修:“……”
他捏了捏眉心,得,这下节奏是真的全乱了。
狄修不想按着郎晏的节奏走,问道:“京里风大,你不怕?”
郎晏看了他一眼:“你们会吗?”
那倒确实不会。狄修有时挺羡慕这帮武力超群的莽夫,谈不拢就干脆动手。
不过他也找回了一点感觉,往后面一靠,敞开了说:“议和,是真是假?”
“真。”
“魔族,或者说,你能给出什么条件?”
“撤防,通商,归还骸骨。”
“啧。”狄修有点儿头疼,差点儿被气乐了。
撤防,通商,看看对面大营,这两根本就是屁话,一点也不地道。也就归还骸骨这一条,还勉强有点儿诚意。
只是想想这是郎晏,又觉得挺合理的。
“罢了,看你搞出这么大阵仗,也算是没有辜负余兄吧。”狄修端了杯酒一饮而尽,挺感慨地说着。
郎晏蹙眉,他是不介意别人知道自己去京城是要干什么的,但这也不代表,每个人见到他,都觉得他一定要去京城就是为了那小安王余平,心里不会歪腻。
要不,找到了,问清楚,再杀掉?他刚冒出这个念头,又本能地否决了。
麻烦。郎晏看着自己的手,魂魄里不安分地传来躁动,指向京城所在的方向。
“你还知道什么?”他问得真的很跳。
“不清楚。”狄修摇头。
“那一战我等本就没有参与,而事后,先皇刚宣他为叛逆,押入天牢,便卧床不起,宫里再没传出过任何消息。”
“再后来,新皇登基,我们几个也明里暗里试探过,只是皇上从不回应,而其他人,也对此讳莫如深,所以,我也帮不了你。”
最后一战,他们那时还没成气候,参战者主要还是父辈,年轻一辈里也就这一对入了墟谷。
而等结果出来,死的死,伤的伤,不多时,没死的也纷纷隐退,赶着他们这群小的上位,却又什么都不肯交代。
“要不,你说说,那一战到底是怎么回事?”狄修也没遏制住自己的好奇,反过来问他。
发生了什么,郎晏眯眼,他也不知道。
自他醒过来之后,很多人都跟他提过那位小安王,但在他的记忆里,似乎所有和这个人相关的一切,都被抹去,他所知晓的,还是陆陆续续听别人讲来的。
此事,他谁都没有告诉,除了个别人可能隐隐有所猜测,比如邬虚。
所以郎晏没有回答狄修的问题,只是说了句:“没了吗?”
“我只知道这么多。”狄修强调道。
“还有谁?”
“皇上封了一位国师。”
“为什么?”
“因为他,也叫余平。”
刚说完,亭外葛汗青和邬虚的身影再次出现。葛汗青虽说发泄了一通,但明显看邬虚的眼神很是恶心。而邬虚身上虽然挂了点彩,但眉眼间又带着点让人想入非非的餍足。
邬虚遮着嘴嬉笑道:“呀,两位还没谈完呢。”
郎晏当没听见:“几时走?”
狄修道:“就你一人?”
“过段时间,再送一批人族过来。”
“那明日可以动身。”
“好。”
郎晏站了起来,横了邬虚一眼,便腾空而去,邬虚拍了拍胸口,跟了上去。
狄修走出亭子,一拂袖,亭子在一阵颤动过后又在原地塌成了码好的木料和砖块,只待有人过来运走。
收完尾,狄修向葛汗青走去,却只见葛汗青转身离开,留个他一个后脑勺。
“丹心。”狄修唤道,葛汗青没有回他。
狄修深吸一口气,喊道:“……汗青。”
不远处,葛汗青闻声停下了脚步。
狄修抿了下嘴唇:“回去后,都听我的。”
葛汗青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答应道:“嗯。”
狄修笑了,他看着天,舒了口气。
他出京之前,皇上还把他传入宫给了他一道口谕。
统共八个字——便宜行事,事无不可。
按说先皇辞世时,未立太子,这权力更迭,不可能这么平稳。但战后这几年,朝堂上不是没有波纹,但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如今看来,不过是延后到了眼下。
余兄,余平,余未央。狄修念叨着。
你养的这位,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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