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新生疑窦
元嘉从赵妈妈房里找了一件七成新的玳瑁步摇,这东西是赵妈妈常戴着,不说是府里的人几乎都见过,元熙是绝对见过的。元嘉拿过一个大红首饰盒子,用红绸带子封好,叫人立刻给元洁送过去。
做了件一吐怨气的事儿,元嘉也觉得心情爽朗,晚膳有清炖老鸭汤,喝着很是爽口。尤氏含笑替元嘉盛了一碗鸭汤:“以元洁那个脑子,现在应该已经把东西送到卫元熙面前了。这鸭汤炖的好,多喝点儿,等下闹起来,咱们才有力气看戏。”
元嘉喝了两口汤,笑道:“我现在真想看看元熙那个气急败坏的样子,真是太好笑了。这样看来,元洁虽是个烂人,倒还有点儿用处。”
尤氏夹了一筷子腐竹丝送入口中吃了:“元洁这种人,咱们犯不着跟她动气。这种人是个双头枪,用不好就两头伤人,咱们要做的,就是用好这杆枪,伤该伤的人,又要护住了自己。到了万急的时候,她还可以做咱们的挡箭牌。”
正说着,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跑进屋来:“姨娘,大小姐,府里出事儿了。三小姐吐血了,老爷老太太都急坏了。”
元嘉先是一惊,紧接着又是一喜,惊讶的是她没想到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喜的是她也让元熙尝到被人嘲讽的滋味。相比之下,尤氏便显得老练多了,只略微觉得纳罕:“怎么会这样呢?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小丫头不明就里,照实回答:“听说是怒急攻心才吐了血,紫宸阁的人都说是四姑娘气的,现在郑姨娘和四姑娘二姑娘正在三小姐院子里跪着请罪呢。”
没想到竟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尤氏心中暗喜,站起身,掩住笑意:“走吧,咱们也探望探望去。”
紫宸阁里乱做一团,一进门儿就能闻见茶房里的药味儿,小丫头们忙里忙外,有人从房里端着几块带血的帕子出了。
夜幕下,三个人影一高两低的跪在院子里。尤氏暗自发笑,原想气气元熙也就罢了,没想到还有这等作用,想来也是好事,谁叫郑氏在自己事发的时候添油加醋呢?都不用自己再设计陷害,她们自己就送到枪口上来了。
尤氏在郑氏母女身旁停住脚,好似意外的问道:“郑妹妹这是怎么了?三姑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吐血呢?”
元洁刚要开口,便看见母亲那张阴霾重重的脸,仿佛自己多说一句就会被她一口咬死一般。元洁眨巴着眼睛,把到嘴边的委屈又咽了回去。
忽然见京城的张神医背着药箱从房里出来,元嘉忙上前细问:“大夫,我三妹她怎么样?”
张神医一捻胡须:“情况不妙啊,三姑娘呕血不止,或有急怒攻心的缘故,不过我看更像是中毒的迹象。具体事宜,我已对老爷说过了,小姐,我还要去煎药,先失陪了。”
中毒?!元嘉刹那愣住了,难怪会闹到吐血这么严重。自己也只是想气气元熙,没想到元洁的手段更狠辣,竟想直接毒死元熙!这般歹毒的心思,从前自己真是小看她了。元嘉惊愕的望向母亲尤氏,尤氏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郑妹妹,我可真是小瞧你了,原来你还有这份儿心胸!”尤氏话音一落,郑氏猛醒,卫元熙是府里唯一的嫡出,也是名义上的唯一继承人,若是有人打起她的主意,便和争家产无异。郑氏猛然哭道:“老爷,我冤枉啊,您听我解释!”
元月蹙起眉斥责道:“娘,别喊了。爹和祖母已经够心烦了,您就别再给他们添乱了。等爹叫我们,我们再好好跟爹解释。”
郑氏自觉的不占理,只是低声嘟囔:“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教训起我来了。”元洁叹了口气,揉揉自己跪的冰凉的膝盖:“哎呦,烦死了,关你什么事儿啊?”
元月倒是懂事,只可惜摊上这么没用的娘和妹妹,这辈子想翻身,可就难了。尤氏同元嘉相视而笑,进了元熙的卧房。
尤氏小心翼翼的在老太太身边站了,同丈夫简单的点点头,又往帘子后面瞧了一眼,见元熙睁开眼睛望向她,尤氏忙把脸别了过去。这倒让人摸不着头脑了,难道这府里还有什么人比自己还恨她吗?尤氏心中也是一阵纳罕,下毒这种事,到让别人先想到了。
老太太铁青着一张脸,尤氏如履薄冰的问了一声:“这是怎么了?白天不是还好好的?方才听大夫说中毒什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含恨哼了一声:“我倒想问你呢?这发钗是怎么回事?”
