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许温的话让屋子里其余人都哑然无声,如在梦中。
一场泼天的大祸,到了她眼里,就是这样吗?
不休夫,不嫌弃,她还哄着?……
余老爹只觉得自己那颗早已蒙尘的少男心啊,狠狠一停,然后又突突热切跳起来。这个陆卓,如果前十八年的苦都是为了遇见这么个人,熬过来倒也是值了。
他余老爹都羡慕了,哎呀,都想他那个挨千刀的早死妻主了。
但许温的温柔转瞬即逝。
她咦了一声,抬了抬握着的陆卓的左手,觉得不对劲,然后低头凑近认真看——这才冷笑道,“流这么多血,你是不是抠它了?是不是还不止抠破过一次?”难不成小小年纪,学人家自残,这可不能惯着。
森森的声音跟刚才判若两人。
陆卓简直还没来得及心旌摇荡、意乱神迷,不听话的心跳就已经被许温冷冷的眼神一下子按住了。
他结巴了,“……我……我……”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不是因为那泼天的祸事儿紧张,而是因为左手一个小小伤口紧张成这样。
“说话,我什么我,抠还是没抠?”
“我再不敢了。”许温一不耐烦,陆卓就再不敢想其他,赶紧麻溜认错。
“再有下次——”
“没有下次!”
扑哧一声,先是余老爹实在忍不住笑了,接着陆倚挂着眼泪鼻涕也笑了。
许温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可别笑了,鼻涕泡都吹起来了……你这才是脏……”
陆倚:……他本想悄咪咪擦了的,谁承想被人看了去……
陆卓一时居然有哭笑不得之感。
余老爹的笑是憋都憋不住。他这才敢问话,“大闺女,你刚刚生气是对着那些坏种啊?可吓坏我们了——”
许温一边抽出袖中帕子轻轻折叠,压住伤口,然后绕到陆卓手背打结,一边道,“也不是,我就是生自己的气。”
余老爹自以为什么人都见过,什么事儿都经过,别人一张嘴他就能明白这人要干什么。但他真的看不明白许温,他看明白了她的能耐,没看明白她的坚持。他看明白了她的情意,没看明白她的勇气。
他刚刚才觉得看明白了这个人,比他想得更通透更能担事儿。这会儿又连她的话都听不明白了,更别说看明白她这个人了。
许温只说一句,“他们是坏人,坏人收拾就是,不值得我一气。”她没有再解释别的,她这次真的气自己了。
明明知道危机一直都在,还这么慢吞吞地没有任何准备,就这么看着他们一次次掉进旋涡里。
一次又一次。
她气自己太弱了,她小温总,竟然已经弱到这个地步?什么猫啊狗啊,都能惹她的人,都能来算计她,恶心她。因为她就是一个没根没基的升斗小民,是这个社会的底层弱者。
她弱到明知道被二房算计,却不敢对上他们。弱到这个份上,她居然还以为自己有得选,还在慢慢斟酌,甚至有时候看书还会迟疑真的要走科举的路?真的没别的法子了?
她来到这里半年了,居然还如此脑子不清楚!要想不被人□□,要想护住她身后的这三个,除了强大她别无选择。而且,要快一点,再快一点,这是责任。而这样一个古代社会,她作为一个小民获得权力的唯一方式就是科举。
她不是许家千金,不是温家至宝,她就不行了?她小温总已经没牌面至此了?
不只是好好看书,不够,远远不够。是抓紧一切时间,拼命看书,拼命往上爬。
她应该不顾一切地往前走,她弱到没资格徘徊。责任,是容不得人选择的。
许温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抬头对陆卓一笑,“好了,接下来的日子咱们都要不容易了,你呢,尤其不容易。”
说到这里,许温看陆卓傻愣愣一脸紧张的样子,好似经了火海、吞了刀子,虽然出了火坑,整个人看起来的冷静里裹着的都是惶惶。
紧绷而无措的少年人。
许温歪了歪头,握起拳头冲他晃了晃,“卓公子,要更无畏啊!”
