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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并没有止于那场会。
会后第二天,人们惊讶地发现,从1号路开出来一列整齐的车队,绕过紫腾花园,穿过云水间前面的那座石桥,往米粮师范学校那边去了。位于米粮城上坝子的师范学校内部,一大早就开始了忙碌。早上七点钟不到,县长孟兵粮就差管政务的老王来到学校,跟刚刚锻炼完身体的汪校长说,少司令今天要视察学校,要跟孩子们训话。汪校长一听,顿时慌了,昨天那个会,汪校长没接到通知,倒是教国学的曾夫子很体面地去了云水间。曾夫子回来后,滔滔不绝地讲了三个小时,包括少司令的每一个手势,中间有几声咳嗽,目光朝谁身上扫了一眼,他都讲得非常细致。曾夫子还特别提到,他带头鼓的那次掌。
“掌声如潮啊,像少司令这等英雄,就该得到我们的掌声,普天下的掌声。”
曾夫子说这话的时候,两只手很热烈地拍在一起,目光却很是同情地望着汪校长。汪校长老了,去冬他刚刚过完60岁生日,原本想退下来,但苦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接班人,所以仍兢兢业业坚守在校长的岗位上。少司令不通知他,而通知了曾夫子,他心里就有了一种不好的想法。汪校长是不愿让曾夫子接他班的,他认为曾夫子过于虚,华而不实,而且曾夫子有偷窥女学生的毛病,很不好。为人师长,怎么能这样?既然少司令高看曾夫子,汪校长就得硬着头皮高看曾夫子。曾夫子滔滔不绝地讲了三小时,他洗耳恭听了三个小时。听完,他就觉得,少司令可能要让曾夫子接他的班了。
负责政务的老王却没这么说,他要求汪校长立刻召集全校教职员工,一个小时内做好准备工作,迎接少司令的到来。
“那,需不需要先跟曾教员商量一下?”汪校长带着恭敬的口气问。
“跟他商量什么,你是校长,今天这活动,由你全权负责。”老王说。
“哦,我明白了。”汪校长这么说了一声,丢下老王,迈着稳健的步伐,号召他的教员和弟子们去了。
半小时后,县长孟兵粮带着县府一班人来到学校,这时间,汪校长已把学生集中到操场上,开始训话了。米粮师范学校分男女二部,中间隔一道墙,但墙上有门,平日是锁着的,严禁男生到女子部那边去。同样,女生要想到男生部这边来,也得经校务长批准。遇有重大活动,那道门就会敞开,男女二部就合在一起了。
汪校长操着一口地道的米粮话,人虽是老了,训话底气却很足,当然,刚才老王那句话,也意外地增加了他的底气。汪校长训的是校规校纪,师道尊严。这对他来说,是拿手好戏,学子们听起来,却有点陈旧。说实话,今天这一操场学生,都是想听听有关日本人的话题。日本人占领谷城,激起了学子们心中巨大的愤慨,学子们关心的是,下一步米粮城怎么办?驻扎在米粮城的11集团军,会不会也学126师、137师那样,不放一枪就把城交出去?但是汪校长没谈这些,他慷慨陈词,引用了一大通“之乎者也”,大谈米粮师范学校的办学宗旨。汪校长有个良好习惯,训话的时候,眼里看不到别的风景,就连孟县长来了,他也照样看不见。倒是曾夫子极殷勤地跑过来,跟孟兵粮县长施礼问好,顺便多了句嘴:“今天啥日子啊,大清早的,我咋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孟兵粮摆摆手,示意曾夫子别干扰会场。不大工夫,汪校长的话训完了,回过首,发现了孟兵粮。汪校长客气地要请孟兵粮给同学们训上几句,孟兵粮谦逊道:“还是等少司令吧,我哪有资格给师范学校的学生训话?”
九点过一刻,车队出现在校门口,车子还未停稳,曾夫子便奔上前去,想亲自为少司令打开车门,却被抢先一步赶到的手枪队队长拦住了。手枪队队长姓吴,是老司令很器重的一员战将,如今留在少司令身边的老人,可能就一个他了,其他的,都到各团各旅任职去了。吴队长面色森严地拒开曾夫子,为屠兰龙打开车门,一片欢呼声中,少司令屠兰龙走下了车。
操场两边的乐队在教务长的指挥下,奏起了欢畅的音乐。
有同学带头高呼:“欢迎少司令,欢迎屠将军!”