元嘉松了口气,言简意赅的答道:“哦,四妹说,想要一件闲置的首饰,赵妈妈正好有一件,就拿给四妹了。”说着她故作不解,反问道:“话说回来,这东西怎么跑到这来了?”
老太太蓦然望向元嘉:“这么说,这东西连盒子一块儿都是你们的?”
元嘉故作惶恐的点点头。她其实心里清楚,反正元洁和郑氏母女是一对儿没脑子的,那院儿里唯有一个元月还能和她们斗上一斗,偏生元月性格冷淡,崇尚明哲保身,断然不会掺和到这件事里,郑氏母女就算磨破嘴皮也别想栽赃她卫元嘉!
老太太怒极,一挥手将簪子连盒子一起打落在地,用手指着元嘉斥责道:“你好狠毒的心!我看你就是成心想把你妹妹毒死!”
元嘉噗通一声跪下,眼泪顷刻滑落两腮,哭道:“祖母别生气,孙女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还请祖母明察。”
卫东书漠然坐在一旁不说话,元嘉忙拉住他的衣角求饶:“爹,求您跟祖母说说,女儿真是冤枉的,四妹说要首饰赏人,女儿想着,母亲才被罚了月例,应该节省度日。这才没舍得把好首饰给四妹,想着反正是要打赏下人,也不忌讳新旧。可这簪子和三妹中毒有什么关系呢?还有三妹为什么会中毒?这事儿女儿真的不知道,您要相信女儿呀!”
尤氏也跪在一旁,随声附和:“是啊,老爷,老太太,媳妇承认,元嘉平时是和三姑娘不大和睦,但姐妹之间磕磕绊绊也是有的。再怎么磕绊,也不至于对亲妹妹下毒手呀?”
卫东书心肠一软,忙又忍住了。他本心里是希望元嘉说的都是真话,但眼下这情形,谁是谁非还真不容易辨别,便厉声问道:“你不知道?我问你,这簪子上为什么会有十八反的药粉?”
文献记载,中药中有十八味药物是相克的,故名十八反。人若是误用相克的药物,轻者病重,重者身亡。元嘉一愣:“什么十八反?”
尤氏忙将自己和女儿摘干净,道:“老爷,老太太,嘉儿不通药理,这是府里都知道的。而且嘉儿连三姑娘近来吃什么药都不知道,又怎会找相克的药来害人呢?可见有人故意陷害我们!还请老爷老太太替我们母女做主!”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毒确实不是尤氏母女下的,凭她们的口才,能找出一百种证明自己清白的办法。老太太也觉得事情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便叹了口气:“你们起来吧。”
老太太坐的久了,觉得肩痛,喊了菊香替她揉肩。半晌,老太太突然问菊香道:“你是在四姑娘房里待过的人,你说说,她们母女三个像是会做这种事儿的人吗?”
菊香一怔,手上忽然停住了。
这话倒让她不好回答,实话实说,元洁愚蠢,郑氏心术不正,除了元月,那院里就没有一个正常人!但话也不能这样说,毕竟自己是个下人,外面跪着的又是她曾经的主子,她就这样公然说旧主的坏话,老太太免不了会心生不满。但若是替她们说好话?菊香默默的揉揉自己的脸蛋,想起曾挨过的雨点儿般密集的耳光,又对不起自己。
“老太太叫你说,你说就是了。”卫东书催促道。
菊香低头踌躇不安道:“老爷,菊香毕竟服侍了四姑娘一场,这话不好让菊香来说吧?”
尤氏心头暗笑,这丫头虽一句没说,却把什么都说明白了。绷不住一颗看戏的心,也想为火堆添几把柴,尤氏叹口气,无奈道:“也确实难为菊香了,四姑娘是她以前的主子,就算打了骂了,也都是情理中事,她又能说什么呢?”
卫家又是京城的大户,家中若是出了什么下毒害命,手足相残的事儿,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老太太好面子,自然不敢大张旗鼓的查,只得当做没事儿人一样,把这事情压下去。这样一来,郑氏便是连个辩驳的机会也没有了。想到这儿,尤氏紧紧咬住嘴唇,忍住了她那呼之欲出的笑声。
老太太笃定主意道:“元洁这性子,确实应该好好管束一番。咱们卫家虽然不是什么官宦人家,书香门第,但在京城也是有一号名声的,咱们家的小姐都像元洁这样行事,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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