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漫长的沉默后,两人达成了心照不宣的共识,让一切当做没有发生过,至少景郅是这么认为的。
后半夜,景郅心神未定地回了房,面对哥哥的询问,只拿“老样子,发酒疯”来搪塞。
“那你的腰带哪里去了?”景柯一针见血。
景郅捏了捏掌心残破的流苏,一时无言。
“你也不必再费心解释,发生了什么,我大概也能猜到。恨只恨我是个残废,没办法保护你。”景柯垂下了头,用力地握住自己的腿,手上青筋暴起。沉默了一会儿,他吐出一口气,轻声且坚定地说:“逃跑吧,小郅,趁李言玉醉着,随便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连夜走吧。趁事情还没有更糟。”
“能逃到哪里去呢?我们连匹马都没有,跑也跑不远。何况我手上有她的把柄,她不会真的敢拿我怎么样的。”
“终究是个隐患,不要抱有侥幸心理。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趁还有机会。大不了路上偷一匹马——没错,母亲说过,不能做这样腌臜的事——但是事有轻重缓急,我们安稳后寻个机会还了便是。”
“即便能逃走,我们也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舅舅家我是不愿意再回去,去别的地方,我们连户籍证明都没有,即便去做下人当短工,都找不到差事,没人用黑户的。”
“小郅,不要有太多后顾之忧,犹犹豫豫,我们先逃出去,再想下一步。”
两人争论到天明,也没有结论。景柯本就身子偏弱,一夜担惊受怕没有休息,天亮时分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接来下的几天,李言玉一直没有回家,一切风平浪静,景柯也渐渐被景郅说服。
这天下午,景郅砍柴回来,刚和哥哥打了招呼,准备去清洗一身汗水,就听见有陌生人叫门。景郅疑惑地打开了门,见两个不曾打过照面的男人站在门口,一个满脸横肉,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后面跟着一个白净沉默的年轻男人。
“你们是不是敲错门儿了,我应该不认识你们吧?”景郅早上起就没吃东西,又干了一天活儿,这会儿又饿又累,浑身无力,想把人打发走,赶紧洗澡休息。
“的确不认识,但是我应该没敲错门,你叫景郅对不对?”中年男人问道,脸上既无表情,也并不与他眼神接触。
景郅后退了一步,“你们是谁?”
“看来是了。”中年男人直接挤了进来,“我们院子里谈吧。”
年轻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不晓得你知否识字,这张文书是你的卖身契,你的妻主已经把你卖给我们了。你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们走吧。”说罢,将文书又塞进衣襟里面。
景郅一时惊在原地,他不敢相信,李言玉竟然做的这么绝。他瞟了一眼那文书,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李言玉的字迹,五十两银子,就把自己卖掉了。
“赶紧收拾下,跟我们走吧。你路上有的是时间慢慢感伤。”中年男人已经有点儿不耐烦。
大门没关,不多时,路人就会被吸引过来。毕竟干的不是什么体面的营生,即便是人贩子本人也不想被别人瞧见。不过如果是体面的营生,也轮不到男人来干了。各行各业都是女人,男人好点儿的,去做个佣人,其他的也就只能干干下九流的营生了,比如声色场所,比如人贩子。
原想着颜色好的男人,至少可以嫁个好人家,但看看眼前的男子,如此容貌,还是落得的如此下场。
“你要是没什么收拾的,我们现在就直接出发。”男人已经掏出了脚链准备给景郅带上。
景郅一把将男人推到在地,“她没有权利卖我,我也不会跟你走的。”
“她有的。”一块毛巾突然捂上了景郅的口鼻,淡淡的药味儿传来。年轻男子不时何时悄悄绕到了他身后。
景郅躲闪不及,吸入了一些迷药,一时头晕目眩,硬撑着站在原地。
“放开我弟弟!”景柯在屋里听着外面情形不对,从床上滚了下来,吃力地爬到院子里。
见到这一幕,两个人贩子也有点儿吃惊。地上的男子姿色毫不逊于被卖的那个,奈何竟是个瘫子。红颜薄命大约就是指这样的美人儿吧,一个被随意卖掉,一个没有行动能力。相比一下,自己倒是算好命了,虽然容貌丑陋,嫁不出去,干着断子绝孙的营生,但是至少是自由的。又想到同为男性,他们却只能从更不幸的人身上寻求一些安慰,也实在可悲可叹。
“我劝你不要大喊大叫,你弟弟被卖掉是什么争脸的事情吗?还是悄悄些吧,叫人看见多么没脸面。”中年男人边劝边按住景郅,使眼色叫年轻男人赶紧上了脚链。
景郅一个肘击将男人击倒在地,欲要接着上拳,却实在是没什么力气,摇摇晃晃起来。青年男人慌忙来帮忙按景郅。“滚!”景郅身体强健,饶是此刻已使不出十分的力气,仍是奋力挣扎,不肯就范。
景柯原是苦苦哀求,眼见弟弟渐渐要失去抵抗能力,情急之下,从头上拔下一根铜簪,用力朝人贩子的脚上刺去。
“啊——”年轻男人痛叫一声,鲜血登时染红了鞋面,慌忙一脚踹开景柯。景柯被一脚踹在肩上,歪到在地,手仍是抱着他的腿不放。“别想带走我弟弟。”
景郅瞧见哥哥被打,眼里恢复了几分清明,努力攥起拳头,朝中年男人头上打去。
两个人贩子原本可怜他们的命运,此刻也被激怒了,手上不再留情,朝着两□□打脚踢起来。
自己被打,景郅尚且能忍受,但是看着自己不能行动的哥哥瘫在地上给人踢打,他简直痛彻心扉,“住手!别碰我哥!”