在众师生的期望中,少司令屠兰龙走上前去,同样出乎意料,屠兰龙先是脱了军帽,极为端正地给操场里的同学们鞠了一躬。这一躬鞠的,当下就有学生发出讶讶声。汪校长在边上急着做手势,想制止同学们的噪声。屠兰龙冲汪校长这边扫了一眼,表示没关系。等操场上的声音静下来,屠兰龙双腿啪地一合,站得笔挺,喊出的声音也格外洪亮:“各位师长、同学们,今天是兰龙第一次到贵校。贵校严谨的办学方式和科学的教育理念,兰龙早有耳闻。作为米粮山区五县三川九十二沟唯一的一座师范学校,也是米粮山区最高学府,师范学校有着光荣的传统,也培养了一大批栋梁之才。眼下在11集团军内部,就有贵校培养出来的精英。在米粮山区各个行业,甚至在中原,在全国,贵校走出来的才俊之士也比比皆是。这说明,米粮师范已成了中华民国教育行业的姣姣者。兰龙今天来,一是看望大家,跟大家见个面。二来,也是想给大家鼓鼓劲,希望大家能在汪老先生的带领下,精诚团结,恪尽职守,教员以师德要求自己,教好书、育好人。学子当以发奋读书为己任,勤奋苦读,早日成才,报效国家。”
会场一开始是平静的,甚至有几分庄严和肃穆,因为走进学子们眼里的屠少司令是陌生的,学子们心里既有好奇又有敬仰,故此听得十分投入。但屠少司令训了十多分钟,仍然不提眼下最紧要的形势,学子们就有些不满了。说不满也许不妥,学子就是学子,他们现在最最关切的,就是前方局势,还有米粮城即将面临的危机。屠兰龙还在台上声若洪钟地训导着,台下就有学生高振起了手臂。
“我们要抗击日寇,我们要保家卫国!”
带头喊口号的是一女生,个头长得奇高,站在人群中,她比别的学生高出整整一个头。身材显得略有些单薄,不过她的声音真可谓洪亮。经她一呼,操场上的同学们全都响应起来。
“我们要抗击日寇,我们要保家卫国!”
“打倒日本军国主义,誓死保卫米粮城!”
“把小鬼子赶出中国,还我河山,还我中华!”
一时间,群情振奋,呼声震天,反把孟兵粮跟站在旁边的随行军官们惊住了。屠兰龙蓦地收声,颇有意味地冲同学们扫了一眼,果断地结束了这场训话。手枪队队长吴奇走上前,想平息这不期而至的嚣乱场面。屠兰龙摆摆手,示意吴奇不要乱来。曾夫子见状,以为屠兰龙被同学们的呼声感动了,便也高振起手臂,大声呼起来:“泱泱中华,不容侵犯!国难当头,匹夫有责!”
学生中间,有不少是曾夫子的崇拜者,见曾夫子如此激昂,便跟着他的节拍,齐声呼起口号。
汪校长见状,骇得面无血色,屠少司令话还没训完呢,学子们这样做,等于是向屠少司令示威。他弓着腰,踉跄着步伐,惶惶不安地来到屠兰龙面前:“你看这,你看这……”
屠兰龙没理他,目光热烈地盯着那个带头呼口号的女生,脸上的表情像凝固了似的。
曾夫子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带着学子们,朝校外走去。这中间,就有同学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横幅或标语,哗啦啦地抖开,场面不只是热闹,甚至有点壮观了。手枪队队长吴奇大约从屠兰龙脸上看出什么,悄然地退到了一边。曾夫子这一天算是风光了一次,他领着师范学校全体同学,走上街,沿着中心大街,一直把声势造到了广清大街那边。若不是后来他老婆突然跑进人群中唤他,说家里出了要事,他可能还要带着同学们往响水街那边去。
屠兰龙自然是受到了冷落,但这也好,至少避免了同学们当面质问他为何不积极抗日的尴尬。
等学生们全都走出校园,屠兰龙掉转目光,问汪校长:“那个女生叫什么?”
