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吓出病了
族老揉揉已经跪麻的膝盖,给尤氏使了个眼色。尤氏一把将荷香推倒萧容湛脚边:“端王爷,都是这个多嘴的奴婢,都是她乱嚼舌头,王爷您明察秋毫,万不能冤枉好人啊!草民因没见过王爷,这才孟浪了,还不是一片爱子之心嘛?”
爱子之心?元熙撇了撇嘴角。她不过是父亲的一个小妾,按尊卑规矩,连她自己的亲生儿女都不该管她叫娘。她竟这般放肆,管自己叫起女儿来了。
萧容湛冷笑两声:“这么说,你是个好人咯?”
“是啊,是是是,草民可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啊。”尤姨娘狠狠瞪了荷香一眼,吓得荷香欲言又止。
“本王听说,民间又这样一句话,什么锅配什么盖。”萧容湛顿了顿,瞥了尤氏一眼:“你说是不是呢?”
“是……不是不是。”尤氏一时犹豫,差点说错话。萧容湛这一问,显然不是问民间有没有这句话,分明是说自己有这样的下人,自己也不会是什么好主子。
“嗯?”萧容湛微微一挑眉梢。
尤氏连连磕头:“王爷息怒,草民管教不严,是草民的过错,还求王爷给草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尤氏答话的工夫,族老一直在神游,直到萧容湛的靴子在面前轻轻敲了两下,他才回过神儿来。
“至于你……”萧容湛没再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盯着族老好一会儿,起身出了熹茵堂。萧容湛一走,族老颓然摊在地上,身子抖得筛糠一般。
荷香还以为萧容湛会拔出身边的那柄宝剑把自己大卸八块,现在一看,他也并没把自己怎样,便不似刚才那样害怕了。荷香爬起来搀扶族老:“族老,您快起来吧,地上凉,您放心,人都走了。”
“走了?一言不发就走了?”族老怯怯的望向尤氏,尤氏也满腹狐疑。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再不似来的时候那般飞扬跋扈了。
尤氏满目阴霾的望向元熙,元熙却散漫的望向别处。
“族老,姨娘,您二位还怕什么,人都走了。”荷香咧咧嘴,用帕子捂住自己汩汩冒血的额头。
“你这死丫头!你懂什么!?都是你害的!”尤氏一拳捣在荷香心口上,荷香趔趄两步,摔坐在地上。
族老撑着桌子,缓身坐下,心中狂跳不已。萧容湛不置一词,反倒比他大发雷霆还要可怖。天知道他回去之后会不会心血来潮的赐什么毒酒白绫?天知道他会不会把自己的浑话告诉皇帝皇后,天子一怒,流血漂橹,到时候自己就算是九条命都不够皇上杀的!
店里死一般安静,偏生这个卫元熙极不懂事,也不上前宽慰几句。族老一阵犹豫,虽然他很想问问元熙,端王爷到底会不会要自己的脑袋?但他一想到自己是个长辈,便又不抹不开面儿了。
族老如坐针毡,尤氏提心吊胆。他们越是这般故作镇静,元熙心里就越解气,偏不搭理他们,只顾自己噼里啪啦的拨算盘查账。来人典当就验货,来人赎当就收钱。这口气一憋就是一下午,直到太阳落山,到了熹茵堂落门板的时候,族老和尤氏才不得已的站起来。
元熙只做没看见他们的目光,自己里里外外收拾妥当后,才道:“族老,尤姨娘,店里要关门了。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您二位是乘车来的,想必不用送了,自便。”
族老刚要问一句,元熙便恰到好处的转过身,族老一句话含在嘴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元熙登上马车吩咐道:“去东市。”
马车碌碌前行,把熹茵堂远远甩在身后,令儿从窗边缩回身子问道:“小姐,咱们去东市干什么呀?您若想买东西,吩咐丫鬟去就是了,何必自己跑一趟呢?”
元熙莞尔一笑:“听说东市来了一批胡姬,咱们可得快点儿。胡姬能歌善舞,那些富贵公子都争着一掷千金,去晚了就凑不到热闹了。”
胡姬?令儿挠挠头:“小姐要买胡姬?咱们开的是当铺,要胡姬干什么?”
“光看不买,懂吗?”元熙冲令儿眨眨眼睛。
令儿恍然大悟,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什么胡姬胡鸭的都是借口。
“小姐,您是不想回家吧?”
元熙没有回答,只是漫无目的望向窗外:“等天黑了再回去,咱们回去倒头就睡,明天起个大早到店里查账。”
令儿道:“刚才族老吞吞吐吐的,像是有话要问小姐。您不回去,岂不是怠慢他了?”
