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嬷嬷见许青时心思已定，不再多说，只说想照顾阿香这几日，毕竟女子这几日总是脆弱的。许青时也一口答应了，还说阿香若有什么要吃的要用的，只管记到自己名下，主仆一场，缘分虽尽，情分还在。

        许青时走出阿香的屋子，见汇子仍立在那儿，将阿兰唤出来叮嘱了一句，叫她看着别让汇子往阿香屋边靠，便离开了。

        汇子看着许青时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回到自己的屋子，许青时往榻上一靠，同跟着自己的阿瓷说：“你也觉得我罚重了？”

        阿瓷没吭声，只摇了摇头。许青时笑了一声，心想：这便是怨上我了。于是便又开口道：“我有时真羡慕阿香。”

        “姐儿何须羡慕她？”阿瓷不解道。

        “她出了事，有顺嬷嬷那样的长辈护着，又有你和阿兰这样的姐妹念着，这还不好么？我在许府可是一无长辈疼爱，二无姐妹关怀，可不是羡慕得紧么。”许青时道。

        “又有什么用，到底是保不住”阿瓷听完暗自垂泪。

        “你央央我，我指不定就答应了呢？”许青时打断阿瓷的话。阿瓷一愣抬头朝许青时望去，见许青时面色不似玩笑，便扑通一声跪在许青时跟前，许青时赶紧伸手扶她，轻声说：

        “今日你们说我毁她，可知她险些毁了我么？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但是该罚还是要罚的，发卖是一定要的，户籍就不改了，悄悄的办，不许同旁人说，知道吗？”

        “姐儿早就知道了是吗？”阿瓷问了一句。许青时摇了摇头说：“我同你一道晓得的。先前罚她，只是想拦一拦她偷懒的坏毛病。”

        阿瓷抹了把脸上的泪，给许青时磕了头，禀了声说想去看看阿香，许青时应了后，便准备去了。行至门口，许青时忽然喊住她，说了一句：

        “许多事，我也是身不由己。”

        阿瓷一愣，又遥遥冲许青时行了个礼，才转身出去。累了半日，许青时确是累的紧，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便睡了过去。

        书房里，许怀仲看着宋逢给自己的书信，叹了口气。转身同赵杰瑄说：

        “宋逢这是铁了心要赔自己的仕途。”

        “我去求我姐姐！”赵杰瑄拍案而起，说道。

        “没用的。江南灾情本就是陛下为断他仕途选的法子，此刻谁去都是无用，既知无用，何必再让贵妃娘娘为难。”

        “陛下是不会如此诛宋家的心，一定是有人给陛下出的馊主意，必是阉人！”赵杰瑄恨恨道。

        “此次不是，回之，你我都知道，此次，不是。”许怀仲叹道。复又道：“其实树大招风，陛下这些年已将政事慢慢交至太子，朝中世家王族把持军权，陛下要为太子登基平路，收兵权是必行之策，宋逢自请无能也未尝不是好事，只要平安就好。”

        “临道，临道他…”赵杰瑄仍是不忍，眼眶都有些红了。

        “虽是大局已定，但按照临道这个说法呈上去，陛下恐会降罪，需得改改，让我想想，我想想…”许怀仲坚定的说。

        宋府。

        宋雨听赵杰瑄有哥哥的消息，一大早就在门口守着，只盼是哥哥不日回京的消息。此刻知道兄长想卸去官职，戍守边关，且不做将军，只做一个阵前小卒。宋雨将手上的手串往桌上一拍，怒道：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圣上居然如此对我哥哥！”

        “姐儿，此话不可乱说啊！”身边的嬷嬷赶紧拦道。

        “圣上敢做还不敢认吗！我们家世代戍守边疆，为朝廷冲锋陷阵，一代又一代人，多少血肉之躯！竟敌不过帝王的区区猜忌！”

