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禁足
过了夏至,天气一日比一日燥热,让人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烦躁感。
姬景时这日终于忙完了政务,好不容易得了空,正与乐贵妃在后花园消暑,突然想起来已经几日不曾去给太后请安,便绕路去了趟太后所住的宫殿。
进了殿门,太后正在半躺在软塌上小憩,听到婢女的通报才缓缓睁了眼。
“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皇上平日国事繁忙,今天怎么有空来哀家这里?”太后摆了摆手,坐直了身子,让婢女端上来两杯热茶,自己抿了一小口再慢悠悠的说道:“上次进贡的清明龙井还剩了些,正好能解这天的燥。
姬景时与乐贵妃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入了旁坐,应道:母后说笑了,这几日儿臣忙于前朝后宫,今日得了空,特意遣人将上月西域进贡的有趣玩意儿送来给母后把玩,一会便陪母后在此用膳。”
乐贵妃在姬景时那前朝后宫四个字中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头,脸上随即堆满了笑意,附和道:“对啊母后,皇上就算再忙心里也是惦记着您的,今儿个一下朝便带着臣妾过来看望您了呢。
太后抬眼看了一眼乐贵妃,面上看不出表情,只拖长了音调嗯了一声,道:“你们俩倒是有孝心。只是这后宫那么多嫔妃,皇帝一个人难以应付,还得以国事为重,你身居贵妃之位,更应该替皇帝分忧才是。”
乐贵妃嘴角微微一抽,连连应了,忽地心生一计,话锋一转,道:“母后说得极是,正巧今日天气甚好,不如咱们去看看亓妹妹吧,好几日未见,也不知妹妹恢复得如何了,皇上,母后意下如何?”
姬景时不动声色地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并不回答,为了避免上次之事再殃及亓官苒,他这段时间都未曾去看过她,不是不心疼,不是不担心的,只是深知这后宫人心险恶,自己的恩宠一不小心便会害惨了她。
“自从亓贵人出了那事,哀家也倒是许久不曾见过她了,咱们去瞧瞧也好。”太后沉吟了半晌,率先发了话,说着便让婢女扶自己起身。
“儿臣……”姬景时正要推辞,却被太后出言打断:
“那亓贵人丢了孩子,想必也难过得很,皇帝也应当去看看才是。”
太后简单明了地将姬景时的话驳了回去,姬景时的脸色微微一变,只能点点头,跟着起了身。
太后,乐贵妃,姬景时带着侍卫,到了亓官苒的寝宫门口,便有太监进去通报。
亓官苒本倚在美人椅的上看佛经,听到通报声一愣,随即站起身,走至院子中迎接。
御医说她至少一月不能到处走动,她从台阶上摔下来时伤到了膝盖,只是当时只顾及着流掉的孩子,并未将其放在心上,与失子之痛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正要请安,却见姬景时挥了挥手表示免了,两人四目相对,她的眼神是清冷的,一丝波澜也无,碰撞不过一瞬间,她便率先移开了视线,将太后迎进了主殿。
“妹妹最近身体可好些了?”乐贵妃坐在皇帝身旁,一把拉了亓官苒的手,看起来十分情真意切。
“劳姐姐挂心,官苒并无什么大碍。”亓官苒的声音风轻云淡,仿佛与自己并无关系,落在姬景耳中却像针扎一般,这话里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以此来隔绝她所承受的伤痛。
“可得好生将养着,别落下什么病根。”太后坐在主位上,见亓官苒这几日清瘦了不少,眼中有了几分怜惜:“哀家还等着抱皇孙呢。”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脸上神色皆有些不自在,姬景时进殿之后便一直沉默,闻言干咳了一声,道:“亓贵人还年轻,孩子的事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他本是存着安慰的心思,因知她心思缜密,怕她郁结攻心,更伤了身子。却不知这几日他的不闻不问已在亓官苒心中留下一道坎,如今说出这话,更显得他对这个孩子漠不关心。
亓官苒自嘲般笑了笑,道:“皇上说的是。”
乐贵妃心中暗喜,顺势将姬景时一挽,故作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更是显得亓官苒独自一人。
亓官苒看在眼里,只觉得心中闷得慌,自己垂了头与太后说话。
又这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一个时辰,太后才有了要走的意思,亓官苒也跟着起身送行。
“官苒,若是身子有什么不舒服,便叫人来告知朕。”临出殿门,姬景时终是回了头,对着亓官苒关心道。
亓官苒应了一声,仍是听不出情绪,只道:“我送太后和皇上出去吧。”
乐贵人听出皇帝话中的关切,心中更是不爽,她今日本就是故意让亓官苒看到自己与皇帝在一起的情景,看来这还不够。
乐贵妃微微顿了顿脚,走到后面拉着亓官苒的胳膊,两人并排走到院子的台阶处,道:“妹妹慢些。”
亓官苒被她一碰,下意识就想躲开,但碍于自己膝盖不便,便轻轻推了乐贵妃一下。
却不想乐贵妃顺势便滚下了台阶,额头咚地一声磕在地上,当即便出了血。
这一摔太过突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姬景时连忙将她扶了起来,斥道:“这是怎么回事,怎地这么不小心?”
那乐贵妃靠在姬景时怀中,两行清泪立即留了下来,指着亓官苒哭得梨花带雨:
“我好心扶妹妹,却没想到妹妹竟将我推了下来,难道妹妹是觉得自己没了孩子,也要害我的孩子不曾?”
此话一出,姬景时的脸色骤变,抬头看了一旁正欲出言解释的亓官苒一眼,先让宫女去找太医过来,等到太医看过说乐贵妃腹中的胎儿并无大碍之后,这才转身对着亓官苒。
亓官苒一直跪在地上,知道自己又中了乐贵妃的计谋,只冷眼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姬景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一个解释。
臣妾不曾推过乐贵妃。亓官苒一动不动,抬头对上姬景时的眼,心里的闷气无处排遣,只能拼命往自己心底压。
“皇上若是不信,又何必来问臣妾。”
乐贵妃又在抽泣,太后坐在一旁不做声,只等着姬景时做决定。
姬景时闻言冷笑一声,有什么东西在眼中一闪而过,只是那东西太快了,快到亓官苒无法捕捉,亓官苒只听他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亓贵人行事莽撞,险些伤了皇子,从今日起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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