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事鬼神
月明星稀的夜幕下,远望犹如墓碑的危楼立于一片旧城间,季妄正站在楼顶边沿,背对百米之下的街道,低头望着将倾广厦的非凡热闹。
此时玻璃封顶的天井内,游荡着成群的血衣怨魂,它们看上去就像一条条红色鲤鱼,不知自己的食量,将被鱼食活活撑死的鲤鱼。
不远的高架桥外就是虚鼠区最为繁华的商圈,向执明天市垣提出此等大规模项目的独木集团,是为何把购物广场选在这种平平无奇的地方?而且建成后三天两头有人目击死亡,若无蹊跷,难道大家都在这里看到了自己的下场不成?季妄今晚的计划原本即是要弄清这些,独木的高层似乎在钦天监很有关系,宗禳拿不到对这搜捕的驾帖,只能委托专接棘手生意的他来调查。
欺骗、残杀,想要完成肮脏目的此两项不可或缺。眼前这地方就是布局之处,对构建它的人是如此,对别有用心的季妄也是如此,今夜除了要查明这里的阴谋,他还需演一场戏、骗一个人,一个现在不留在眼前,将来就会非常麻烦的人。
“呼叫凉芜,呼叫凉芜,有顺利地把水凄寒打昏带来吗?听到请回答。”周身青气缭绕的季妄端着手机,气障隔绝了他身外的大风呼啸,使对方传来的破空声更为清晰。
“我们没有对讲机。”凉芜在云中穿行的速度很快,城市的喧闹传来又远去,“昏着,不过是醉得,风一吹就倒了。”
“醉了好,醉了更好诓。”季妄转身坐下,两条腿垂在半空中,远远看着天边的黑云。“记住把他丢进门再离开,免得他认出将倾广厦逃走。”
“月见曦,你真在监听季妄手机吗?”
“你就这么不信有这种可能?她又不是做不出来这事。”季妄边说边向背后看了一眼,“瞒着她无非两种情况,一是她真以为我们只是例行调查,这个时间应该正在洗澡,或者已经洗完睡着了。”
“二?”
“二就是她腕上缠着蛇,此时此刻正在找我们,被捉到的话,她一定会杀了水凄寒,我们两个多半也……”季妄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总之你要有觉悟。”
“生命危险?”虽说是玩笑,但凉芜清楚这对季妄来说已属于严肃玩笑,“月见曦说的也不无道理,比起彻底颠覆他一生,或许真的直接杀了更好。况且他还是水家人。”
“他对世族一无所知,在他眼里‘水’仅仅是个姓氏。”说出这个字后季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不能用我们的准则去衡量普通人,月见曦的命运始终被世族争斗所左右,她虽觉得自己年幼就死比活到现在好,但多数人还是无论怎样都想活下去。我认为必须给他自己选择的机会,没准以后他就能帮上我们大忙呢。”
“若是他不愿意,就任由鬼王阴眼落到涅的手里?”凉芜稍作沉吟,又道,“季妄,我们要做的事绝不能败于一人之命。”
“不愿意?在我的巧舌如簧下还有人不愿意上季老板的贼船?”季妄笑着拔剑站起,剑格紧按指上环缺的玉玦,“别总想着逆我者亡,我们的愿景是活着的自由,出现失控隐患就全一刀杀了,那与食人妖魔又有什么分别?”
“你总这么乐观,”凉芜掂了掂自己单手拎着的水凄寒,“就先随你,反正我也被当成共犯了。但骗人我不去,看你怎么在鬼王眼前装神弄鬼。”
“这哪到哪,地府十殿我都照骗不误!”季妄虽还在笑着,但注意力已开始高度集中,一件的悬在心里很久的事终要落下。
看着凉芜从天边踏云而来,季妄随之仰面坠下天台,垂直百米的大笑声中,他满身青气似仙氅般扬起。
全本大戏,此刻开锣。
“好,终日酩酊便终日酩酊,你叫?”
