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抉择
陆点胸口闷得厉害, 他又咳了几声，扶了一下旁边的树，声音低弱下来, 笑意不减：“是儿子不孝, 惹义父生气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自称，玉罗刹一点都不觉得感动，而且更加愤怒了。
就算他没有把陆点当成儿子，也养育了他二十多年, 早知如此，就该在一开始想办法弄死他！
石观音是什么秉性, 玉罗刹再清楚不过。陆点是那个贱人的养子, 就算不是她亲生的, 也学到了她的浪荡，把他亲生儿子都给骗走了！
陆点说得没错, 他确实不能现在杀了他。
吹雪心里有他，就连出门杀人也不忘带着他，虽然玉罗刹很不想承认, 西门吹雪确实是在防备自己。陆点要是死了，西门吹雪绝对会以为是他做的。
如果他不想和儿子彻底变成仇人, 不光不能杀死陆点，还要好好保护他, 决不能让他莫名其妙地死掉。
“我若是义父, 绝对不会动手。你打伤我，不过是为了震慑我，让我为了活命, 听从你的安排。你却没有想过, 吹雪若是知道我被你打伤, 会怎么想义父？”
玉罗刹冷冷地说：“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义父杀伐果决，我早已知道，自然不会怀疑，只是仗着比义父更加了解吹雪，才如此有恃无恐罢了。”陆点轻笑着说。
玉罗刹不再忍耐，像鬼魅一样来到陆点的身边。陆点受了伤，又没有武功，绝不可能躲得过去。
他轻蔑地看着陆点。
就算他此刻不能杀人，把他带回罗刹教去，西门吹雪也不能说什么。
可是就在他要抓住陆点的时候，突然一条白色的长袖飞了过来，它好像有灵魂一般，转瞬间来到了陆点的面前，轻轻缠绕在他身上，将他推出玉罗刹的攻击范围。
“想打我儿子，也要看看我这个母亲同不同意。”石观音缓缓走了出来，她的身形修长，走路的姿势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就是让人觉得美。她的语气冷冷：“玉教主违背誓言，那妾身也就不必再按照约定行事了。”
陆点虚弱含笑道：“母亲。”
“好孩子，有母亲在，他伤不了你。这里交给母亲就好，你只管去做自己的事情，不必理会他。”
陆点低低地咳嗽两声，礼数周全地说：“是。母亲，义父，我退下了。”
“别叫我义父，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石观音则是轻笑一声，朝他露出和善的眼神。
陆点捂着胸口退下。
他没有换衣服，也没有治疗自己的伤势，而是来到西门吹雪闭关的静室前，徘徊许久，轻轻敲了下门。
他用很低的声音说：“吹雪。”
静室里安静极了。
西门吹雪似乎已经入定，没有任何回应。
陆点在门口坐了一会儿，压低声音：“我走了。”
他站起身慢慢走了出去。
和玉罗刹撕破脸，万梅山庄是待不下去了。
陆点维持不住快乐的情绪，紧张、生气、悲伤占据上风，向来温润舒朗的管家收敛了笑容，穿着染血的白衣，慢慢向着山庄外面走。
万梅山庄的人吓了一跳，小兰急的快要哭出来了，她扶着陆点的手臂：“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庄主打的？”
陆点笑容勉强：“和他没有关系。”
他身体不舒服，心情也很低落，不想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态度冷淡地拒绝了山庄的跟随，强硬地让他们去做自己的事情。
陆点走出山庄，胸口闷地很，估摸着没有办法走太远，干脆随便找了处地方坐下，等石观音过来带他离开。
这两个人是多年的老对手，武功大概也是不相上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陆点看着职业生涯琢磨了一会儿。
他现在是每天早上九点半上班，下午四点下班。如果不辞职的话，要在九点半前到达万梅山庄，刷满十级至少还得一个月，陆点无法保证每一次都能在玉罗刹手上活下来。
还是要更换职业生涯。
不知道系统会不会像补全他的背景身世那样智能，直接给他安排在石观音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让他继续维持9级职业生涯，在别处刷日常到满级就好了。
思考完工作上的事，陆点有心情考虑西门吹雪。
他也算是和西门吹雪道过别了。
他们两个从来没有约定过什么，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水到渠成，很自然地就在一起了，现在也算很自然地分开。
等西门吹雪弄明白前因后果，应该会和玉罗刹决裂吧。
想到这里，陆点的心情好了很多。
他捂着嘴巴咳嗽几声，又吐了一口血，胸口处的憋闷感总算没有那么厉害。
陆点等了很久，一袭白衣的石观音翩然而至，她拉住陆点的手，揽住他的腰，半抱着他，仿佛感觉不到重量，轻盈迅速地下了山。
“上一次抱你，你还是个小孩子，没想到一眨眼就长大了。”石观音和陆点离得很近，轻轻地说道。
陆点不觉得石观音是在回忆过往。
像她这样的女人，最忌讳的就是提起自己的年龄。
