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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吹了糖人,他们又一起去吃了糖糕,看了舞狮。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他们两个也不例外。快乐是会传染的,在欢乐的气氛中,每个人仿佛心中都充满了善意,不经意间与陌生人对视,也都会回应以友善的微笑。

        耍狮人戏弄着两个“狮子”,“狮子”摇头晃脑,一时去撞耍狮人,一时又装可怜认怂,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耍狮人便借机上前讨要赏钱,要是看客给的多,还会让“狮子”过来蹭蹭你,跟你互动。怀瑾财大气粗地撒了一大把铜钱,耍狮人忙连连拱手拜谢,又引着“狮子”过来耍宝。怀瑾示意景郅可以摸摸“狮子”,她眼睛亮亮的,期待着景郅露出快乐的笑脸。

        景郅一时觉得怀瑾像另一只可爱的讨好他的小狮子,于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他愉悦痛快地笑出了声,伸手去摸“狮子”不停眨动的大眼睛上那毛茸茸的睫毛,连狮子下面扮演狮子的女人偷偷摸他大腿的咸猪手,他都没有生气,只是突然跳起来,重重地趴在狮子头快乐地笑着。那女人一时被震地头晕眼花。

        锣鼓震天响,人们快乐地叫着笑着,每个人都觉得头脑晕晕的,又轻飘飘的,仿佛喝醉了一样。景郅是不是也一样呢?怀瑾想。

        过了午夜,人们渐渐起了困意,小贩们也开始减少,只有戏台上的演员还在卖力地唱着。这是一出歌颂男德的戏,或者说大多数戏文都是差不多的内容。戏里的男主角苦苦在家等待考取功名的女人,心怀不轨的邻居屡次骚扰,为了避□□言蜚语,护住名节,他不惜划伤了自己的脸,毁了自己倾国的容貌。女人后来为官做宰,衣锦还乡,还带着美貌的王子。于是王子与男人彼此谦让,都不肯做正夫,甘为侧室,“懂事”的男人便自裁以成全自己的女人,因为今日的自己已经美貌不在,不能阻碍了女人的好前程。

        怀瑾觉得这内容简直离谱,就好像自己小时候看的薛平贵与王宝钏。但是一些年老的女子和夫郎倒是看的津津有味,还有男子感动地落泪。

        “简直是胡扯,谁这么做谁脑子有病。”怀瑾小声吐槽道。

        “这样难道不对吗?从小我们读的书里都是这么教导的。辅佐照顾自己的妻主,一切以她为重,难道不对吗?”景郅问道。

        “我觉得一个的人命首先是他自己的,爱也是相互给予的。自我感动式的牺牲简直是脑子有病。他妻主离家时没挂念他,他死后也不过是撒两滴泪,马上就和王子走了。他除了那两滴泪和一块牌坊,还有什么?”

        “嘘---,别让别人听见。”景郅将食指放在了她唇间,又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其实,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小时候上男德课,我从没好好听过。”

        两个人吐槽着戏文,哧哧地笑着,怀瑾想起来高中晚自习,大家趁老师不在,聚在一张桌子旁八卦吐槽最近热播的脑残偶像剧的日子,真是好怀念呀。

        到了后半夜,景郅担心自己哥哥要起夜,没人管,便告辞要出去了。怀瑾便将糖人,花灯,还有买的一些乱七八糟的吃食塞给景郅,把他送到李家附近,才离开了。

        景郅并没有直接推门进去,他绕到房子东头,冲着自己屋子的天窗扔了颗石子,然后把耳朵贴在墙上,听见哥哥重重捶了两下墙壁,这是安全的信号,表明李言玉不在家,他可以安心地进来。如果哥哥没有回应,那么他最好别进去,或者想好离家的理由。

        景郅松了口气,开心地提着花灯,开了大门进去。进了自己的偏房,马上插上了门。景柯睡眼惺忪地坐在床头,“怎么才回来?你那石子儿差点儿砸我脸上,有没有准头儿。”

        景郅呵呵笑着,把脸埋在哥哥的被子上,带来一身寒气,景柯理着他的背,爱怜地说“很开心,是吗?喝醉了似的,傻小子一个。”

        “嗯”景郅瓮声瓮气地问答道,脸在被子上蹭着。

        “不先去洗洗脸吗?今天没洁癖了?”

