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八章：非我本愿

晚上时分，别墅里安静得没有半分人气。安筱初在玄关处遇见了脚步匆匆的姚管家，脸色尴尬了一会儿。倒是姚管家跟个没事人似的，叮嘱她玩了一天早些休息。

        其实，姚管家心里对秦子昂的做法也不太赞成，只不过秦子昂是他的主人，他不好明着表现出来罢了。所以就算被苏笛摆了一遭，他也不太生气。相反的，他更加同情安筱初了。这个女孩子，活得不容易！安筱初拿着大把的气球和布偶上了楼，见书房没有灯火，隔壁房门紧闭，估摸着秦子昂还没回家。不然按照他的脾气，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找她算账。安筱初洗漱好躺在床上，默默的想着最近的事情，强撑着精神等秦子昂回家。她私自跑出门的事情，秦子昂肯定要惩罚她！惩罚两个字是悬在她头上的刀，安筱初翻来覆去睡不着。可到底是在外面玩了一天，躺在柔软的床铺上，不多时，安筱初的上下两片眼皮开始打架。秦子昂到家时，已经是午夜时分。别墅里有一盏昏黄的小灯亮着，却没有半点温暖的气息。秦子昂半摸黑的上了楼，一头扎进书房。想着把没处理好的事情接着弄完。最近秦越升的动作越来越频繁了，他只要稍微分一点新，秦越升便闻风而动，扑着过去抓他的小辫子。有时候，秦子昂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和秦越升有仇，不然怎么会有父亲对付自己儿子的手腕，比对付外人还要狠厉。秦子昂不是懦弱的人，有人逼到他门口了，他自然不会退缩。所以，最近他才会忙得脚不沾地。在公司的时候还好，就算再累，他也能振作。可是回到家里，他的脑子里自然的浮现出了安筱初那双波光粼粼，飘散着无数星光的眼睛。文件注定看不下去了。秦子昂皱着眉，合上电脑。脚几乎下意识的往卧室方向走起，两扇房门都紧紧的合着，左边是安筱初的房间，右边是他的。两扇门也长得一样，只不过，今天她米色的房门上多出了一个挂件黄色玩偶。借着走廊不太明朗的灯光，秦子昂看清楚了那是个丑鸭子。他在照片里面见过，这是苏笛送她的。修长的大手猛地抬起，一把把鸭子拽了下来。另一只大手握上门把，本来是用力的动作，却不知道为何变得轻柔了不少。睡得不太安稳的安筱初，隐隐感觉有丝危险。她想睁开眼看看，可她太累了，又刚坠入深度睡眠。床上的人似乎察觉了有外人入侵她的领地，不安的动了动脑袋，嘤咛了几个鼻音。秦子昂站在原地，等她安静下来，才从床位走到了她的身边。他没有开灯，房间里太黑暗了。秦子昂想了想，干脆从掏出手机，借着微弱的屏幕光，坐在了床头的凳子上。大概是因为修养得好的原因，腿伤并没有让她消受多少。她的脸色如同往常一样，嫩白细腻，上面的一抹睡红格外显眼。秦子昂似乎被蛊惑了一般，轻轻伸出手指头，抚上了她的脸。昨晚给安筱初的印象太过深，以至于在秦子昂的手触摸到她时，她条件反射性的要醒来。秦子昂察觉到她的异动，手在她的脸上僵了一下，还是坚定的留在了上面。是他！两人隔得近，半睡半醒间的安筱初能清楚的闻到专属与秦子昂的气息。晕乎乎的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秦子昂，想干什么！安筱初的睫毛在黑暗中眨了眨，还好秦子昂正在替她整理被角，没有注意到。以不变应万变。秦子昂的手顺着安筱初的脸，落在了她锁骨上。哪里有他昨晚留下的牙印，即使一天过去了，血色的痕迹依然分明。安筱初的心蓦然快了几拍，惩罚又要来了吗！“对不起。”在安筱初快要绝望时，耳边突然响起了男人低沉的语调。安筱初准备睁眼的动作顿住了。“伤你，非我本愿。”他是在为昨晚的事情道歉？安筱初彻底懵了，一向眼睛长在天上的秦子昂给她低头了。太刺激了！要不是安筱初还在装睡，恨不得马上睁开眼看看秦子昂是不是发烧了。秦子昂道完歉，在安筱初的床边坐了许久。安筱初也僵着装睡，直到她快要真的睡着时，才隐约听见了离开的脚步声。安筱初赶紧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男人高大的背影在黑暗中，依然显眼，却好似有点——萧瑟。他的动作很轻，安筱初的眼睛蓦然一酸，她也不知道心里这股突如其来的委屈和心酸是怎么回事。——秦子昂的那声道歉，像是一道魔咒，缠了安筱初整个后半夜。天边刚有启明星的痕迹，安筱初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楼下静悄悄的，安筱初索性不开灯，一个人摸黑下楼。凭着印象，安筱初往门外走去。