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章 第章 十只人鱼
林默终于知道, 为什么莉拉的歌声如此吸引人。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拥有如此天籁之音的莉拉会在菲奥娜离开的几十年后，渐渐无人问津，没有人再着迷于她的歌声。
因为她的歌声, 来自于爱。
哪怕菲奥娜对她没有爱, 可她依旧能从妈妈不得已的陪伴中, 找到蛛丝马迹作为被妈妈爱着的证据
而这，就是她歌声的来源。
菲奥娜离开后，她连幻想的爱都无从由来, 也就再也唱不出这般动听的歌声。
莉拉的乐观，她每天不变的好心情是有来由的。
是爱, 支撑着她苦中作乐。
哪怕菲奥娜没有为她做过什么，可只要菲奥娜在她身边，莉拉就可以感受到被陪伴着的爱。
爱供养着莉拉的生命, 成为她歌唱的动力。
现在莉拉所吟唱的, 就是在她记忆深处的母爱，在她很小的时候, 菲奥娜曾经对她散发过的爱意。
哪怕只有一小点，莉拉依旧牢牢记住，并用快乐和笑容滋养这份爱，让它成为她快乐下去的力量。
一曲唱毕，观众席一片寂静。
莉拉入水的声音响起，观众们这才从“梦境”中清醒过来。
他们眼含热泪，正用帕子擦拭着自己眼角溢出的泪水。
他们看着谢幕的莉拉，情不自禁举起双手, 用力地鼓掌。
掌声响了足足一分钟, 直到幕布被合严, 掌声才渐渐歇下。
观众们在座位上停留了好久，好像在回味，林默则从旁边的小门溜进了后台。
里诺抱着莉拉走下来，将她放进小水箱。
马奎斯几人围着莉拉，神色激动。
威多尔也在一旁微笑着鼓掌。
“莉拉，你的歌声越发美妙了。”
威多尔一开始听到莉拉的歌声，就隐隐猜测到这天籁歌声的来源。
而这一周莉拉有了菲奥娜的照顾，她的演唱更加摄人心魂，威多尔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是的，菲奥娜留在莉拉身边照顾她，莉拉的歌唱技艺会越发精湛。
这对威多尔来说绝对没有坏处的。
“是啊！”马奎斯兴奋道。
在向莉拉道歉过后，从前的嫉妒和别扭的情绪一扫而空，马奎斯觉得自己已经和莉拉正式成为了“朋友”。
现在他终于正视莉拉的实力后，只觉十分佩服，甚至还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感。
里诺什么也没说，他站在人群后，眼神温柔似水。
莉拉脸颊微红，掩不住高兴：“谢谢大家。”
看见林默走来，威多尔朝她点头示意。
林默与莉拉拥抱，祝贺她演出的成功，真情实感地夸了一波。
对于莉拉，林默永远不会吝啬自己的夸奖。
林默就算把她夸上了天，莉拉只会感到开心。
她永远不会因为外界的声音而骄傲自满。
林默和威多尔走出后台，星光下漫步。
威多尔说：“或许让你跟着离开是个好主意。”
林默：“当然。”
“我们什么时候签订协议？”
林默：“等会儿我跟莉拉谈一谈吧，或许她不想一直待在马戏团。”
威多尔一怔，林默接着说：“如果她不愿意，我们就去别的地方演出，过些日子，这五千枚金币我会翻几倍奉还。”
威多尔皱眉。
“……”
可他什么也没有说，他一直在担心的就是这个，现在林默终于跟他挑明了。
他什么也说不了。
他留不下莉拉，也留不下菲奥娜，他们完全不属于这里，威多尔以前的手段对于两人来说毫无作用。
威多尔突然笑了一声：“这么说，我这五千枚金币谁也留不下。”
“是入股，威多尔。”林默认真道，“作为我们的启动资金罢了，而且不占用你的舞台，躺着就能收钱。”
威多尔尝尝叹了一口气。
“哦对了，如果我们离开的话，还要带上里诺。”
威多尔一口气没上来，好险仰过去。
“你说什么？我不仅没留下人，还要搭出去一个？！”
他以为自己这个商人已经足够精明的。
“你一个女巫做什么不好，非要做强盗！”
林默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不过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莉拉还没决定呢。”
“你快去送一送客人吧，估计有不少想见莉拉的，她现在还不适合跟太多人见面，你知道的。”
林默朝他摆了摆手，转身兀自朝后台走去。
威多尔看着林默嚣张的背影，居然被气笑了。
他当初就不应该登上这座小岛……
威多尔仰天长叹。
他一个好好的团长，遇到菲奥娜和莉拉之后，怎么就变成打工的了？
