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偷渡
与那雅雅,实在是无话可说。
乌冬卿怒气填胸,咬牙切齿地扔了一句:“你再想想。”遂三步并做二步地逃出那房间。
在楼梯间待了一会,百感交集。
下来客栈,正见张不栾正往酒壶里打着酒,一旁坐着满脸是土的盛二邱,两人见着乌冬卿从房上下来,慌得站起来。
她摆一摆手,有心没想地坐到两人对面。
盛二邱便问道:“帮主,她们怎个都走了?”
乌冬卿觑他一眼,一副“谁你帮主?”的眼神。
盛二邱一愣,那张不栾就在旁边打着哈哈,笑道:“好事,好事,本来我生平最痛恨这种拐卖良家少女的奴贩子,这棵老葱,竟还要把这些女娃送去花国参加什么狗屁节日,苗都没长齐,不是叫人家往火坑里跳嘛!现在那奴贩子没了,当然得叫那些个可怜娃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嘛!”
他说着,给乌冬卿斟了一杯酒。乌冬卿费了半天的神智,也是有些乏了,将酒往嘴里一灌,润润嗓子,便道:“你们那些人呢?”
盛二邱道:“哦!您说他们?我怕您嫌他们人多眼杂,就让他们在不远处扎了个营!就我俩过来寻您!”
“那两个护法呢?”
“您说左右护法?”
盛二邱和张不栾对视一眼,讪讪地笑道:
“左护法不晓得怎么,自和您一战后,就一蹶不振,说是要退出江湖,修身养性去了!”
乌冬卿哦一声,问:“另一个呢?”
“右护法,他自己把自己摔着了,伤到腿筋,说自己没个三年五载好不了——所以本帮,暂时是没有护法了!”
张不栾忍不住插嘴道:“不过我相信,只要有帮主您在,甭说是少两个护法,就算只带上咱俩个蒜头,我们蒜头帮必定都会给您发扬光大,日后名扬万里,不在话下!”
乌冬卿一手托腮,懒懒道:“可我是韭菜。”
张不栾便啧了一声,“哎!韭菜怎么了!您没听说过一句?葱蒜韭,不分家!”
乌冬卿笑着点头:“是了,三个下三滥,怪不好分家的。”
张不栾立时咂巴一下嘴,“怎说的这话!您竟觉得自己是下三滥么!”
乌冬卿一笑,神情也没同意,也没否认。
盛二邱便道:“帮主这般的人物,要说自己是下三滥,那这世间可就没有什么上九流了!”
乌冬卿心烦意乱地把酒杯往盛二邱一摔。
“什么帮主,我何时答应了?”
盛二邱接过酒杯,又往乌冬卿手里一放,诚诚恳恳地道:“我们是真心实意想您做帮主!”
“真是好笑,到现在为止见我不过三面,连我姓甚名,哪来哪去的都不清楚,就这么真心实意要我做帮主了?”
“我们已经认准了是您,这些都不重要!”
乌冬卿又道:“早前我才说自己是韭菜,你们那一个个脸上的表情,我都看在眼里,还能有假?”
张不栾便急声道:“帮主!那您可误会啦!”
他和盛二邱相互愁眉苦脸地看了一眼,犹犹豫豫地道:“我们那时那种反应,只因为我们上任帮主也是韭菜!”
乌冬卿听罢一愣。
就见盛二邱又捏起个酒杯,焦眉皱眼地道:
“上任帮主因仗着是韭菜,精力旺盛,亦不怕伤病,不怕动骨,常年攀高攀低,有路不走,非爱走峭壁,结果在一次路途中,不慎摔下悬崖,命丧黄泉,实在是前车之鉴!”
张不栾道:“我们也是担心再次发生类似的事,那时才一个个面色堪忧,绝非是故意嫌弃您呐!”
盛二邱把手捧着乌冬卿的手,一片至诚地道:
“然而,像您这般做帮主的奇才,既然天降到我们面前,大家怎能放得下!”
乌冬卿听到此处,扶住个脑袋,有些无奈地道:“你们可是蒜头帮,选个蒜头做帮主很难么?”
盛二邱很是骄傲地道:“本帮选举帮主,不看男女,不看贵贱,更不看种类——我们是任人唯贤!”
“那你们叫什么蒜头帮?”
“哎!这个又不一样,我们叫蒜头帮,自是因为我们帮里大多都是蒜头嘛!至于帮主其谁,那是另一码事!”
张不栾又道:“您那时走后,帮内商量了许久,这才一致同意,一定要将您拉进本帮,一定要让您成为我们的领袖!”
两个人说着,便是双双跪下来,齐声恳求道:“请您做我们蒜头帮的帮主吧!”
乌冬卿看着这两人,心中着实好笑。
见面不到三次,能这么死心塌地要求她个来历不明的人做帮主,这些蒜头,到底是什么奇离古怪的脑回路?
