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赎罪
隔日晌午，仇落从床上悠悠转醒。
大红床幔刺激着视觉，她凝了凝神，察觉棉被仔细完整地盖在身上。
她喝醉时睡觉比较乖吗？
她搓着颈项坐了起来，倒是感觉神清气爽。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
突然一声细微的开门声，有人步伐沉稳地踏了进来。
“醒了？”那人在外厅问道，声量不大不小，恰好能让仇落听得清晰。
仇落拧眉，他怎么会主动进来？
紧接着珠帘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给掀开，燕择树面色淡漠走了进来。
“有事？”仇落板起脸，燕择树对她的反应不以为意，走到书架边上找书。
这举动让仇落的面色更加难看。这肆无忌惮的男人！现在竟是在她面前直接……直接看小黄书！
“殿下还是快些起床梳妆吧。距离女皇差人宣我们进宫，快有两个时辰了。”燕择树疏冷地道，指节分明的手指在书架游走，挑挑拣拣。
“下流！”仇落忍不住嫌恶地道，男人淡然回头，目光坦荡磊落。
“我？”他问道。
“否则还能是谁？”仇落语气里是满得溢出来的厌恶，她别开头不去看他，却听到脚步声步步接近。
“别靠近我。”她冷冷地道，脑子里闪过一帧帧令人作呕的画面，还有那不断重复播放的、不堪入耳的恶心笑声。
都是些该死的变态。
男人停在床边，白青色的衣摆轻晃，一枚玉白剔透的玉佩合着玉珠子挂在腰间。
“也不看看这书的主人是谁。”燕择树不冷不淡道，一下就引得仇落面色扭曲。
想反驳，又无法反驳。
一口闷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的。
“你也看了！”仇落好一会才从齿关里挤出这么一句。
燕择树泰然自若，“是，我也看了。”
“所以你也下流！”仇落驳道，话出口才猛地发现：干嘛要加那个也字！
燕择树弯身注视着她，黑眸沉静如夜，幽深得没有一丝亮光。
仇落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不甘服输。
一会，燕择树沉默着直起身子，丢下一句：“一刻钟，马车内等你。”就步了出去。
仇落盯着他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头顶火得近乎冒烟。
然后，她大力将燕择树丢在她床上的书册丢到地上，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
“混蛋！败类！该死的……”她张了张嘴，自己竟是气得连骂人都不会了。
“该死的男人！”她最后恶狠狠地骂了这句，而男人在门外听后，只觉得这女人怒火中烧而无法得以宣泄的样子，没来由地让他想笑。
“驸马爷。”小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平静地转身，将要上扬的嘴角被他稳稳压平。
“她醒了，进去为她梳妆吧。”说完，就经过小云下了台阶往院子离去。
“……是。”小云低眉矮身，等燕择树远去，才重新抬头，推门踏了进去。
措不及防，里屋传来磅的一声巨响，带动地板都明显抖了一下。小云吓得跳起来，下意识尖叫了声。
又想起自家主子还在里面，慌张地喊着“殿下！”就往里屋赶去。等掀开珠帘，发现里屋一片狼藉，漫天灰尘在空中翻涌，小云冷不丁吸了一口，瞬间咳个不停。
“殿、殿下没事吧？”小云用袖子掩住口鼻，见仇落咬牙呲目地瞪着被压在书架下的满地书册，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
“殿、殿下？”小云的声音有些哆嗦，她是第一次看仇落如此勃然大怒，周围的气压好像天猛地塌下来了一样，压在肩上、胸口，沉重而难受。
她几乎难以呼吸。
“滚出去。”仇落看也不看她一眼，脸黑得可怕，身子里好像装了一颗不断膨胀的气球，那里头装满怒气，随时都能爆发开来。
“殿下……”
“我说滚出去！”仇落骤然转头，猩红的眼眸如发狂的野兽，衬得那双浅色瞳仁危险凌厉。
小云一怔，寒意从脚底一路渗上脊椎，脸不过一瞬就白得像纸。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捕猎者盯上的猎物，毫无逃跑或挣扎的能力，眼见威胁一步步逼近，她除了呆站原地，惊惶无措，就连一声求救也发不出来。
然后，仇落移开视线，小云身子一松，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
太阳落山之时，乾清宫。
一位面容华丽而威严的女人端坐殿上，平静地问：“你说仇落在府内大发脾气？”
身边的年轻女官恭敬地颔首，回：“手下的人传话过来，确实如此。”
女皇不紧不慢地沏茶，“可有说明缘由？”
女官回：“不清楚。只听说是在燕驸马离屋以后，就忽然勃然大怒，又摔东西，又骂婢女的。”
女皇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她的眼眸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好似暗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心思。
“明厘，你认为，仇落如何？”
若换作其它寻常官员，早就磕头惶恐地说：“属下不敢妄议。”了。
可明厘不是寻常官员。
她蹙起眉，似在整理思绪。一会，从容客观地道：“三公主殿下，拥有异邦血统，骨子里天生就向往自由，奉行及时行乐的道理。她不喜繁文缛节，不爱墨守成规，但这也并非坏处。就如这次的婚仪，被礼部尚书□□批评像一只四不像。可在卑职看来，却是大大节省了国库开销。比起把钱财花在壮大婚仪的排面上，不如用以救济贫困百姓、修缮道路、城门，岂不更好？”
女皇默默听着，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见明厘停了下来，便道：“继续说。”
明厘也不推脱逃避，从善如流地继下后文，说：“但，人非圣贤，孰能十全十美。殿下蔑视王法，犯过不少罪行，作为皇室子女，视为明知故犯，更该罪加一等。百姓对此怨声载道，曾多次以各种渠道进行上诉和举报，请求严惩三公主，道公主犯法，应与民同罪。”
“那你认为仇落该罚么？”女皇又问，这显然是一道送命题。
明厘气定神闲，徐徐说：“依卑职所见，三公主确实有罪在身。但，并不一定要以律法规定进行处置。三公主并非庶民，用以赎罪的方法，自然也并非一定要与庶民相同。”
女皇“哦？”了一声，这才转头看向明厘。她的下颚弧度微弯流畅，面若桃花，一双圆润有神的眸子里，装的是波澜不惊、聪慧睿智。
“这么说，你已经想好计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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