林默回到后台，让马奎斯将众人赶出去，后台只留下里诺和莉拉。
莉拉知道林默想问什么，抢先回答道：“妈妈，我决定了！”
她挺直了背，精致的面孔浮现十分郑重表情，蓝眸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妈妈，我想留在马戏团。”
林默并不意外，她笑着摸了摸莉拉的脑袋：“好。”
莉拉眨了眨眼：“妈妈不好奇吗？”
林默摇头：“无论你做怎样的决定，妈妈都无条件地支持你。”
“而且这个选择不是不能变更的，以后你什么时候想离开了，妈妈立刻就能带你离开。”
林默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不要有心理压力哦。”
莉拉连连点头，又拍了拍胸脯保证：“嗯！我不会有压力的！”
林默忍俊不禁。
莉拉转过头看向一旁的里诺，虽然知道里诺听到了，她还是忍不住要亲口分享消息：“里诺，我们先不离开了！”
里诺温和地笑着：“好。”
莉拉趴在水箱上，只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她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好像……幸福得整个人都在冒着粉红色泡泡。
“我喜欢唱歌，我要让更多的人听到我的歌声。”
“让所有人都听见莉拉的歌唱。”
莉拉捧着脸眨着眼睛，述说着自己的“雄心壮志”，她眼里的光芒比以往更明亮更夺目。
如果说从前莉拉眼眸中的光是火苗，现在便是七彩缤纷的火焰。
这簇有所向的火焰，以幸福与爱做燃料，将会无止尽地燃烧。
莉拉总是拥有让身边的人也感到幸福和快乐的能力，一些人会被她所感染，想要守护她的幸福，也同样是在守护他们自己的幸福。
还有些像之前的马奎斯等人的，害怕接触如此耀眼的莉拉，而选择排挤并逃避。
林默和里诺则属于前者。
他们想要拼尽全力守护住莉拉，提供给她源源不断的爱。
而莉拉的火焰所给予的温暖，也会无差别地照耀播撒到他们每一个人。
“你一定会成功的。”林默说。
莉拉就是有这样实力。
林默两只手提着斗篷，做出邀请的姿势：“那么美丽的莉拉小姐，我能请你去湖里游泳吗？”
莉拉捂着心口小声惊呼，她眼睛笑成两轮弯月，很快做出一副正经的样子，矜持地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了，妈妈。”
三人笑成一团。
林默熟练地抱起莉拉朝外面走去。
里诺一如既往地提起篮子，跟在两人身后。
林默突然停下脚步，莉拉从林默的怀里探出头，露出半张脸，一双小鹿眼朝里诺眨了又眨：“里诺，你总是落后！”
里诺立刻站直，接着迈开步子快步走到两人身边。
莉拉这才露出整张脸，笑容满怀：“这才对嘛！”
“以后都不可以落后喔，我们要一起的。”
里诺只觉自己快溺在莉拉的笑容里，但他不想挣扎。
他缓缓点头，声音无比坚定：“好。”
从前他只敢躲在阴影里，走在最末尾。
但是莉拉唤出了他的名字，让他走出阴影，走到自己身边。
那他将会永远在她左右。
当天晚上，马戏团众人就收拾好了行李。
而林默将莉拉送回马戏团后，从威多尔那里拎了一袋沉重的金币回到高塔。
藤蔓甚至多放下了两条帮她拎金币。
登上塔顶后，她将五千枚金币全部倒入釜锅中，双手按在锅沿。
“我要解除诅咒。”
【需要金币：5000枚。】
【已达额，是否确定。】
“是。”
锅下无柴，却倏忽燃起蓝色的火焰，只见火焰渐渐顺着釜锅的轮廓向上攀去，最后在锅口汇合，遮挡住了林默的视线。
林默拿过一旁不知道什么木材的木棍，一端穿过火焰搁进锅里，缓慢地搅动。
一圈、两圈……
一共搅了五圈，搅拌时受到的阻力渐渐变小。
锅内一阵白光闪过，林默眨了下眼，火焰渐渐褪去，退回到锅下，化为乌有。
而锅内的金币也不见了。
这就是成功了。
林默站在窗口，朝外望去，深深呼出一口气。
这一刻，她仿佛真正代入到了女巫菲奥娜的身份。
她在岛上困了好久好久，现在，她终于能离开了。
这一瞬间，她有种难以言喻的解脱感，自己身上无形的诅咒束缚似乎被剥离去了。
她的视线最终还是落在了灯火闪烁的马戏团营地上。
她会和莉拉一起离开，离开小岛，下一次回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窗边缠绕着的藤蔓缓慢地舒展，似乎在与她做无声的告别。