她手不过堪堪碰到门把，门却从外面打开了。安筱初被吓得短暂的尖叫了一声。“筱初，是我。”姚管家也被安筱初的高分贝吓了一跳，忍不住捂着不太好的心脏。“姚叔？这么早你怎么从外面回来了？”安筱初惊魂未定，喘息着说道。“昨晚天气不好，我去清源山上看了看。”姚管家言简意赅的回答，安筱初忍不住皱眉，姚管家都快七十岁的人了，好端端的大晚上跑去清源山做什么。“清源山上有什么重要东西吗？您下次还是白天抽空去吧，外面视线不好，山高路滑的，摔着了怎么办！”安筱初的话让姚管家收伞的手一顿，苏笛没有把清源山的事给安筱初说？“不去看着，我这颗心放不下呀！筱初，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姚管家示意安筱初跟着自己去了厨房后面。“我父亲是秦家的管家，我从生下来，就长在秦家。年轻那会儿，我也觉得外面好啊，我不顾家人劝说，坚持出去闯荡。那是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我在清源山遇见了我的妻子。几十年过去了，我还记得她当时穿着一条棉布碎花裙，湿漉漉的，却比山脚最常盛的花还要漂亮。”姚管家显然是陷入了回忆里，浑浊的眼里亮度惊人。安筱初一惊，飞快别看眼。姚叔的手慢慢抬起来，在眼角抹了抹，冷静了半天，才重新开口。“我们结婚了，那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安筱初一直没有开口，因为从姚叔的表情里，她没有看见描述往事的怅然欣喜，反而只有沉沉的落寞与感伤。“这人啊，在一起过日子，难免有口角磕碰。那时候我年轻气盛，吵架的时候，也不会让着她。她嫁给我的两年里，我见她偷偷抹过眼泪，当时我很苦恼也很怀疑自己，如此种种。到后来，我甚至开始认为我们不适合在一起。我想让她和往常一样开心，于是在一个吵架后的晚上，我从家里出来了。几年后，当我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能力给她幸福时，我高高兴兴的回去了。可那时，早已时移世易。我找遍了我们去过的所有地方，都没有她的影子。我去找她的朋友，问她的去向。她的朋友看了我半天，那种不可思议的目光，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真的，我都记得！”安筱初默默的从桌上拿了两张纸巾递到姚管家手里。她有预感，这是一个悲剧。果然——“她的朋友带我去了清源山，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那座无名的坟茔里，埋着我的爱人和我的孩子。她的身体不算好，我的失踪更是让她心力交瘁，再加上怀孕，她的情况很不好。有一天，她一个人在家里摔倒了。等别人发现她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她和孩子，都走了！”这个结局，比安筱初预料之中的还要悲惨。“姚叔，你忙了一夜，先休息会儿吧。”安筱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这种陈年旧事，姚叔花了几十年的时间，都没能走出来。又岂是她三言两语能安抚过去的。“我不累。我年纪大了，能去看她和孩子一眼不容易，我很高兴！”安筱初的眼睛，因为姚管家这话，湿润了。这是姚管家的伤疤。“姚叔，我去给你倒杯水吧。”安筱初不敢让姚管家看见自己的泪目。“筱初，别忙活了，我不渴。给你说了这么多，你该烦了吧？这年纪大了，就是话多，你别介意啊！”这时候的姚管家，似乎恢复到了平时条理清楚，处事冷静的状态。“您别这么说，你愿意给我讲这些，我很高兴。下次您想去清源山的时候，给我说，我送您上去。”姚管家的故事，让安筱初的心沉甸甸的。她从没想过，如此冷静的老人，竟然有那么一段伤感的过往。“好孩子，我果然没看错你。筱初啊，我不知道你和少爷闹了什么矛盾，但是能不能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少爷。我的遗憾太过惨烈，我不希望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以后老了和我一样，余生只剩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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