“叫……叫林建英。”
林建英?屠兰龙似乎觉得这名字耳熟,一时又记不起在哪儿听过。不过,他在心里牢牢记住了那个个头奇高、长相出众的热血女生。
学生游行并没打乱屠兰龙的计划,接下来,他们的步子到了许多地方,包括大和钱庄和恒通米店。在恒通米店,屠兰龙仔细讯问了米店的存粮情况,得知包括恒通米店在内的大大小小的米店与粮店事实上并无多少存粮时,屠兰龙的目光阴了,他把孙掌柜叫到一边,问:“你估计米粮城所有米店和粮店的存粮加起来,能保证市民多少日子的口粮?”
孙掌柜想了想,道:“这个嘛,算起来也容易,按人均一天一斤算,保证半个月没啥问题。”
“半个月,扯什么淡?”屠兰龙火了,他没想到,号称米粮之山的金米粮,居然只能保证市民半个月的口粮。他掉头瞪住孟兵粮,用严厉的口气道:“传我的话,今天起,五县三川所有粮店紧急调粮,缺车给车,缺人给人,没钱到军部领,调不够两年的粮食,拿你这个县长是问!”
孟兵粮打了一个哆嗦,屠兰龙突然发火,是他没有想到的,不过这火发得好,如果不是屠兰龙亲自到粮店,他这个县长,也不知道米粮城内究竟有多少粮。
孟兵粮旋即将工作安排给管政务的老王,老王急猴猴地去了,没走几步,就听屠兰龙在后面喊:“回来!”
老王只好掉转头,目光不安地望住屠兰龙。
“你一个人去有什么用,老洪,带他去军部,你俩把这事做好。”屠兰龙的口气忽然又温和下来。老洪是11集团军后勤总管,也是从24师过来的。老洪和老王走后,屠兰龙又叫来聚丰粮店的瞿掌柜,如此这般安顿了一番,直到觉得放心了,才离开恒通米店。
县长孟兵粮心里,对少司令屠兰龙就有了另一种看法,谁说他只会带兵打仗,他的心细着哪!他这个县长都没考虑到的问题,屠少司令考虑到了,而且考虑得非常周全。备够两年的粮食,这说明,对未来这场战争,屠兰龙考虑得比谁都复杂,也艰苦。想到这一层,他不由得抬起目光,朝谷城方向看了看。屠兰龙判断得没错,鬼子一天两天不会扑过来,岗本不是傻子,他知道米粮城不比谷城,11集团军也绝不像126师、137师,岗本会在谷城做足够的调养,直到他认为有能力对付屠兰龙。这是上天赐给他和屠兰龙的绝好时间,这段时间如果抓不住,要想消灭日本人,就是一句空话。孟兵粮忽然就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许多。
下午两点,上街游行的学生队伍散去不久,屠兰龙的车队又来到大坝器具厂。大坝器具厂位于米粮城最北端,边上就是汹涌不绝的女儿河。这个厂子是屠老司令一手建起来的,屠老司令驻扎到米粮城后,不愁吃,也不愁穿。但他愁一样东西:枪炮。11集团军素来独来独往,既不靠蒋委员长,也不靠汪**,跟傅将军和阎长官他们,也是一脚亲一脚远的,说打时打,说和时和,但要想指望从他们手里得到武器,笑话!屠老司令以前还有个秘密渠道,可以搞来阎长官和傅将军他们都搞不来的枪支弹药,后来这个渠道被蒋委员长发现了,一怒之下枪毙了六个人,把这条路给堵死了。屠老司令就琢磨着,能不能自己造这玩意儿?等到了米粮城,看到米粮城有一家农具厂,屠老司令笑了。他带着自己的心腹,悄悄出了趟山,去了趟太原,然后又辗转去了趟上海,回来后笑眯眯地跟手下说:“我还以为造枪有多难,原来不难嘛,姥姥的,太原能造,我米粮城为啥不能造?大上海有多大,我看跟米粮城差不多嘛。他们凭啥能造出那么好使的家伙,不就是手里有钱吗?我守着女儿河,守着米粮山,还能被钱困住?姥姥的,传我的话,从今儿起,凡是织布的,每天多织一尺奖一张棉票,多织一丈奖一斤大米。弄丝绸的,弄多少军部收多少,价钱比市面上抬高一倍。种烟土的,只要敢种,我屠翥诚就敢收,保他们吃得好,穿得好。但有一条,哪个敢自己吸烟土,统统给我吊城门楼子上,晒他狗日的一个月。只种不吸,我要拿它换钢管!”