早听说根系短的家伙们都不太聪明,虽说这话多少是有点种族歧视了,然而今天碰上这帮子人,她才晓得这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她现下正愁着怎么进入花国,看着这两人的样子,现在她想硬要摆脱他们,倒是会生出许多麻烦。
然而,如若是来个将计就计,助她一臂之力,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乌冬卿摸摸衣袖里的玉牌,心中打起了一些主意。
沉思了半晌,乌冬卿忽而一笑:
“当你们帮主,可有什么好处?”
盛二邱忙道:“那当然有大大的好处!”
“比方说呢?你们会听我话么?”
两人齐声道:“那是自然!”
“什么都听?什么都做?”
“什么都听!什么都做!”
“那我要去哪,你们都会跟我去?”
“那是自然!”
“真的假的?”乌冬卿佯装吃惊,似作一想,便随手往外一指。
“那我要现在要去花国,你们也会跟去?”
盛二邱便哈哈一笑:“帮主莫说是去花国,便是登天遁地,只要我们能做的到的,我们都会誓死相随!”
张不栾也道:“是啊,只要您做了帮主,什么都好说!”
“这么好啊?”乌冬卿装模作样地惊叹一声,又道:“那做你们帮主,可有什么要求吗?”
盛二邱眼前一亮,忙道:“什么也不用!”
张不栾便道:“没有任何要求!”
盛二邱紧接着道:“只有一样,请您务必率领本帮,将我们蒜头帮发扬光大!日后成为千载扬名,流芳百世的名门帮派!”
——这还叫没有任何要求?
乌冬卿暗地翻了个白眼,想了一想,微微笑道:“好啊。”
盛张二人一下子跳起脚,狠狠地拥抱起来,简直要喜极而泣。
“不过——”
乌冬卿又斟了一壶酒,在嘴里啜上一啜,慢慢吞吞地道:“我有三个条件。”
盛二邱起身笑道:“帮主!只要您肯做我们的帮主!甭说三个条件,就算是一百个”
那张不栾慌得拦住盛二邱那条没遮没拦的舌头,大呼:“帮主!您尽管提那三个条件!反正只要您成帮主了,我们什么不都得听您的!”
盛二邱把嘴挣脱了他的手,急声道:“是啊是啊,您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吧!”
乌冬卿笑吟吟的,便让盛张两人凑上前来,轻轻耳语几句。
两人一瞬由喜转痴,惊讶地互看一眼。
乌冬卿嘘了一声,指尖在桌面上敲了几敲。
“愣着干什么?”
她把胳膊交叠在桌上,将脸枕在腕子上,很俏皮地往他们一望。
“太阳落山前,办不到的话,帮主的事,你们只能另请高明咯”
却见盛张二人听了,二话不说,猛然一转面——脚底冒烟地跑跳出去了。
乌冬卿便是瞅着那两道飞蹿出去的背影,笑了一笑。
这客栈偏僻,又没有几间房,这些天除去自己住进来,也就那乔木三兄弟和那奴贩子带的一群少女。现下她将少女们放了,那暂时昏厥的乔木三兄弟和小二也被一同安置在了一个房间,大堂内空空如也,倒是清静得很。
想起雅雅还在楼上,乌冬卿又有些心神不定。
她与她话不投机,说不明白,方才白费一番口舌,最后只招来自己满心烦闷
罢了罢了,随她去吧!
便是搬了几个长凳,倚在墙角,两眼一闭,小憩养神。
一个时辰后,听及耳畔乍起一片嘈杂,她方才悠悠转醒,
却见张不栾领着一行身材魁梧的“女子”,各各裹着素服,挽着发髻,头顶草结,轻纱遮面,忸忸怩怩地转进屋内。
——原来是一群女装汉子。
“帮主!”
张不栾眉飞色舞地道:“从帮里选了几个最苗条的带过来了!也按你的要求做了!”
盛二邱把那轻纱摘下来,像是喘了几口气似的,他刮了胡子,挺着一张溜圆的蒜白脸,徒增几分英汉气质,倒叫人觉得十分得清爽。
他诉苦道:“帮主,你可不晓得,在这深山野岭,从哪里去寻来什么胭脂水粉、什么女人衣服,可让我们好找”
乌冬卿隐忍住心底里那股子笑意,往众人观摩了半天,便拍手称赞道:“好得很,好得很。”
盛二邱忿忿不平地瞪着张不栾,气道:“可是,凭什么只有他不用女装!”
乌冬卿笑道:“他连头发都没有,要他女装,岂不是太难为他了?”
盛二邱还是气不过,一抹嘴,好像很不习惯唇上那股子红腻似的,就见张不栾拿身子撞开盛二邱,嘿嘿一笑:
“帮主,如此,这第一个条件算是实现了?”
乌冬卿点一点头,“算吧。”
盛二邱眉开眼笑:“这样简单!”
张不栾又道:“那么帮主!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第二个条件是”
乌冬卿说着,眼睛往众人溜了一圈,笑一笑。
“——今夜,我要你们助我,偷渡花国。”
她一语罢,众人先后一愣。
半晌,鸦雀无声。
“怎么?之前不是说登天遁地都誓死相随的么?”