        “我的大小姐！此话当真不可乱说！这是要招罪的呀！”嬷嬷欲哭无泪的劝着。

        “备轿，我要去找春玉。”宋雨大声道。

        众人只好又去套马车，来接这位姑奶奶去许府。

        待宋雨诉完苦，许春玉送她至府门前，眼见天已擦黑，许春玉叫她早些回去，嘱她路上注意安全，莫走小道，见她上了马车，才转身回府。

        过了几日，梁姨母一行人便从京城出发了。许青时留在府中，小日子虽然过了，但天气毒辣，仍是不愿意走动，再加上前几天阿香被送走之前让阿瓷转告自己小心刘玉永和梁姨母，心中一直没想明白。

        既然没明白，就只好先避着些了。这日下午，许久未见的夏柳忽然来了许府，说是前些日子家中办喜事，她跟着去了，这一回京，便来邀许青时一同去游湖。

        “许久未见，你这没良心的也不想为夫么！”夏柳作出一副惨兮兮的模样同许青时玩笑道。

        “夫君回来了，我那情郎该如何抉择。”许青时笑着回道。

        “呔！岂有此理，为夫这就去…”

        “别闹了，一回京就这么有劲吗？快歇歇吧，坐下同我讲讲，京城往外的地方好玩么？”许青时拉夏柳的衣袖让她坐下。

        “好玩极了，山水花鸟，各个都和京城的不同，若说这京城的山水花鸟都是美人，那外头的山水花鸟便是仙人了，生机盎然，美不胜收啊！”夏柳坐下，喝了口水道。

        “真有这么好？我倒是还没去过呢。”许青时递了块糕点给夏柳，随口说道。

        “若有机会，咱们俩一道出去看看，你就知道我没诓你了。”又同许青时聊了一会儿，夏柳便也回府了。

        许青时送完夏柳，正准备回家，却看见许怀仲从马上下来，行了个礼，与许怀仲并排往里走去，许怀仲道：

        “你怎的没跟玉儿她们一起去，年纪轻轻不要总在家里。”

        “身子不适才没去的，许久没见大哥了，近日很忙吗？”许青时温顺的说。

        “朝中之事总归就是那些，只是近日…唉，大哥问你个事，若是你去治江南水灾，你怎么治？”

        “是今年的那起吗？由上至下，其一是地方长官需层层监督，二是水患严重之地，不能毫无章法的乱治，需慢慢来，从上流开始，或分渠或建堤，都要从上开始呢。”许青时回道。

        许怀仲停下脚步，看着她，许久方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若是男子，必当建功立业。此事若成了，大哥给你记一功。”

        说罢就转身往书房去了，许青时则是回了桑阴阁，传了膳来吃，吃完便躺下了，夜里想着夏柳说的那些地方，又想着江南水灾，最后迷迷糊糊想到那次在夜里碰见梁姨母，她身后的那个小厮真像宋逢啊，不知那个给她送糕点的人如今在哪儿，可还好吗。想着想着，竟也默默睡了过去…

        转眼夏日已过，京城的秋季，风总是大的很，尤其是碰着阴天出门，那风像是要把人卷上天，更不论扑面而来的灰尘飞沙将人皮肤刺的生疼。

        今日正是许春玉一行小辈随着梁姨母回府的日子，许青时早早便被叫起来梳洗，等在许府门口。按道理这些事情小厮来做就行，但这次回来的梁姨母在出去期间，她丈夫黄大人又往上升了升，已经是统管京城治安的提督大人了，为表恭敬，才把许青时这个庶出女儿拉出来接人。

        许青时在门口听着阿瓷说梁姨母的丈夫黄大人成了提督大人，不由得一怔，问道：

        “那原先的宋提督，宋大人呢？”

        “姐儿不怎么出门自然不知道，那宋提督下江南治水去了，第一月始终无功，眼见水患要平不住，不知从来来的高人，指点了宋大人一句：由上至下，这说的是地方长官…”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许青时打断阿瓷问道。

        “后来雨季过了，又得了高人指点，水患是平了，但宋大人说治水期间诸多百姓流离失所，皆是他一人之过，自请降职戍守边关去了。人家都说那高人生的仙风道骨，是个挥手能拈来一片云的高人…”阿瓷后面说的，许青时已是听不清了。

        【作者题外话】：宋逢要离开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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