“水凄寒。”
季妄紧绷的弦随之松懈,除去水凄寒出手唤炁之事,其他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就连月见曦也未如想象中那样怒气冲天,也许是改变主意又不想赶尽杀绝了,毕竟她头脑始终都十分清醒。
“还磨蹭什么?都给我赶紧下来!”月见曦的声音负一不耐烦地传来,水凄寒听到还是有些心悸,不禁转头看向身后的季妄,只见他边集聚青气包扎蛇咬的伤口,边捉住水凄寒手臂轻声道,“我这亲祖宗脾气大些,记住千万别跟她顶嘴。”
说着水凄寒只感觉身体一轻,季妄就已带他飞身跃出天井栏杆,冲进了一个自己本该活在其中,过去却从不知晓的世界。
地下楼层旁人早已清空,四下尽是革带公服别无二致的天武科监生,数位监侯在电梯下与管理人员交涉。一眼看去这些位俱身披锦缎裁出的外袍,上绣或银或金抽丝而成的玄武纹样,不用多解释,那个唯唯诺诺的中年人也知道有什么麻烦找上了门,必是专职扫除邪祟管控世族的特权官署——效力太微垣的执明钦天监。
说的更直白些,钦天监就是朝廷用于处理鬼神相关事务的衙门,此制滥觞周代宗伯,今名改称自明朝中期四方城阙兴建,扩充完善于世界战争爆发覆灭净朝。在钦天监当差也同校尉缇骑一样赚的是官家俸禄,只不过他们为了应对光怪陆离的工作,武装的并不仅有可威慑凡夫的冷兵火器,更皆是身怀已心口相传千年的阴阳术数。
这个神鬼仙妖无处不在的世上,各国各地都有着类似的专业机构,边调查解决今日这般作祟人间的恶性案件,边规范约束季妄此等庙堂之外的事鬼神者。
水凄寒对这些一无所知,因为普通百姓不会在任何地方看到有关他们的信息,这并非源自秘密之类的问题,其成因倒不如说太多人不想让世族在坊间获得更高声望。
对始终处在晦暗的谪戍之众,可借高悬各城钦天监的楹联赞曰,
“君于无声处,方可接惊雷。”
负一层的天武生在一领头模样的老人挥手后络续围了过去,有认识季妄和月见曦的,都悄悄挤眉弄眼地打招呼,水凄寒正饶有兴趣地左右打量着,那老头突然一把拎住了准备信口开河的季妄,“我说,你个拿钱干活的比我这东家来得都晚,还有脸在这笑?”
“宗督师,我晚虽晚,但绝对有收获,您先高抬贵手把我耳朵松开,”季妄感受着宗禳的拧动赶紧去握他的手,“其实大伙真该谢谢我,咱这情报直接让你们提前结案。”
“立功了啊,那我可得洗耳恭听,”宗禳刚想再讥讽季妄几句,但话到嘴边又突然没了兴致,“那个什么集团的什么董事到现在都没露出马脚,你要逞能赶紧抓住机会,这情况你也看见了,完全就是血猖的手笔。”
“咳咳,”季妄边揉耳朵边清嗓子,摆谱道,“注意,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诘屈聱牙……”
“他妈的倒是快说啊,”急行夜袭又一无所获让宗禳十分烦躁,紧锁的愁眉致使皱纹更深,“不然等那个昏迷的店主先醒过来,你就半点利用价值也没有了。”
“别别,账还是要结的,”季妄说着从青气中抽出张舆图,指着其上一点道,“廿一翻龙局,专为破六合潜龙阵而设。”
宗禳侧首细看,转而大笑,“得,稳了。”接着振臂一呼,“都听着,全队收工,不用回家,今晚本督师请客!”
四周的天武生听令后皆叫好着散开,不怒自威的宗禳才不再收敛凌人的气势,“此事已查到了什么程度,九凤露头了吗?”
“目前只有线索,没想到执明也封印了这东西,”季妄俯身触摸盖着石砖的地面,“年头太久,凉芜说城区地形改动之大,已经看不出什么细节,就去找早年观过执明龙脉的人去查了。”
宗禳点点头,“确实算立功,有劳你了。”
季妄意识到话题就要结束,赶紧站起来应和着陪笑几声,“所以啊,一起吃饭去吧!”
宗禳眉毛一挑,“诶,您客气,我都说了我请,既然您要主动破费……”
“别来这套,让我蹭个饭促进一下感情,明天行动才好合作啊。”季妄边勾住宗禳的肩膀,边抬手给他点上了烟。
“寡廉鲜耻!”在电梯井探查血迹的月见曦听到这,回头就对季妄啐了一口。
“你就这么请我吃饭?”水凄寒也跟着发问道。
宗禳没回话,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三人,他突然发现刚刚说话的这个他不认识,什么时候开始在的?怎么看着像个水家人?”
“督师大人,督师大人,一会上哪吃啊?”刚才和管理人员交涉一位监侯,听到天武生们跟他传达请客的事,边上下摆手边向这边大声喊道。
“劝飞光,终日酩酊!”季妄说着冲水凄寒和月见曦哈哈一笑,“无所谓蹭或请,吃饭最重要的还是一起吃。”
“你还真不客气,挑个这么贵的……”宗禳缓缓开口,并在瞬间摘下了水凄寒的琉璃眼镜,看到他黑底绿纹的右眼,脸色一时变得说不出的复杂,“季妄,你不想先和我解释一下,水家的太岁为什么会在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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