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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一章 终南捷径


叶页再度微笑道:“本来我的意思也是觉得丰利同志可能会闹情绪,但是经过研究,大家都认为丰利同志有大局观。一向服从组织决定,所以也就暂时定了下来。这事也得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如果你也同意,我们就在常委上走个过场就可以了。如果有不同意见,就再放到常委会上具体讨论,正好我也有一个关于折江省日报的调整的问题,还没有形成成熟的想法,要是上常委会讨论丰利同志的问题的话,我就尽快拿出一个关于折江省日报的提议出来,一并提交常委会讨论也好。”

        话虽然轻飘飘的,看似没有什么,实际上明白无误地告诉崔达泉,如果你同意,一切好说,折江省日报的事情暂时放到一边。如果你反对,好。两件事情一起提交常委会讨论。

        崔达泉没了主意。

        叶页现在的强势超出他的想象,不但没有一点退让之意,反而意气风发,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意。而且政治智慧圆熟,手腕出其不意,态度镇静自若,完全出乎崔达泉的意外,彻底打乱了他的部署。

        联想到他刚进来时万保健在场时的情景,崔达泉明白了什么,万保健现在成了叶页的智囊了,但问题是,以前也没有发现万保健有这么高超的政治智慧呀?他来折江省两三年了。一直红碌无为,怎么突然之间也变得高明起来?

        真要提交到常委会的话,看叶页的架势,以及他运筹帷幄的态势。还有上述两件事情已经得到了范建华和技军弋的点头,通过的可能性甚至不用猜测。

        赌输了?崔达泉大为沮丧,国家日报发表的陈稳的文章,以及在折江省日报上的造势,还有点明了有首长的关注,怎么都压不住叶页前进的脚步?为什么?一向软弱的叶页怎么突然就强硬了起来?他难道又有了什么依仗?

        崔达泉心思飞快转动,最让他不想见到的场景却真实地出现在眼前之时。他才发现,叶页再软弱,再耳根软,他也是名正言顺的省委书记,是一把手,他的话无形之中时刻都能给人以极大的威压,让人不得不退让三分。

        怎么办?崔达泉一时左右为难。如果就此认输,以后在叶页面前如何抬头做人?以后如何在省委里面立威?最主要的是,现在认输就等于完全放弃刚刚辛苦建立起来的优势!但不认输,真要提交到常委会的话,一番唇枪舌剑之后,面对书记和省长的一致口径,中间派的常委肯定会支持书记和省长,最后还是一个失败的下场。

        认输和不认输,都不甘心!

        崔达泉一咬牙,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经过我的慎重考虑,丰利同志担任老干部局局长的职务是合适的,我表示赞成。我提议市政府秘书长郑冠群同志接任省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一职。”

        “郑冠群?”叶页对郑冠群没有印象,但却清楚郑冠群一定是崔达泉的人,崔达泉是以退为进,搬开丰利可以,但要安排他的人接任,等于是大家都各退一步,“你将名字报到组织部,由军弋同志按照程序进行审核考查,符合条件的话,就由组织部提名。”

        芦军弋肯提名才怪,不过崔达泉会想办法让芦军弋妥协。只要芦军弋抬手放过,再有马囟的坚决支持,又有他的大力推举,叶页也应该照顾一点,退让一步。

        政治要有平衡和妥协才能维护安全团结的局面,叶页将折江省日报的事情高高抬起,又轻轻放下,何尝不是一种妥协?

        不过崔达泉也清楚,其实斗争才刚刚开始,下一步在折江省日报上的宣传战才是重点,就看谁能在辩论之中占据上风了。不过接下来的论战就不是平衡的政治游戏了,而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文字战争,不见刀光剑打手影,但残酷程度一点也不比面对面的唇枪舌剑差上多少。

        而且还是要全看真本事,就看谁更有文采更有说服力更有见解了。

        崔达泉不无自信地想,有陈稳出面。有马囟邀请一流的专家学者撰文。折江省各大专家教授的精英全部被他们收拢在阵营之中,叶页就算贵为省委书记,在折江省也请不到一流学者了,他想在宣传战上获胜,只怕要做白日梦了!