元熙淡淡一笑:“怠慢?他现在才不在意我怠慢不怠慢呢。”
令儿敛去玩心,开始发起愁来:“小姐,族老今日虽然过分,但他毕竟是咱们家的人,也姓卫。他得罪了端王爷,对您也不好吧?”
“你的意思是,要我在端王爷面前替他美言几句?”
令儿点点头:“族老今日可是连皇上都骂了,我看王爷挺生气的,万一他告诉了皇上,咱们全家可就完了。”
“他不会。他一言不发,就是想给族老来个下马威,吓唬他几天而已,没想真去治他的罪。”对于萧容湛的性情,元熙心里还算有底。
“你看族老欲言又止的模样,一句话放在嘴里嚼了那么久,就是不好意思说。”元熙冷笑道:“其实他想说什么我知道。无非想让我去求情,可我偏不让他说。”
令儿呆呆想了许久,才嗤嗤笑出声:“所以咱们今晚在外面闲逛,就是为了躲他?”
元熙略显得意:“我就不信,族老会把这事儿告诉父亲和祖母,除非他连脸面都不要了。我敢打包票,他现在一定和尤氏坐在一块儿瞎琢磨呢。”
令儿笑着摇摇头:“我看这次,族老非吓出病来不可。他就是欺软怕硬,真遇到大事儿,一点儿用都不顶。”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元熙冷道:“叶子戏玩过没?咱们得让他分得清大小牌。”
东市是大楚京都唯一的夜市,坐落于锦绣河两岸,中通一座经纬桥。两岸遍布店铺摊贩,各色玩物应有尽有。左岸莺莺燕燕,都是勾栏院落,酒肆茶楼星罗棋布。右岸更多是卖小吃野味儿的小摊,眼下才过完年,最是热闹的时候,小摊贩们推着冻梨冻红柿沿街叫卖,两文钱就能吃一个,又甜又冰。还有热乎乎的糖炒栗子,浓油赤酱的熏肉卤味,晶莹剔透的糖墩儿,黄澄澄的蜜桔。都是价格实惠,半吊铜钱都花不完就能吃个肚皮滚圆儿。
有元熙付钱,令儿也不管不顾起来,左手糖堆儿还没吃完,右手又提了一块炙肉。甜酸咸香吃了个满嘴油腻,便坐上街边小桌喝茶,都是野味儿药草茶,喝一口又解腻,又清爽。
扭着细腰跳舞的胡姬被一个个挑光了。
元熙打了个呵欠,已经快到亥时了,该是回去的时候了。元熙困倦的很,上车便伏在令儿膝上打瞌睡。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到了家,迷迷糊糊的回到房里,胡乱睡下。
次日令儿起的很早,元月来的更早。不仅带来了老太太送的点心,还带来一个有趣儿的消息。
元熙洗过脸,精神恍惚的坐在桌边。
元月见她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便笑道:“你倒是心大,昨儿玩的这么晚才回来,爹还说你来着。”
“说我什么?”元熙机械的舀着热粥喝,红香米掺了白米,熬煮了两个时辰,几乎熬化了,喝起来甜丝丝的十分暖胃。
“说你玩疯了,”元月用帕子擦去元熙脸颊蹭的一点儿粥汁,摇摇头:“昨儿家里出事儿了你也不知道。”
元熙睁大眼睛,元月肃然道:“族老病了,不知是什么病因,张神医说是吓得,可族老又说不是。反正病的挺严重,连药也吃不下。”
元熙同令儿对视一眼,暗自笑了笑,早在意料之中。
元月见她面不改色的模样,有点纳闷儿:“你好像早就知道似的。”
“当然不知道了,”元熙舀了几口粥,起身取了一盒儿天王补心丹交给元月:“我店里今儿查账,我得早走一会儿。二姐,你帮我把这个给族老送去,告诉他我晚点儿再去看他。”
元月一见是这个药,无奈的一推:“昨儿张神医开的也是这副药,谁知族老一听见‘天王补心丹’的名字就咯了血,病是越发严重了。爹还把张神医骂了一顿,药箱子都给砸了。”
委屈死张神医了。元熙抿住嘴唇。张神医这药倒是对症,只可惜治得了身上的病,治不了心里的病,族老现在可听不了“王”这个字眼儿,他这病,本就是给端王爷吓得。
“呦,那倒是挺严重的。昨儿在店里还好好的呢。”元熙故作不解的把药丸收起来。
她这一不解,倒是把元月给吓着了,慌忙拉住元熙:“三妹,你这两日可千万要小心些,我看尤姨娘昨儿的脸色也不好看,万一他们拿病做借口又针对你,你可就有口难辩了。”
针对?这会儿他们才不敢呢。眼下自己是府里唯一能跟端王爷说上话的人,他们的小命儿都攥在端郡王手里,这会儿针对自己,纯粹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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