“卓公子”三个字叫得陆卓整个人都不好了,再次完整体会到刚才被许温突然变脸打断的心旌摇荡,心醉神迷。
一时间只觉得眼前歪着头的许温,可爱得要人命。
这一刻,什么东山火海,什么流言蜚语,什么贞洁嫌恶褒贬全都忘了。
她怎么能这样呢……
“你们俩也一样的,跟着我往前走吧。”
一时间屋子里好像还回荡着许温的声音,陆卓三人连同余老爹心头都是一片火热,前面风雨如晦,他们只要记得紧紧跟着眼前女人,往前走。
“又下雪了。”
所有人都随着许温的视线看向了屋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地面又覆了一层洁白的雪,漫天都是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而此时心头火热的不光是陆家大房院子里的人,赵达爹屋子里才是真正热火朝天。随着赵大爷加紧对赵达的看顾,主要是让她没机会再做五指姑娘的工作,赵达慢慢就养起来了。
赵大爷心里略微松了一些。
谁能想到,好消息接着就来了!还是这么大一个喜人的消息,把赵大爷畅快的,多少天的郁气一扫而空,重新找回了那个走路带风的自己。
这不,他连同另外两个铁杆追随者正坐在他家西屋的热炕上。桌子上摆着鸡鸭腊肉,赵大爷虽开了荤,但佛还是念着的,佛在心里酒肉穿肠过嘛。
三个人吃得是油光满面,笑声不断。
“该!恶人自有恶人磨!”
赵大爷得意地笑啊,“不是我说,我这身后跟着佛呢,害我的人佛祖都看不下去!”
“可不是,”一号跟随者别看瘦巴,就是嘴大,一大筷子鸡肉下去,随便嚼了两口一挺脖子咽了下去,“你就等着看吧,都不用咱们,别人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他!你瞅瞅他们嘚瑟的,都用上炭了,拿着银钱往火盆里丢着烧啊这是!村里眼红的人可多呢,谁能见得他好!”
二号不甘示弱,“这不是眼红不眼红的事儿,是他但凡要脸,就该自休主动到西河庙里住着去。腌臜成这样,就是走过的地面都脏了,这样不干净的男子路过庄稼地庄稼都长不好的!”
赵大爷放下筷子,探头问道,“你说,这回姓许的怎么都得休了那骚狐狸吧?”
一号瘦子又夹了一筷子肉吃下去,摇头晃脑道,“按理说是这么着,换了村里别的谁我都敢给大哥你打这个包票,这样脏了的货不休留着给自己做绿帽子玩啊!”
“不过,”他嘶了一声,“这个许娘子她就不是一般人啊,你说呢?”
“我说,再不一样她也是个女人,还是个有几分本事的女人。是女人就受不了这个,她们这样的,最不缺的就是男人,犯得着为了一个陆卓惹一身骚嘛!”
赵大爷听得点头,想到什么乐了,“要说休有休的好,不休也有不休的好。”
“怎么说?”
“她许温如果真打肿脸充有情有义的,那这次破鞋可不是挂在她家篱笆门上了,可是直接被她自己顶在头上了!”
说完,三个人笑得东倒西歪,直拍大腿。
陆家二房陆张氏端着茶碗,坐在自家大火炕上也笑,笑得茶碗里的水眼看就要泼出来。
陆秀秀已经高兴过一阵了,他瞥了一眼旁边表情不大自然的孙招妹一眼,翘着小指问道,“许娘子不会找到咱们这里吧?”