        “玩儿累了,不想动。”景郅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笑嘻嘻看着哥哥。

        “催你出去玩儿,你还不肯。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瞧你这么开心,我心里也觉得放松。”

        “我不放心哥哥一个人在家嘛。”

        “我是个天仙,你不在还有人把我掳走吗?放心吧,茶就在床头,尿壶就在帘子后,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

        “那也还是觉得有点儿内疚,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在玩乐,有一种负罪感。哥,你会觉得不公平吗?”

        “你痛快地玩儿,我才觉得安心轻松,因为我觉得拖你一起不快乐,才是对你的一种不公平呢。现在,给我讲讲,今晚都玩儿了什么,我听听也算过把瘾。”

        景郅想起了糖人儿,把公鸡拿给哥哥看,“给你,这个是你。里面没有卖东西大婶儿的口水,嘿嘿,是我的。嫌弃我吗,哥?”

        “有点儿。”景柯揪了揪他的鼻子,“我勉强忍着吧。”

        “这个是赵姑娘的口水。”景郅突然不问自答地交代到,举着小老虎冲哥哥晃了晃。

        景柯沉默地笑笑,过了一会儿问,“遇到赵姑娘了?开心吗?”也许景郅想聊聊赵姑娘,但是没人可以讲,那么就一起聊聊吧,就算这是不应该的。

        “我是个坏人。”景郅又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被子藏了起来,轻声交代自己的“罪行”。“不是偶遇的赵姑娘,是我一直悄悄地等她,装作偶遇的。”

        “没关系,你们只是一起看了灯会,并没有做别的。”景柯正想替他辩解,又想到了“赵姑娘的口水”,一时哑口无言。

        “不,还做了别的,我们挨的很近,我碰了她的膝盖,她还抓了我的胸。”景郅悄悄睁开一直眼睛去看哥哥。

        “。。。。。。”

        “文均兄帮过我们,我还勾引他妻主,我简直不知羞耻。”

        “嗯。”

        “嗯?”景郅以为哥哥会接着开解自己,“你说嗯?”

        “嗯,你是个坏孩子,不可以再这么做了。很危险的。”

        景郅气恼地起身去洗手,不知是在气恼哥哥不帮自己说话,还是为自己的不规矩羞愧,走到一半儿,又回头说,“不许碰我的小老虎!”

        “没人想碰赵姑娘的口水。”景柯好笑地白了他一眼。

        洗完手回来,景郅便收回了自己的孩子气,打开包裹里的吃食,用碗盛了出来,有糖糕,炒板栗,还有景柯喜欢的馄饨。

        “鲜肉馅儿的,你最喜欢了。”

        “怎么想起给我买馄饨了,正在馋这个呢。”景柯开心地举起了勺子。

        其实是赵姑娘记得,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景郅并没有说出来。

        两人吃了馄饨和糖糕,漱口躺下,在被窝里聊元宵灯会多么热闹有趣,景柯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景郅轻声说,我以后会管好我自己的。

        怀瑾进家门的时间,已经很晚了,见文均屋子的灯已经熄灭了,便没有叫他起来,蹑手蹑脚推门进去,想把自己买的甜点放在文均的妆台上,这样他早上起来看见该多么开心呀。

        “谁!”一只苹果重重地砸在怀瑾腰上,怀瑾“哎呦”一声痛叫出来。

        “怀瑾?”文均听出了她的声音。

        “嗯,你怎么还没睡?”怀瑾摸索着点了灯。文均已经下了床,正在往身上套衣服。

        “有点儿失眠,就灭了灯躺着,刚有点儿困意,就听见屋里窸窸窣窣的动静,还以为进贼了,吓我一跳。疼不疼?”

        “还行。你力气还挺大,一个苹果都扔出了石头的分量,幸亏没砸眼睛,不然就瞎了。你瞧瞧我的腰,是不是青了?”怀瑾脱了外衣,撩起下摆给文均看。文均掌着灯,往她腰身上看出,果然有些淤青。

        文均取了药酒,给她揉着,怀瑾觉得十分舒服,迷迷糊糊伏在他膝上睡着了,临睡前指了指桌上的甜点,“给你买的,明天记得吃。”“嗯。”文均轻声应道。

        望着怀瑾沉睡的脸,文均思绪纷飞,他还是看不透妻主对自己是怎样的情感。说喜欢自己吧,她从不碰自己,也很少和自己同室而眠,说不喜欢吧,她明明又待自己很好,很舍得往自己身上花钱,也在意自己的情绪。究竟哪里不对呢?也许怀瑾对男人没有兴趣?