        崔达泉告辞离去,他不知道的是,他刚一离开叶页的办公室,叶页就一脸惨白地接然坐在椅子上,再也没有了一丝精力一样,半天没有动弹一分。过了半响,他才恢复了一点精神,摇头说道:“省委书记也不好做,要不是一口气硬撑着,还真顶不住。”

        叶页是强提着一口硬气和崔达泉硬碰硬的,就想拼上一次,不能再软弱下去了。因为他也知道,此次碰撞事关以后谁在省委里面立威的大计,不能退让。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弱点,只要松一口气,就有可能被崔达泉牵着鼻子走幸好,最终还是崔达泉退却了,他险胜一局。

        但此局奠定了叶页的信心,也让他对掌控以后的局面更有多了自信。不过叶页也清楚地认识到一点。就是他的底气来源于范建华和芦军弋两大实权人物的支持,一件事情,如果有他们二人和他站在一起,基本上就算有戏。

        叶页又平静了一下心情,深呼吸几口,对外面说道:“麻作庥,电话通知保健一下,让他安排一下晚饭的问题。”

        麻作庥敲门进来,恭敬地说道:“叶书记,刚才秘书长已经来过电话了。说是安排好了,不过他又问,说是王者风对森林居比较熟悉,是不是叫上王者风一起?”

        叶页微一沉吟:“可以。”

        麻作庥点头,刚要回到外间,叶页又说了一句:“你也一起去吧。”

        麻作庥愣了一愣,知道叶页是因为刚才的事情而特意照顾他,不由心中一热。叶页因为林森事件之后,中央又三令五申要各级领导严格要求秘书,就很少和他有公事之外的来往。表面身为省委书记的大秘书,麻作庥却心里十分清楚他和叶页之间中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麻作庥一脸感动地点点头,见叶页脸色不太好,就回到外间给他倒了一杯水,冲了一包参茶送了过来。

        王者风还在办公室中一边猜测叶页的态度,一边琢磨着下班后找一个时间给云菡烟打个电话,商量一下孩子姓氏的问题,眼见到了下班的时间,刚想收拾东西出门,一抬头,却见万保健一脸笑容地站在门口。

        万保健一脸和善地冲众人打着招呼,然后径直来到王者风面前,王者风恭敬地问了一声好,还没开口,万保健就先说道:“跟我走,一起去吃饭。对了,要不要现在给家里请假?”

        古璞在一旁促糊允笑道:“不劳秘书长费心了,我帮王处长打请假电话好了。”

        王者风不满地瞪了古璞一眼,嫌她故意捣乱,万保健却不由多看了古璞一眼。眼中闪过疑惑之意,不过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笑道:“怎么,小王担心小里吃醋?没关系,到时我替你作证。”

        难得秘书长开个玩笑,王者风就大度地说道:“我家小里通情达理,才不会吃醋。比起方寸的蓝红可是强多了,是不是方寸?”

        方寸从小在高官家中长大,虽然万保健是省委秘书长,也没有一点胆怯,笑嘻嘻地说道:“男人要爱护女人,爱护她们就得多让着她们。我家蓝红管我走出于对我的信任,要是她不信任,怎么会天天翻我的钱包?”

        一句话说得连万保健都笑了,他也知道方寸的来历,就说:“文武之道,一张一弛,男女关系也一样,要张弛有度才好。管得太严,弦绷得太紧,就过犹不及,容易突然断裂。”

        方寸打了个立正:“秘书长高见,受教受教!回去我就教育蓝红,告诉她,要听党的话才不会犯错误。”

        万保健为人倒也和气,一点架子也没有,和众人又说笑几句,才和王者风一起离开办公室。他们一走,钟山就感慨地说道:“作官当学万保健,谈笑有鸿儒,来往无白丁,笑容满面,让人如沐春风。”

        方寸上前拍了拍钟山的肩膀:“真没发现,原来一向老实巴交的你。竟然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马屁高手,佩服,佩服。可惜的是,人都走了你还拍的哪门子马屁?早干什么去了!”

        古璞却没有被方寸逗笑,对方寸和钟山的话置若罔闻,呆呆看了万保健远去的背影,心想以前不觉的。今天一见,怎么感觉好象认识万保健一样?

        王者风下楼,听万保健说明一起吃饭的缘由,心思一动,说道:“我有个想法想向秘书长请示一下。”

        “有话就说,在我面前别打官腔。”万保健笑呵呵地说道。

        “我想多请一个人,他肯定是叶书记想见的人。”

        “谁?你怎么知道叶书记想见谁?”万保健饶有兴趣地问道。

        “高老,就是高铭明副省长的父亲,他是国内设计界极有名望的专家。可以说是设计界的泰斗人物。而且他现在是远大集团的总设计师,也是经济顾问,相信他对目前国内的经济结构,以及产业结构的调整。也有自己的见解。”虽然万保健还没有透露任何有关碰头会的消息。不过从他的笑容上王者风可以断定,叶页选择了应战!