乌冬卿把胳膊抱起来,有些不满地道:“我还没要你们登天遁地哩,只是去个小小的花国,这就不行啦?”
张不栾一瞬面色为难,和盛二邱对视一眼。
“帮主,这个,我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了”
盛二邱在那边苦想一会,犹豫道:“是啊帮主,我们去不去花国这个都好说,只是,您也得看看这花国放不放我们进去啊?”
张不栾愁绪冥冥地道:“我听说今年比往年都多了几队人马呢!那边防那么紧,这是不是有些太难为咱们了?”
“就算您那样厉害,咱们帮里这几个加起来,要抵抗那驻守的十来万部队,怕也是凶多吉少啊!”
“你们不必担心。”
她好整以暇,回过头来往众人看了几眼。
“到时你们就知道了。”
“那究竟是怎么个助法呢?”
“我自有安排。”
乌冬卿答毕,那张不栾又想来追问一二,却见她只微微笑着,挥手示意,再不言语。
一众蒜头只好占了这大堂,在客栈里成团打块的,一番好等。
及至半夜,夜深人静,听见远方袭来一阵“轰隆隆”的车轱辘声。
乌冬卿一早招来张不栾,耳语几句,将琅华令牌一递,张不栾听罢,一副豁然开朗的神情,满心佩服地点起头,收起令牌,又往帮众们吩咐下去。
过不久,只见那五车粮草先后停在客栈门前。
乌冬卿便站在一堆遮面素服的女装汉子里,自己脸上也蒙着一层轻纱,见那车上下来一披甲执锐的小兵。
张不栾早在门口肃然候着,瞧着人下来,就一本正经地掏出令牌,给他示意一下。
那小兵把令牌端在手里,仔细看了两眼,又东张西望了半天,便细声道:“跟我来。”
张不栾和乌冬卿使了个眼色,乌冬卿就随那些女装汉子一起偷偷摸摸地来到车尾。
“不是说好,不超过十个么?”
小兵轻声道,往那一堆人瞅了一圈。
张不栾眼珠一转,谄笑道:“今年漂亮的特别多!见谅!见谅!”
小兵才把眼光往“少女们”撂了一圈,黑灯瞎火的,个个遮着半脸,漂亮不漂亮的,也看不分明,只觉那一个个的身材倒是壮实不少。
“胳膊比我都粗了这些贱奴,营养这么好么?”
张不栾笑道:“您不晓得!现在花国那边审美变了,都喜欢胖的!看着健康!”
“是么?”
小兵犹疑似的,又嘟囔几句,遂把后三车的粮草扒拉几下,露出里面提前置办好的空隙。
“喏,就三车,就这么大地儿,你们看着办吧!”
张不栾讪笑一下,招手让众人上去,一个一个地塞进粮草里,小兵就在旁边一个一个地看着,挨挨挤挤了半天,好歹把十来号人勉强装了两车,拾掇好草垛子,伪装成一副天衣无缝的样子。
到了第三车,先是上去了四人,最后终于轮到乌冬卿。
张不栾给她使个眼色,她定定神,手在粮草上一扶,眼瞅着要上去了,却听得那小兵蓦地叫她一声——
“等等!”
乌冬卿心下一惊,停住动作。
张不栾也给吓着了似的,但很快反应过来,惶恐不安地上前一挡:“兵爷?这是怎的?”
“不是都喜欢胖的?怎么还有个瘦子?”
张不栾就满头大汗地道:“这咱也得照顾下小众审美嘛!”
小兵拧着眉头,往乌冬卿从头到脚地看了一遍。
“方才就想问了,你们这一个个的怎么都遮着脸?”
张不栾便道:“这这是规矩嘛,我挑的这些可都是个顶个的美人,轻易不露脸的!”
“有这规矩?怎么我从前没听说过?”
“每个地方规矩不一样嘛!”
张不栾哈哈笑着,那一问一答,都很从容不迫似的,实则已是慌得汗流浃背。
却听得那小兵盯着乌冬卿,嘴里轻声嘟囔着什么。
“有点像”
乌冬卿心中一惊。
听得小兵又问:“她是什么?”
张不栾笑呵呵地道:“这也有必要问么?”
“怎么?我想知道,问不得?”
她欲往张不栾使眼色,却给那小兵脑袋一拦,眼色没使出去,那张不栾就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嘴:“韭菜啊。”
乌冬卿心中暗自不妙。
见那小兵一愣,视线对着乌冬卿,似是若有所思。
张不栾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身子僵了一僵,又打起哈哈:
“兵爷,您这是什么意思?韭菜精这种满大街跑的有什么好稀奇的嘛!”
说着,身子要往乌冬卿遮遮掩掩,就见那小兵很不耐烦地把他一推,站过来,一手执枪,神情严峻地打量着乌冬卿。
乌冬卿泰然自若,将脸藏在轻纱里,静静回了他一双笑眼。
小兵又细看一会,把手一伸,目标直向她面纱。
乌冬卿惊得指尖在掌心里一揿。
——不会吧?
——在这种地方
——还能有人认识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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