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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败局(8)


  萧容澄也被地上那一团人不人,鬼不鬼,黑乎乎乱糟糟的东西吓了一跳,但当他定睛一看时,那哆嗦的双腿就直了起来,腰杆儿也挺硬了。

  那地上趴着的哪里是什么怪物,不就是皇后吗?只不过她而今落魄了,没了往日的雍容高贵,像棵泥地里蜿蜒的野蔓草。

  萧容澄忽然感觉心里一阵畅快,忍不住冲着皇后的腿上踢了一脚:“你到是狂啊?若不是你当年独霸圣宠,我母妃又怎么会孤灯寡人郁郁而终呢?哼,真不知道父皇到底看上了你哪一点?生了个老二,是十足的叛逆,生了个老六,又是个混不吝的邪王。看看你现在的这副样子,像个叫花子!叫我说你什么好啊?你有什么资格母仪天下啊?我看你就是个笑话!”

  萧容澄弯下腰,目不转睛的望着她:“你是叫花子吗?”

  “是,是是,我是叫花子,我是叫花子。”皇后瑟缩成一团,可怜兮兮的仰起头:“求求你,给我点儿解药吧。”

  萧容澄直起腰,冲她挑挑眉:“解药就没有。”

  “求你了……我实在挺不住了。”皇后的声音带了哭腔。

  萧容澄从来没见过皇后用这么低贱的态度跟他说话,心里顿时萌生一股子傲慢,他一怒嘴儿,叫两个手下把皇后拉起来。皇后的面色苍白的像鬼,面上的污垢已经将额前碎发黏成一团。若不是萧容澄急着拿她去要挟萧容湛,他一定要好好欣赏一下这难得的景象。

  “喂,老妇,你两个儿子反叛朝廷了啊!”萧容澄毫不客气的在她脸上拍了两下:“你听懂了没有?”

  皇后的反应略显呆滞,但很明显,萧容澄的话,她是能听懂的。

  “王爷,她老哆嗦什么?跟筛糠似的。”萧容澄的一个手下不满的抱怨道。

  “哦?”萧容澄顿了顿,他忽的想起来,赵可贞已经许久没有给皇后吃过愁情绕的解药了。

  “听说赵可贞跑了,那这解药想必就不会再有了。”萧容澄自顾自的嘟囔道。

  皇后似听懂了萧容澄的话,身子忽的向前一倾,噗通一声跪在萧容澄面前。这一举动太过突然,把萧容澄都给惊着了。萧容澄长这么大,只见过堂堂皇后跪天跪皇帝,跪太后。就是没见过她跪自己。这一跪起先他还有点不太适应,但皇后磕了几个头之后,萧容澄也就习惯的欣然接受了。

  “求求你,给我点儿解药吧,我实在受不了了。求求你,我求求你了!只要你给我解药,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愁情绕没休没止的折磨简直要把人逼疯了,一日是钻心刺骨的寒冷,一日又是烈焰灼心的炙热。就算是死了,也比这样苟活人世要舒服的多。但她又不敢咬舌自尽,赵可贞威胁她,萧容深也威胁她。这世上如果注定要有一个人备受折磨,那她宁可这个人是自己。

  这愁情绕的滋味她已经领受过了,实在太痛苦,太煎熬了。赵可贞说,如果她敢自尽,就要想办法把这愁情绕给容湛服下去。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只要她想给你下毒,就算你日防夜防,也难是难以逃脱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乖乖听赵可贞的话,只要自己还在受苦,赵可贞就不会对容湛下手。

  只是这愁情绕之毒,让她痛不欲生,但凡有机会去死,她一定不会选择存活。

  “你跪我也没有用,赵可贞跑了,我们也没有解药啊!”萧容澄抱着膀子,有点怜悯的望着她。

  萧容澄见皇后颓然摔坐在冰冷的大理石砖地面上,不禁耸耸肩:“把她带上,顺便把脸上弄干净些,免得萧容湛连他亲娘也认不出来。”

  京城东门是太祖时期下令建筑的,历代帝王又年年令人烦心修葺,也算得上是固若金汤。但奈何上官临瑞实在是一员虎将,打起仗来不仅不及后果,而且还锐不可当。他率领的东林军只在城外打了两个多时辰,就已经把坚不可摧的京城东门打的千疮百孔。

  城墙上挂着死去将士的尸首,城墙上还在硬撑的,不过是些老弱残兵。萧容深的帅旗也被火烧掉半边,像两条海带一样随风摇曳。

  萧容澄登上城楼的时候,心下里是震撼的,难怪人们都说太子这人心狠而且手腕强硬,这城墙上的将士虽然是守卫萧容深的,但说到底,也都是大楚的精锐之卒,他这样喊打喊杀的,竟一点儿都不心疼吗?