        既然选择了应战,就必然需要各方面的专家。高老虽然不是经济学家。但凭借他在业内的名气以及声望。也有足够的号召力。王者风虽然不知道高老的立场,但他相信以高老的开明和眼光,对产业结构调整肯定是支持态度。

        万保健微一思忖,说道:“我请示一下叶书记。”

        王者风也没有闲着,跑到一边给高老打电话。叶页如果肯见高老的话,也要高老有时间才好。不过王者风也相信高老会愿意和叶页见上一面,高铭明来到折江省时间也不短了。基本上被边缘化了,一直没有什么作为。有和叶页走近的机会。高老为了高铭明,也是乐意出面的。

        果然,高老接到了王者风的电话。听王者风一说,很高兴地说:“只要叶书记发话了,又有小王的面子在,我自当奉陪。”

        刚放下高老的电话,万保健就请示完毕,说道:“叶书记同意了。”

        王者风提前赶到森林居,先准备一下。虽然说叶页低调前来吃饭。但省委书记毕竟不是常人,很容易认出来,闹出乌龙事件就不好了。邓新科正好也听说说省委书记要来,着实吓了一跳,大官他也见过不少,但省委书记还真没有见过活人。

        王者风吩咐三点:“一是饭菜你亲自经手,二是你负责送菜上来,三是找一个侧门上楼,别惊动别的客人。”

        邓新科忙不迭一一应下,高兴地忙碌去了。

        不多时,高老赶到了。

        高老就在附近的珍藏苑和典藏居的工程部,离森林公园很近。王者风和高老少说有一个月没见过面了,一老一少一见面,亲热地说个不停。

        珍藏苑和典藏居的工程已经进展了三分之一,工期不快,因为要出精品,所以宁肯慢工出细活,也要打造出明州精品住宅,至少也要保证在十年之内,无出其右者。高老信心十足,说道:“宁肯不赚钱,也要打出远大集团只出精品的名气。我相信,珍藏苑和典藏居只要一堆向市场,就会非常畅销。”

        远大集团坚持的原则是,在工程没有进展到二分之一前,不预售。不过也正好应了无心插柳的老话。远大集团本意是想精心施工,不搞预售来影响工期,但许多看房者却以为远大集团的房子过于畅销,生怕抢不上,都纷纷主动要交订金订房,结果反而造成了饥饿销售的效果。

        王者风感叹,房地产市场火爆的初期,怪不得只要能批来地皮,就能一夜之间造就一个房地产商。有了地皮就能找到建筑队伍,现在建筑市场是卖方市场,为了接到工程,都要垫资施工。所以就有了靠关系的到的地皮,借建筑公司的钱,盖出预售的房子,骗银行的贷款,快速造就房地产大亨的四步法。

        趁叶页没来之前,王者风简单说了说宣传战的事情。

        “陈稳此人,我认识,也打过交道。”高老眯起眼睛,似乎在想起久远的往事,“最早在他还没有成名之前,他当时还不是中大的教授,正在中大求学,住在一个小胡同里,上班的话要坐口路公共汽车。但他每天都坐7路车走,别人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却是明白得很。因为7路车通往国务院,他每天不是求学,而是跑关系。从那时起,我就觉得他更适合从政,而不是做学问。”

        “不过没想到后来他还是成了中大的教授,可能是他想从政而不得其门,只好退而求其次了。当了教授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默默无闻。在学术上没什么成就,在教学上也不突出。如果不是后来一次政治上的突发事件,陈稳抓住机遇果断表明立场,并且发表了一篇立场鲜明的文章,立刻得到了高层的赏识。从此陈稳平步青云,和高层接近之后,又陆续发表了不少契合高层心意的文章,最后得到了高层的认可。成为经济顾问,因此才声名鹊起。”

        王者风了解了陈稳的过往历史之后。不由笑了:“陈教授还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知道什么是终南捷径。”

        “他确实聪明,有眼光,也有胆识。就算说是当时是投机成功,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高老对陈稳的评价还算客观,“不过他身为学者,太醉心于名利了。后来也出过几本著作,还算不错。再后来就在学术上没有什么作为了,不过活动倒走出席了不少,名气也越来越大。”

        王者风点点头:“学而优则仕,只不过,进入仕途之后,就又将学问抛到了一边。就算学问还在,但本心不在了,没有了客观的立场,再高的学问也就失去偏颇了。”

        高老深有同感:“这也是国内不出世界级的大师、不获诺贝尔奖的缘故。独立、客观、公正地做学问。说说容易,在国内的大环境之下,想要做到很难。陈稳的选择也没错,国内有几人能坚持客观的立场?你可以坚持你的立场,但你发不出自己的声音,也是无用。”

        高老一生只做学问,没有从政,对此是深有体会,触动了往事,不免感慨。

        说话间,叶页和万保健赶到了。

        王者风就急忙向前迎接叶页等人,又主动为叶页介绍高老。

        叶页也听过高老的名字,知道他在设计界内是德高望重的泰斗级的人物。也是十分客气。所有政客都对学者客气有加,也是国内的共识。学者代表了一种气节,代表了文化的至高点,尊敬学者,就是尊重民族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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