从听到这件事是陆张氏找人做的就一直紧张的孙招妹,这时候更是一激灵。
陆张氏放下水杯轻蔑笑道:“别说她不知道,她就是知道又能怎么着?谁让她不识抬举,把个烂瓦片子当宝贝。”说着伸手抬起孙招妹的下巴,“看看我这外甥,看看这眉,这眼,这鼻子、嘴巴……”
随着他的话,孙招妹就感觉他的手指依次擦过他所说的地方,湿湿腻腻的触感。孙招妹想躲,却不敢动,只能僵硬笑着。
待陆张氏手一拿开,孙招妹喝了两口茶,又硬挨着坐了一会儿,找个借口就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陆张氏更轻蔑地笑了。
“爹,干嘛接他过来?看他那样儿就生气!”
“这你就不懂了,正是要用他的时候。”陆张氏道。
“用就用,这样的事儿做什么让他知道?”陆秀秀噘嘴。
“就是得让他知道,”陆张氏一笑,“不光让他知道,还得让他卷进来,这样啊,”陆张氏得意拉长语调,“就是以后许温真有出息,他做了正夫就是离开西里村也别想撇开咱们。”
说罢点了点陆秀秀的头,“你啊,真是被我惯坏了!我说,你怎么敢去招惹李家娘子?”
陆秀秀吐了吐舌头,“我没有,我就是看他那个夫郞不顺眼!”
“他?他怎么惹到你了?”
“谁让他叫郑袖袖,他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一个名字,晦气!”
陆张氏皱眉,“不许去招惹李家娘子,惹出事儿来没人给你收拾!”
“知道了,不过就是远远说了两句话。谁知道她跟个狗似的就追上来了,怪烦人的……”陆秀秀语气抱怨,心里又有些得意,让郑袖袖改个名罢了他居然还敢瞪自己,结果他当天一样顶着的妻主还不就是自己脚下一条狗。
陆张氏还要嘱咐他两句,外面院子就有人的喊声,“陆家大哥,不好了,你们那边大房的又出事了!”
听声音就是村里的大喇叭一样的男人,陆张氏和陆秀秀互相看了一眼:要闹起来了。
两人互相笑了笑,陆张氏赶紧起身下炕,迎了出去。
“你还在家里坐得住啊,你们大房那个老大这次可丢人丢到镇子上去了!说是被两个女子当街又抱又摸,哎呦呦,我光说着都——”,说话的人赶紧拍了拍自己的嘴。
另一个也是个大嗓门,一句话恐怕周围好几家都能听见,“可不是吗?好多人都看见了,我家那闺女当时正在那里买东西,看个正着!那女子又黑又壮,直接就从身后那么一抱,就冲着你家大房陆卓过去了,另一个女子个子不高,长得就尖嘴猴腮不像好东西,那可是攥着陆卓的手不撒开啊!”
说着就握着旁边大喇叭的手攥给陆张氏看,“就这么攥着!真是青天白日的,咱们西里村的脸都让他给丢尽了!”
陆张氏肚子里都快笑破了,脸上还是一副受惊的表情,嘴里直说“不能吧”“你真看见就是我们大房陆卓”“会不会看错了”。
他这么说对方可不愿意了,怎么,这是说他乱嚼舌根子?他是那样的人吗,他更大声更理直气壮要证明自己绝不是这样胡说八道的人。
“错不了,谁能认错你们陆卓!只怕这都不是第一回,那尖嘴猴腮的女子走的时候还提着名字叫他呢,说什么上次还让抱这次怎么连摸都不让摸了,你看看这——”说着一脸被肮脏了的样子。
周围邻居也都围过来,此时已经是沸反盈天。
陆张氏嘴里说着“你小声点”“男子名声要紧呢”,心里却道这就对了,就这么大声喊吧。
陆卓的事儿就这样爆开了。
整个西里村都沸腾了。
这跟上次赵大爷事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有人喊道,“他一个人丢了咱们整个西里村的人,咱们得找他去!”
冬日天寒人闲,家家日子不好过,可不就得有更不好过的热闹看才能熬过去这长天拔地的日子,这一喊一招呼,就是呼啦啦半个村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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