  城墙里七横八竖的躺着伤兵和尸首,还有些断手断脚。遍地都是血,腥臭的,殷红的凝成一片又一片。战争之惨烈叫萧容澄这等杀人如麻的将军,也开始心惊胆战了。他的脚抬在半空中,一时不知到落在何处。满地尸骨堆积,人挨人人挤人,无处落脚,最终,他选择踩在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的胸膛上。

  “把她带上来!”萧容澄的声音有点颤抖。

  对方如狼似虎,自己日落西山,这样的战争还有什么打下去的必要吗?不过是强弩之末,硬撑而已。

  萧容澄扶上墙垛,往下望去,对方的只是略一停歇,兵甲扛着登墙梯,如蚂蚁般涌来。

  “鸣金!”萧容澄一招手。

  那个鸣金的士兵把一块黄铜敲得铮铮响,那些兵甲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鸣金也不好使,萧容澄含恨在城墙上锤了一拳:“这上官临瑞太不懂兵家规矩了,已经鸣金,为何他们还不退兵!”

  萧容澄一把将皇后揪了过来,摸到一把大环刀架在皇后的脖子上,冲下面吼道:“东林军听着!倘若再不退兵,就把皇后杀了祭旗!”

  这一嗓子喊出去,可要比鸣金管用多了,翻城墙的士兵爬到一半,也都愣住了,被一块从城墙上陨落的石头砸翻,坠落在地。

  上官临瑞见前面攻势停了,从大军后面拨马上前:“为什么停下来?为什么还不进攻?”

  “将军,你看那城楼上!”一个抗旗子的小卒说道。

  上官临瑞定睛一看,萧容深手里压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什么意思?”

  “那是皇后,礼郡王说,如果不退兵,就要杀皇后祭旗呢!”

  上官临瑞吞了口唾沫,这可麻烦了:“先把人撤回来,等本将禀明了殿下,再做打算。”

  不需上官临瑞来禀报,早有先锋官回到营中把皇后之事报了上去,上官临瑞回来的时候,容湛已经在和几位谋臣武将商议办法了。

  “上官将军回来的正好,前面战况如何了?”容润问道。

  上官临瑞叹了口气:“嗨,别提了,本来再打一个时辰,都能攻破东门了。谁知他们竟然把皇后压了上来。拿**当人质,萧容深简直是疯了!”

  “他是疯了,而且疯的不轻。”容湛面无表情的说道。

  “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是退兵,还是派人去谈判?”上官临瑞问道。

  “你们说呢?”容湛环望四周,每一个人他都看到了:“你们说说,该怎么办?”

  “殿下,还是退兵吧,不能因小失大伤了皇后。咱们兵多将广,又有半壁江山,想打他萧容深,什么时候都能打,不着急这一时。”王念恩说道。

  “殿下,末将以为,不能退兵啊,现在……”

  “涂博安,你胡说什么?你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将,懂得什么战略什么计谋?竟敢在殿下面前废话!”王念恩呵斥道。

  王念恩说完,所有人都把头低下了。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藏了一个“打”字,只是城墙上那个人是皇后,是太子和六爷的生身母亲,让儿子放弃母亲,这实在是强人所难。况且,太子如果破了京城,就是未来的皇帝,他要是为了今天的选择而秋后算账,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涂博安被王念恩一声呵斥给惊醒了,也忙改了口。

  容湛望向元熙,但这一次,元熙也沉默了。

  容湛将她拉到帐外,轻声问道:“怎么连你也不说话了?”

  “我说什么?这是你们男人的事。”元熙答道。

  容湛摇摇头:“你是碍于母后,才不敢说出你的真实想法吗?”

  “不,我是真的左右为难。理智告诉我,非要继续攻打京城不可,但感情告诉我,城墙上的人可是母后,如果她因为我们攻打京城而受到伤害的话,我会一辈子不安。”

  容湛叹了口气:“你说出了我的心里话,说实话,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其实,萧容澄拿母后作为要挟,也有一个漏洞。那就是母后只是一个人,而京城却有四个门。”元熙温然望着容湛:“他必须面对我们的人时,才能用母后作为要挟,如果他找不到我们的人。那他的要挟也就没有意义了。”

  “你是说,兵分四路?”

  “没错,萧容澄在东门的时候,我们去攻打南门。萧容澄赶到南门的时候,我们去攻打西门。母后的最有价值的人质,萧容澄轻易不敢伤害母后,我们迟早能够趁萧容澄不备,攻破一门。”

  容湛点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他温然望着元熙,在她小腹上抚了一把:“元熙,你可真是我的贤内助。”

  元熙握住他的手,轻轻按在小腹上,柔声道:“我和孩子等着你凯旋而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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