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9-32

29

        富冈老师的回忆中有过几次世界末日。

        6岁时第一次打破杯子，世界末日好像要到了。

        11岁时尿了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床，世界末日好像要到了。

        13岁时听见同班女生说：什么啊，萝卜鲑鱼根本没法给人吃吧。义正严辞的反驳道：用心体会总能明白它的好。得到的答复是：哈？意味不明。第一次体会到心与心无法传达的距离，世界末日好像要到了。

        16岁时被邻班的女生告白，回答了“我不喜欢你”。明明是实话，但从此再没人和自己告过白。世界末日好像要到了。

        18岁时认识了还没当老师的小鸟游老师。小鸟游老师说：你太没存在感了。世界末日好像要到了。小鸟游老师还说：富坚同学，富坚同学，富坚同学。随着年龄升级成：富坚老师，富坚老师，富坚老师。世界末日造访太多次了。世界末日又再次造访。

        富冈老师想：原来活着也能看见走马灯。

        想着就诚实的开口：小鸟游……走马灯……

        “什么走马灯？”小鸟游老师问。

        富冈老师说：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

        “走马灯……”

        “……”

        小鸟游老师伸出两根手指在富冈老师眼前晃：这是几？

        富冈老师即答：是2。

        小鸟游老师想：没傻啊？走马灯，不至于吧。就因为我要你当我男朋友吗？不至于吧！和我认识这么久你都不喜欢我吗！

        又把最后一句揉成纸团扔出大脑：好可怕的想法！

        30

        但妈妈也不能晾着。

        小鸟游老师给自己洗脑：我有优秀的表情管理。我的脸皮很厚的。

        总算笑意盈盈把小鸟游太太从玄关请进屋。

        “啊……这个，那个……”

        小鸟游老师开始鬼打墙：这个……那个……这是我的男朋友富冈义勇……不对，好像说过了。那富冈老师，这位是我的妈妈……嗯？怎么好像也说过了？我说过吗？

        富冈老师点头：你说过了。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小鸟游太太看看富冈老师，又看看小鸟游：你们真的是男女朋友？

        富冈老师说：不是的，我们……

        “是非常相亲相爱的男女朋友。”小鸟游老师接话。然后朝富冈老师嘿嘿一笑：对吧，义勇。

        “你刚刚还叫他富冈老师呢。”小鸟游太太质疑。

        小鸟游老师不以为然：我们要适当含蓄一下的啊。你不在的时候我们称呼更亲密的，对吧？义勇酱？

        这样甜腻的声线，富冈老师也是听过的。在小鸟游老师还是大学生的时候，但凡有男生来和小鸟游老师打招呼，小鸟游老师一定会切换至这样的声音。哪怕前一秒她在品鉴自己带来的漫画，并对主人公的种种行为进行着“哈？这种设定？不可能，开什么玩笑”的诟病，下一秒也能立刻把漫画书扣在一旁，用和“对吧？义勇酱”一样的声线说着“好见外，直接叫人家南和子也没问题哦”这样的鬼话。

        ……但为什么是鬼话？

        富冈老师对自己的回忆——主要是对回忆中的用词感到非常困惑。为什么记着也是困惑的。富冈老师的印象里，自己并不是喜欢记这种鬼话的人。

        他看着小鸟游老师和小鸟游太太回合制的言弹战斗情景缓缓在脑子里得出结论：因为小鸟游老师的鬼话太多了。小鸟游老师现在也在说鬼话，小鸟游老师鬼话连篇。

        31

        回过神来视线的取景框就移到房间外了。

        富冈老师想：啊，是樱花。

        然后伸手接下几片落下的花瓣。

        小鸟游老师也在他旁边，小鸟游老师还牵着他的另一只手。

        富冈老师记起来：是小鸟游老师拉着自己出来的。在战斗的最后一回合只留下一句「随便你信不信」之后。

        他把刚刚接下的花瓣放在小鸟游老师头顶。

        小鸟游老师立刻一秒进入防御状态：什么！虫子吗！

        到此才注意手依旧牵着。

        她干笑着把富冈老师的手放开：哎呀，抱歉抱歉，i"msorry～

        还是问：富冈老师，你是不是不想当我男朋友啊？

        富冈老师说：我叫富坚。

        短暂的沉默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我叫富冈……

        “知道了，富坚老师。”小鸟游老师蹲下看飘在河里的樱花：真的只要等到我妈妈回去就好了。你不会编瞎话的话，就让我编也没问题。不好好搪塞她绝对会更麻烦……反正只要现在糊弄一下就可以了，以后我有了想要结婚的对象会和她解释清楚的啊。那时候刚好就能有合理的解释了。说我和富冈老师已经分手这种话也不奇怪。能完美衔接吧？稍微理解了吗？

        又思考着换另一种问法：嗯……稍微可以理解吗。

        像是不明白这两句话有什么区别一样，富冈老师不明白的地方还是很多。

        结婚、分手。离他好远的词，离他好远的故事。

        富冈老师想：小鸟游也会有想要结婚的对象吗？

        一开口就变成了“小鸟游也能结婚吗？”

        小鸟游老师像被点燃的烟花爆竹：别跟我妈说一样的话！

        32

        但回去时还是好很多。比回去前好很多。

        小鸟游老师再次拉着富冈老师在小鸟游太太面前介绍：这是我的男朋友，富冈义勇。

        富冈老师点点头。

        小鸟游老师在上楼梯前和他说过了：你不用说话，你点头就可以。

        可小鸟游太太是什么。小鸟游太太对小鸟游老师无微不致照顾十年有余。小鸟游太太是全世界最了解小鸟游老师的人。

        她说：就当是那样吧。

        富冈老师又点了点头。

        小鸟游老师回头瞪他：这时不用点！

        谨慎到声音小得连当事人富冈老师都难以听清。

        富冈老师点头。虽点却迟疑。富冈老师的听力范围里小鸟游老师好像只说了一个点字，但小鸟游老师又像说了个好长的句子。

        那小鸟游太太当然不是吃素的。

        小鸟游太太说：南和子，我好累了。

        小鸟游老师即刻把小鸟游太太请去自己的房间。年轻人小鸟游老师竟也当了一次别人来钓就咬钩的鱼。

        小鸟游太太给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关在自己房门外的小鸟游老师发消息：我就在南和子这边休息了。你们是情侣，住一间也没问题吧？

        小鸟游老师：。

        小鸟游老师：？

        小鸟游老师：（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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