她的外貌看起来像是二十多岁的美貌女子，既有年轻女孩子的活力，又有成熟女人的风情。谁能想到，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大儿子都已经三十多岁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点感觉她好像还没对自己死心。
他谨慎地没有回答这个话题，小声问道：“母亲，玉罗刹如何了？”
“他能有什么事？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你自己。”石观音冷淡地说。
陆点没有说话，任由石观音带着他，一路出了燕北，更换马车，来到京城中。
-
西门吹雪睁开眼睛，外面的天色已经变得昏暗。
静室内有充足的蜡烛，即便是夜晚也可以保持明亮，这样的傍晚，烛光和外面的霞光几乎融为一体。
这些日子，西门吹雪一直在回顾杀人时的心境，还有他从前练剑时的心情。
他已经回想起了初衷。
他练剑的原因，是因为喜欢剑，只要拿起剑的时候，他才是真正活着的。
剑虽然没有生命，本身也是杀人的利器，却能让他感受到生命的可贵。
西门吹雪的一生都在追求剑道，若是为了陆点舍弃剑道，他或许最初几年会觉得很轻松，时间久了，必定会重新感到空虚，依然会抛弃陆点，走上另外一条道路。
这是必然的选择。
如果他将心思放到陆点身上，练剑时必定没有从前专注，如果他的时间全部拿来练剑，思考武学，也是对陆点的不公平。
而且陆点有些时候很黏人，喜欢缠着他做那种事情，西门吹雪无法拒绝，等结束后，才会懊悔先前的放纵。
习剑之人应当能忍得住寂寞，不可如此纵容自己。
至于陆点，他们可以退回到从前的主仆关系，依然一起居住在万梅山庄，日日都能相见。
他依然是陆点的主人，可以将他放在自己的眼前，保护管家的安危。陆点也可以像以前那样亲力亲为，做他喜欢做的事情。
朋友有时比情人更长久。
西门吹雪想通未来的道路，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杂乱的思绪得以收敛，周身凛冽的剑气也恢复平静。他的心境似乎更高了一层，即便没有磨过剑，西门吹雪也有一种乌鞘长剑变得更加锋利的错觉。
只是他心中清楚，这样的选择对陆点不公平。西门吹雪决定暂且隐瞒下来。
管家性格温柔，善解人意，把自己的身份看得很重。西门吹雪若是开口，管家一定不会拒绝。
如果西门吹雪给他选择的权利，让他决定留在万梅山庄，或者离开这里开启新的生活，无论哪一种都似乎委屈他了。
更何况西门吹雪还没能解决来自玉罗刹的威胁，他不能放任陆点进入险境。
既然这样，不妨暂且瞒下来，和他保持距离，逐渐让一切回到正轨。
西门吹雪的绿色值全部满格，粉色值略有下降，掉到了平均线的位置。
他打开门，看到外面的食盒。
这似乎还是上次的食盒，陆点没有来送饭吗？
西门吹雪记得陆点来过。
他在门外呆了很久，低声呼唤他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便自行离开了。
西门吹雪以为陆点是来送饭的。
他可能想念自己了，希望能隔着门窗说几句话。管家善于体察人心，要是自己心情还不错，他有可能会软下声音，用撒娇的语气恳求自己，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管家的目的向来都很简单——他想和自己亲近。
西门吹雪带着剑离开静室。
万梅山庄里有些吵闹，影影绰绰的人喧哗着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做什么。
西门吹雪随便拉住一个人，问道：“花泽睿呢？”
“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花泽睿，花泽睿，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玉罗刹愤怒地说。
西门吹雪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人在。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急迫：“花泽睿在哪里？”
“被我杀了。”玉罗刹冷冷地说。
西门吹雪拔出剑来，劈向玉罗刹。
玉罗刹来回躲闪，最终用手指控制住了他的剑。
他不得不承认，陆点说得对，如果他真的杀死陆点，西门吹雪一定会与他决裂。
这样的现实让玉罗刹更加愤怒。
“我才是你的父亲，他只是一个外人，难道你要为了他，连生父都要杀死吗？”
西门吹雪冷冷地收回剑，冰冷的视线扫过他。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来到万梅山庄其他的下人这边。
他记得花泽睿和这些人的关系都很不错，偶尔他会远远地看到，温柔的管家站在小树林中和他的属下聊天。
“庄主，管家走了。”小竹失魂落魄地看着他，“他身上好多血，受了很重的伤，独自离开了山庄，您知道吗？”
“我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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