林默摸了摸藤蔓，微微一笑：“再见。”
第二天早上，威多尔前不久订的一条大船如约而至，靠岸停下。
按照林默的要求，威多尔带着马奎斯为首的几个身强体壮的成员来到了林默的塔下。
几人第一次离女巫的住处这样近，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中，林默站在釜锅里，被藤蔓从塔顶缓缓送了下来。
“……这就是魔法的力量吗？”马奎斯讷讷道。
威多尔也从没见过这样神奇的藤蔓，这种奇观，还是托了菲奥娜的福，大概今生仅此一回吧。
“快去接一下，”威多尔说道。
几人接着釜锅落地，林默从锅里迈出来：“辛苦你们帮我把锅抬到船上了，这东西得一直跟着我。”
马奎斯围着锅绕了一圈，注意到锅外壁镶嵌的几块宝石，啧啧称叹：“看起来就好贵啊。”
威多尔则看向林默：“这东西有什么用？”
“我的魔力来源。”林默毫不掩饰。
众人惊讶。
“我可以通过它占卜、得到想要的东西。”
“总而言之，如果你们觉得有一天会用到我的魔力，就请替我好好保护它吧。”
听到这话，马奎斯连连点头，又后知后觉问道：“我们……也可以？”
林默看着他笑了一下：“只要有钱，我就能替你达成愿望。”
“不过也不能太离谱，很多事就算是女巫也做不到。”
几人连连应声。
他们得知了釜锅的重要程度，搬运它时动作极其小心，把它抬上了船，特意与贵重物品放到一间屋子里。
马奎斯想了想，还用毛巾把它下面的四个脚包了起来，以免运行时颠簸导致磕碰。
等到大部分人都上了船，林默才站在湖边，朝湖里的莉拉招招手：“宝贝，我们该走了。”
莉拉在湖中央转过身，钻进水里，几瞬之后突然在靠近湖岸的水域中跳出，溅起一阵水花。
林默将莉拉拽了上来，又抱起她朝小岛旁停靠的大船走去。
路过原本马戏团驻扎的营地，这里已经被清空，秃黄的土地再次归于寂静。
林默抱着莉拉踩着台阶上了大船，里诺已经将水箱挪到了船的末尾。
大船收起锚，缓缓驶动。
林默和水箱里的莉拉站在船尾，望着与自己距离越来越远的小岛，至此，它终于从两人身上被扯开，千丝万缕的回忆将随着她们的离开，被拉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但是他们之间的线永远不会断。
在一片荒寂的孤岛上，林默似乎看见那座高塔又出现在小岛的北部。
“莉拉，你看见了吗？”
莉拉点点头，两只手扒在水箱上，朝外倾了倾身子。
她扬起笑容：“我看见啦，是藤蔓在朝我们摆手呢。”
在远处的高塔顶端，一片翠绿茂盛的藤蔓，那是这座小岛唯一的绿色。
“妈妈，我们还会回来吗？”
林默笑了笑：“你想吗？”
“……”莉拉第一次没有立刻回应林默。
她抿着唇，认真地思考。
林默静静地等待。
莉拉不会记恨自己是一回事，但是对于莉拉来说，岛上的记忆实在不算美好。
尤其按照原剧情，莉拉会被困在岛上几百年。
如果莉拉说再也不想回来，林默一点也不奇怪。
但是莉拉竟然轻轻点头。
“是的，妈妈，我想我会回来的。”
莉拉仰起头，海上的微风吹拂着脸颊，这一刻她终于自由，身边有妈妈，有里诺，但是她永远不会忘记这座小岛。
那是她出生的地方。
这里永远是她无法割舍的存在。
林默轻轻抚摸着她的金发：“好，我们会回来的。”
这个世界的大陆大部分是连在一起的，只要大船靠岸，那他们就只能走陆地了。
到那时，莉拉就要一直待在水箱里。
所以在船上的几天，林默告诉莉拉，她可以在海里游泳。
莉拉高兴坏了。
从出生到现在，她只在岛中央的淡水湖里游泳，在上个月来到马戏团后，里诺会给她在水箱里装满海水。
那是她第一次接触到海水。
也是那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在海水里游得会更加轻松。
于是这天一大早，林默就让里诺把莉拉推到船边，在甲板上吃早餐的威多尔和马奎斯等几名成员也好奇地跟了过来。
听到林默说要把莉拉推下水，威多尔皱起了眉头：“这条船运行速度很快，莉拉能跟得上吗？”
他现在已经不知不觉接受了莉拉和林默完全不会受自己控制的事实，反而下意识担心起莉拉的安全。
林默：“莉拉很快的。”
她低头笑眯眯地看向莉拉：“对不对？”
莉拉骄傲地点点头：“对！”
威多尔：“可是水里有很多危险的……”
“噗通！”
“……”
威多尔上前两步，低下头一脸麻木地看着被林默扔下去的莉拉。
他就知道，自己说的话完全没有人听。
大船的行进速度确实比小船快，但在莉拉眼里根本排不上号。