这道令下去,极大地调动了米粮山区百姓的生产积极性,一时,种烟土的开始四处垦荒,谁抢得了土地,谁就抢得了屠老司令的信任。儿女可以优先入学堂,出了学堂可以到屠老司令手下任职,到县衙吃皇粮的可能都有。那些织布做丝绸生意的,更不用说,一年下来,都成了屠老司令的座上宾。齐掌柜、孙掌柜、钱掌柜等,都是在屠老司令手上发迹的,发迹不只是有钱,还有地位,逢年过节,可以像贵宾一样到梅园去坐坐,可以跟屠老司令的姨太太们打牌。这等好事,是了不得的。又是一年后,屠老司令将自己最得意的58团派到了农具厂,整体接管。农具厂改成了器具厂,团长马德全兼起了器具厂厂长,少校参谋朱宏达兼起了器具厂保安大队长。原来被荒草充斥的四周,全都拉起了铁丝网,平地起楼似的,盖起了一幢幢样式别致的库房。那些个日子,天天有车辆、马队从米粮山四周涌来,天黑时分,人不知鬼不觉地开进器具厂。原来只有一个烟囱的农具厂,一下子多了五个烟囱,那些烟囱修得跟炮楼子似的,又高又威风。站在远处一看,就像六架钻天炮,一下就让米粮城神气了。
这还不算,此后三年间,11集团军不断有弟兄被调进器具厂,隔段时间换一拨,干干净净进去,灰头土脸出来,外人压根儿不知道他们进去做什么。这些士兵出来后嘴巴格外地紧,就是亲娘老子问,也不说他们执行了啥任务。秘密是在三年后被一猎人发现的。猎人到红水沟那边的奇女峰打猎,误进了十八洞,两天后从洞里摸出来,吓得掉头就往回跑。人们问他跑啥,他说了不得呀,黑压压一洞,全是枪炮。
据此,米粮城的人猜测,那些士兵被派往器具厂,是执行一项特殊任务。屠老司令不知是一时兴起还是从长远考虑,竟然异想天开,派兵从器具厂挖出一条地道,直通河那边的奇女峰。据说,三年时间,他已把半个奇女峰挖空了,里面除了弹药库,还有备战用的工事,老百姓藏身的防空洞,就连战时屠老司令的指挥部,也修在了奇女峰下。这消息极大地震动了米粮城的百姓,也震动了五县三川那些有正义感的人们。他们纷纷伸出大拇指,为屠老司令叫好。
“他是替咱米粮人着想啊,想想,战事真要打起来,我们不用跑,往山洞里一钻,吃有吃,喝有喝,过去就连皇帝老儿也没做过这事啊!”
叫好声中,老司令屠翥诚装得稳稳的,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不过,通往奇女峰的那条道是彻底戒严了,没有司令部签发的通行证,谁也休想进去一步。
为此,屠老司令跟娘娘山女土匪刘米儿之间,还闹过一场不愉快。刘米儿认定,奇女峰是她先占的,她上山称王那天,就在奇女峰插过她的米字旗,地盘是她的,管辖权自然也在她,11集团军不该出尔反尔,置双方达成的君子协定于不顾。屠老司令懒得听她说这些,他到米粮城,对土匪刘米儿是极其宽容的,一没灭她,二没收编她,这都是念在她也是米粮山人,况且又是女流之辈,拉那么一竿子人不容易。只要刘米儿不跟11集团军作对,不扰民,不抢劫,别的,都由着刘米儿。刘米儿却不管这些,她认定屠老司令是仗势欺人。
“欺负我人少是不,还是欺负我红粉团没男人?”刘米儿非要跟屠老司令论个所以然。屠老司令烦躁地摆摆手:“我说你这丫头,我说了不跟你争你还硬要争,不就一座山嘛,你想拿拿去好了,又不是啥金山银山。”屠老司令边说,边差人端来一银盘。盘子里放着两把****,粗一看,跟美国人造的左轮一模一样。如果拿手里一掂,就觉得分量重了,手感也粗糙了点。其实这不是美国人造的,是屠老司令的器具厂最新研制的。屠老司令一是想显摆,二来也想把它送给刘米儿。人家来一趟不容易,不能空着手回去不是?