        “听说有些夫妻在一起时间久了,就像朋友,像兄弟,像姐妹,就是不像夫妻了,看着彼此都没有男女之别了。”

        我们已经到了老夫老妻的地步了吗?才三年呀?夫妻变兄弟了吗?

        “那怎么办呢?”

        “需要一点儿刺激!”那时多哥儿时这么回答的。怎么个刺激,他没说,文均也没好意思问。

        不过也都不重要了,怀瑾把他当男人也好,当兄弟也好,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要赶紧给她找个侧室了。她对自己没有兴趣,那么就给她找个她感兴趣的男子,赶紧生个一女半男出来,好叫夫人老爷安心。

        文均抱着怀瑾睡去,因为焦虑着侧室的事儿,已经没了往日那旖旎的心思。

        次日一早,文均便拿了画册,给怀瑾看自己挑选的几个公子,都是正值妙龄,俊朗健硕,看的出来,他是按景郅的类型挑的。怀瑾一阵脸红,非常不好意思。文均却以为她是对画册的某个公子比较感兴趣。忙问她:“喜欢哪个吗?我好托媒人去提亲。”

        “唉,这事儿不急不急。”

        “你不急,老爷太太也急呀。你已经过了二十五岁了,名下又有那么多田地,一直没有女儿,田税太重了,还是早点儿有个孩子吧。”

        “咱们家不缺那点儿钱,这个事情再议吧。”怀瑾推托道。

        “你放心,我不是容不得人的男人,侧室进了门,你宠也好不宠也好,我都不会为难他的。”

        “。。。。。。”

        “还是你还在惦记景郅?”文均观察着她的脸色。

        “没有没有,他是有妇之夫,我不敢乱想。”

        “那么是醉音楼的那位了?”文均迟疑地猜到。

        怀瑾一时没想起是谁,便没有出声,文均以为猜中了,有点儿不舒服地说:“怀瑾,那个人你还是别想了吧,往日里你胡闹,我从来也没开口说什么,但是实在是那种地方出来的,就算我同意了,夫人老爷也不会同意的。”

        文均没有直说自己嫌那里的人脏,避免引起怀瑾不快。她以前频频出入醉音楼,如今又迟迟不娶侧室,也许真的很喜欢里面的某个小倌儿。想到怀瑾对自己没兴趣,却对那种地方的人念念不忘,便心生不悦,又觉得和哪里的人相提并论,实在是侮辱轻贱了自己。

        “哎呀,没有的事儿,你别猜了。”

        “那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娶侧室呀?或者你喜欢的另有他人,说出来,我好为你张罗呀。”

        怀瑾一阵烦躁,总不能说,我不想在这个世界生小孩,有一天我可能会抛下你们离开吧。

        接着谈下去的话,怀瑾觉得自己可能会忍不住高声起来,但是文均也是受害者,自己不能自己没有勇气去回绝夫人老爷的意思,就把压力和负面情绪都压到文均身上,那样也太可耻了。

        文均焦虑地走来走去,“不行,今年春天,你必须赶紧把侧室娶了,不然大老爷会更讨厌我的。”

        怀瑾拉着他的手,抱住了他,“我现在的确没有心情娶侧室,这个事情,你给我点儿时间,我想想怎么给老爷回复,你别着急。”

        怀瑾抱他的时候,文均是很开心的,隐隐希望怀瑾说出“我不想娶别人,我只喜欢你”这样的话,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了。

        文均懂事地暂时停止了这个话题,他不想破坏自己和怀瑾之间温馨和睦关系,于是便出去洗漱了。

        怀瑾靠着桌子,拿起画册翻了翻,想,如果景郅没有嫁人,在这个册子里面,自己会同意娶他做侧室吗?想什么呢,人家也未必看的上自己。自己容貌一般,不过是出身好点儿,再假如他的妻主李言玉性情同样温和,加上那样好的容貌,景郅没有理由会拒绝她选择自己的。

        说到底文均也好,景郅也好,自己除了拿着原主的钱讨好他们,好像也没什么优秀的地方,实在是没有资格左娶一个,右娶一个,用的还不是自己的钱。

        文均端了洗脸水回来,想伺候怀瑾洗脸,见她盯着画册出神儿,停下了脚步,也许怀瑾真的很喜欢景郅那种类型吧。文均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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