只见莉拉抬起手臂朝船上的人打了个“向前看”的手势，紧接着潜入水中。
海水很清澈，但是今天太阳高照，水色潋滟泛着银色光辉，众人看不清莉拉的身影，只能顺着莉拉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人呢？”
等了半分钟，莉拉还是没出现。
林默没说话，率先朝着船头走去。
一堆人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林默站在船头，周围人也扒着船边探头探脑望向前方。
“妈妈！”
莉拉果然出现在船的正前方，她露出半个身子，一边跟船上的人扬声打招呼一边摆动着鱼尾朝前游，居然还要比大船的速度快上许多。
金色的卷发在阳光照耀和水光衬托下更加夺目，莉拉跟大家打过招呼，很快又潜入水中。
这么大的游泳池，她想去哪里都可以。
威多尔也松了口气，让人把绑在船边的软梯放下去，莉拉什么时候想上船都可以。
周围人也高兴地三言两语说起话来，他们终于离开待了一个多月的小岛，又看到莉拉自由开心的模样，他们仿佛也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的气息，人群中的氛围顿时轻松快活起来。
众人聊着天，慢慢散开。
林默看向依旧待在船边，静静望着水面等待莉拉出现的里诺。
林默笑道：“你不下去游两圈吗？”
里诺抿唇笑了笑，他现在已经学会对莉拉以外的人展露笑容——虽然目前只多了个林默，但是也算很大的进步。
“我不会游。”
“不过以后我会学的。”
只是他再怎么学也追不上莉拉罢了。
其实这倒无所谓，水里是莉拉的主场，里诺并不愿侵占她的全部空间，只要他能站在岸上看着莉拉、为她准备一个软和的被窝，他就足够心满意足了。
里诺转过身，继续盯着水面。
莉拉在海里游了足足两个小时，林默让里诺搬来两把躺椅，两人就在甲板上晒着太阳陪了莉拉两个小时。
莉拉时不时会“哗啦”一声跳出水面，两人听到了声音就坐起来寻找她的身影。
莉拉则突然从另一个方向出现，有时候手里拿着一把海草，有时候举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七彩贝壳。
里诺不厌其烦地起身、踩着软梯下降到水面附近，莉拉则游过来高举着手里的东西递给里诺：“送给你！”
里诺的心都要化了。
林默调侃道：“你也不嫌累。”
里诺：“权当锻炼身体了。”
里诺把莉拉“送给”自己的东西珍惜而整齐地摆在躺椅旁边。
马奎斯看到了，兴冲冲地走过来：“今天吃海带吗？！”
里诺：“……”
林默笑出声。
“想吃自己下去捞。”
被里诺冷冷瞥了一眼，马奎斯一头雾水地逃走。
两人就在椅子上躺着，突然又一声“哗啦”，林默偏过头，看着里诺熟练起身，他脸上挂着微笑，却在走到岸边的一瞬间笑容戛然而止。
林默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里诺身旁，朝下望去。
确实是莉拉，她还把一条两米长的活蹦乱跳的金枪鱼高高举过头顶。
本来是个很有趣的画面，可两人站在高处，却看见莉拉身后不远处划开一道水痕，时隐时现的背鳍离莉拉越来越近。
“怎么回事？”
林默心里一紧，她送莉拉出来之前明明问过了釜锅，这一片海域没有凶猛的鱼类她才敢让莉拉下水的。
可目光又落在金枪鱼上……
她明白了，这条鲨鱼大概是追着这条金枪鱼游过来的。
这种无法预料的突发事件没有给他们迟疑的时间，林默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推了一把里诺：“去！去拿捕鱼叉！”
里诺迅速跑去杂物间。
林默则同时朝莉拉大喊：“莉拉！你身后有鲨鱼！”
她怕莉拉不了解，继续喊到：“它的撕咬能力很强，你快回来！”
莉拉闻言愣了一瞬，猛地转过身向后看去，只见那道背鳍来势汹汹，越来越近。
人鱼对海洋中的危险是有天然的感知力的，莉拉看到背鳍的一瞬间就确定这条鱼十分凶猛。
她立刻朝着大船游去。
莉拉的速度很快，游到船边时鲨鱼还离得很远，林默在船边伸出手接应她，然而莉拉却没有爬上软梯。
莉拉抬起头：“有鱼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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