人贩子显然也看出这两兄弟多么在意对方,一下子找到了软肋。“你乖乖跟我们走,自然不会再碰你哥,不光如此,连他刺伤我这件事,我也可以不去报官。”
“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是我必须先见到我妻主。”景郅恨恨地说。
“你妻主得了钱,早就逍遥快活去了。再说,这等没脸的事儿,她怎么会和你在家里争执,叫邻里看笑话呢?”
“笑话?她还知道这是场笑话。”景郅嗤笑道。
院子里的争执,已经渐渐吸引了不少路人,他们站在大门口指指点点,有滋有味儿议论着。
“不管怎么说,卖掉自己的夫郎,还是太不近人情了吧?”
“的确,就算没有子女,大不了再娶一个回来,何至于就卖了他呢?”
“唉,言玉也可怜呢。这么多年没有孩子,不卖了他,哪里有钱再娶一个呢?”
“虽然有道理,但是,他毕竟也没什么其他的过错。”
“不见得吧?”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我可是听说,他干了没脸的事情。言玉心善,才没给他捅出去。”
“快说来听听!”人们的兴趣很快从对景郅被卖的不幸转移到这些桃色传闻上。
人贩子被景郅兄弟的反抗打骂,以及门口人们的围观指点给彻底惹烦了。
中年男人从包袱里掏出了锁链,“原本不想这么做的,你这么抵死不从,老子也实在没有办法。”说着,一脚踹倒景郅,右脚死死固定着他左肩,左手按着他的右臂,右手握着铁钩子就要往景郅右侧的锁骨上勾。
“不要!”景柯几乎失声,哑着喉咙扑了上来。年轻男人实在也不忍心再对他动手,于是再次取了迷药,朝景柯脸上蒙去,景柯很快晕倒在景郅身上。
围观的看客也被那凄厉的叫声和泛着寒光的钩子惊到了,沉默了片刻,有人捂上了怀里幼童的眼睛,“别看了,以后还听不听话?也叫人贩子把你勾走。”也有人趁机教训自己的夫郎,“看见了吧,这就是不守夫道的下场。”
景郅一手握住了铁钩,“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是总要叫我先安顿好我哥哥。”
“你想怎么着?”年轻男人蹲了下来。
“劳烦您去帮我通知一个人。”
“可以,但是得先把你带走再说,省的多个人更纠缠不清。”
“那如果我跟你们走了,你们没有帮忙安顿我哥哥怎么办,我又能如何呢?”
年轻男人叹了口气,“第一,你没资格和我们谈条件,第二,我从不说谎。”
“那如果你说谎了呢?”景郅盯着他的眼睛。
“那就罚我下辈子没好前程,仍做这种下九流吧。”
景郅松了力气,“我老老实实跟你们走,不必上锁链,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只有。。。。。。”
“没错,只有奴隶和犯人才用这个。”中年男人接上他的话,“但是咱们走到了这一步,和奴隶有什么区别呢?何况,你力气那么大,等迷药失效,你改了注意,逃跑怎么办?所以,我只能上锁链了。”
“你乖乖听话,我动作很快,不会叫你太疼。咱们早点儿走,你哥哥也早点儿被人接走照顾不是?”男人劝诱道。
景郅看了看哥哥苍白的脸颊,终于松开了手,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扯开,冰凉的钩子贴上了他的锁骨,渐渐施力,剧烈的刺痛传来,他听见了钩子穿过皮肉的撕裂声。疼痛让他忍不住浑身颤抖,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此刻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晕过去,然而他没有。
又一个钩子碰到他的左侧锁骨,他咬紧了牙根,绝望地等待着。这时年轻男人握住了钩子,轻声说;“算了大哥,一个就够了。”男子不忍地别过了脸。
景郅睁开眼睛,望了那男子几眼,心想,他终究心存几分良善,想必会履行自己的诺言吧。
“各位劳驾让让。”人贩子对着看客挂上了笑脸,“让小的过去,不要污了各位的眼睛。”人们被景郅满身的鲜血吓到,都不再言语,静静让开了路。人贩子握着锁链,牵着景郅,离开了李家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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