刘米儿望也不望,振振有词道:“看你待我不薄的分儿上,奇女峰我不要,但十八洞,你一个洞也休占。”
屠老司令乐了:“我当你有多大胃口,原来是那十八个洞洞,好,你想占尽管占去好了,我脚步也不送,这总行了吧?”见刘米儿还不开心,屠老司令纳闷儿道,“丫头,你一向也是讲理的,怎么今天非要跟我闹别扭呢?”
刘米儿赌气地往椅子上一坐:“我听她们说,你从下面打了洞,想把我红粉团一锅端掉。”
“混账!”屠老司令猛地摔了手里的茶盅,他不得不怒,他平生最听不得这种话。
“我说丫头,你当我屠翥诚是什么人?从下面打个洞,我屠翥诚是老鼠?今天你也就把话说在了这儿,如果说在别处,丫头,我手里这把左轮,没准就要走火了。”
“你敢?”刘米儿双眉一挑,粉腮一鼓,装作毫不畏惧地站起身,不过那双眼睛,却是水汪汪的。屠老司令虽是气恼,却拿她没办法,自他到米粮城,没少生这丫头的气,为红粉团和刘米儿伤的脑筋,已经够多了。但屠老司令能把这些消化掉,求同存异,这是他交友的原则,不欺弱怕强,这是他处世的原则。从他改口叫刘米儿丫头那天起,他心里其实就已容了她,不但是容,还有点,还有点什么呢,屠老司令说不明白,也许,所有的气恼和宽容都融在“丫头”这两个字里面了。
屠老司令笑笑:“我说丫头呀,也就是你敢跟我顶嘴,顶得好,你不顶,我还闷得慌。不过顶归顶,话我还要说,往后那些没**的话,少听。你我都是带兵打仗的,打仗靠的啥,靠的是手中的枪炮,靠的是弟兄们不怕死的那股拼劲。那些偷偷摸摸乱七八糟的勾当,我屠某不干,丫头你也少干。”
“那你真没打洞?”刘米儿脸上绽出了笑,双眸闪着晶莹,语气俏皮地问。
“又来了不是?不谈这个,喝茶,喝茶,这可是上好的黄山毛峰,我平日都舍不得喝的。”
刘米儿是聪明人,话到这份上,再也用不着问,诡谲地一笑,捧起茶盅,极斯文地呷了一小口。她喝茶的动作,忽然间就像是大家闺秀,让屠老司令痴望了好久。
那天走时,刘米儿还是拿走了两把左轮。“白给不要,我又不是傻子。”心里一边得意,一边又疑惑,这么精致的左轮都造得出,没准传说中的火炮、高射炮,他也照样能造出来?
刘米儿小看了屠老司令,她太低估屠老司令这方面的能耐了。其实从上海回来,屠老司令对大坝器具厂到底能造啥,精致到啥程度,心里就有了底。凭啥?他从上海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带着一班人回来的。打仗平天下,靠的不只是前面那两样,还有重要的一样,屠老司令没跟丫头说。这一样就是他花重金从上海一家兵工厂请来的三位师傅,其中一位还是留过洋的!有了这三位,加上屠老司令的脑瓜子,小小的大坝器具厂,就让所有操持枪炮的人惊得咂舌了。
送给刘米儿的那两把左轮,还不是大坝器具厂最好的,如果把最新研制的左轮拿出来,怕是吓得丫头要大叫。至于炮,那就更不用说。按屠老司令的话说,炮是枪械里面最糙的,能造得了左轮,造得跟美国佬的一模一样,天下啥样的炮,就都能造。事实上,那个时节,大坝器具厂的造炮能力,就已高得让人惊叹。只是,屠老司令牢牢地封锁了这个消息,就连一直想窥探到机密的阎长官,也让他一次次地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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