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不争不抢
宋晟乐无力的笑了一声，他把怀里的烤鱼放了，把邢予呈的手强行扒开，“原来，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看我的是吗。”
“你是预知了我有自杀的倾向注定活不长吗？难道每次分开不都是你先走的吗？”
他深吸一口气，说：“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打算走，那为什么还要回来，甚至还要一次又一次的招惹我。”
邢予呈忙抬起头想反驳，但宋晟乐没给他这个机会。他继续说道：“这个问题我在心里问了多少遍我都不明白，如果你真的把我看的很重要，那你怎么还能做到这么无情。”
邢予呈错愕的睁大双眼，似乎是对他的话感到惊讶，又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我只是想让自己尽可能少影响你，既然你是因为跟你爸吵架离家出走的，那表示你自己的事情都还一团乱，换做同样很在乎你的我，你让我怎么去让你摊上我这么个麻烦。”
邢予呈忍无可忍的打断他：“你根本就不是什么麻烦，我们都低估了在彼此心里的分量。”
他一语成谶，宋晟乐顿了顿，拭去眼角的泪痕，说：“我只是觉得，你跟我不一样，你能有一个良好的交际圈，不应该只围着我一个人转。”
“这是你觉得。”邢予呈说道。我可能没你考虑的那么多，我自私的想让你只面对我一个人。
“所以，我的离开，会让你很在意吗？”
宋晟乐不说话，代表他默认了。
邢予呈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实在觉得可笑的很，兜兜转转这么久，还不是因为都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
他握住宋晟乐的手，对他说：“你听好了，我那天对欣欣说的话半真半假，或者说全是假的也没关系，我只是不想让欣欣误会，才把话说的那么绝，我当初不解释这一点，是因为我以为你不在乎，又或者会让欣欣对她亲哥哥有误解，我现在统统跟你说清楚。”
“乐乐，只要你说你想要我留下，我就不会走，管他高中还是大学，我只是单纯的想跟你一起罢了。”
宋晟乐完全懵住了，这一连串的话真诚的就像别样的表白，砸的他措手不及。
他悄悄回握，说：“这可是你说的，如果有一天你又说这是骗我的，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你。”
邢予呈总算把那点泪意憋了回去，他笑着说：“当然，我骗谁都不会骗你。”
宋晟乐也对他笑了，随后他把邢予呈拽起来，微皱着眉把拖鞋脱了，“你把你的鞋穿好，还有，不许再坐在地上。”
邢予呈答应着好，穿上拖鞋把宋晟乐连同猫一起抱了起来，步履稳健的走向卧室。
“房间里暖和，去那里换衣服。”
宋晟乐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虽然说刚才有小吵了一下，但也不能一下子就这么亲密啊，搞得好像刚才不是和好，而是确认某种关系了一样……
可能还是因为他们年纪还小吧，每次小吵小闹都能很快和好，就和小时候一样，不过那时候很少会闹别扭。
宋晟乐坐在床上，在邢予呈要走的时候把他拽回来了，“你先等会儿，我有些事情还没跟你讲清楚，而且我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邢予呈顿了一下，他缓缓点头，转身说：“也好，反正是早晚的事。”
宋晟乐等他也坐下来，他率先拨开自己前额的头发，指着那个疤说：“从刚开始说起来的话，应该是从这道疤开始，它是在你离开的那天，我追你家车的时候摔出来的，当时是磕到路边的石头了。”
邢予呈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你怎么不早说，你当时看到了？”
宋晟乐点点头，他无奈的笑了，“我看到你头也不回的上了你爸的车，我当时就慌了，扔下要给你吃的零食就跑，一边跑一边叫你的名字，但自始至终都是徒劳，我眼睁睁的看着你离开，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看不清路就摔倒了。”
那地方荒无人烟，宋晟乐也不是不认识路，但他在原地坐着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哭累了晕过去，才被附近的居民发现。
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当时一觉醒来还以为是一场噩梦，真的醒来才知道，这不是梦。
他在梦里追车，也没追上，好像上天总是喜欢开玩笑，美梦永远不会成真，噩梦恰恰就是现实的镜子。
宋晟乐哭着喊着问他的呈呈去哪里了，晟惠安只能告诉他，他早晚会回来的。
但他逼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候，晟惠安先是说三天，再后来说五天，再后来是七天，再后来……就是永远不会来了。
宋晟乐从那时候开始就日渐消瘦，越来越不爱吃饭，不爱出去玩和交朋友。
在如此极端的情况下，晟惠安才发现自己的儿子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孩子。他喜欢吃的东西是呈呈喜欢吃的，他喜欢的玩具是和呈呈一起玩的，他交的朋友只有邢予呈一个。
幼儿园的小朋友几乎都不愿意和他成为朋友，因为他也同样不喜欢他们。他不是故意说谎的，只是年纪尚幼的儿童如何懂得自己呢，他不过是单纯的以为所有人都会像邢予呈一样对他好，喜欢他。
一个几乎占据了他整个童年的人，在某一天毫无征兆的消失，根本不亚于失去亲人的痛苦。
如果真的要追本溯源，他抑郁症的根源，跟他也有一定的关系。
“现在知道了吧，我其实在你走了之后，一个人哭了好久，当时最强烈的愿望就是能快点长大，然后把你找回来。”
宋晟乐陷入回忆中，因为记忆里的重要人物如今就在身边，他讲述这些的时候，只是觉得那个稚嫩的小孩子有点好笑。
但邢予呈知道，当年那个小朋友是真的被伤到了。因为他也一样，他们经历的是相同意义的离别，彼此感同身受。
邢予呈揪住他的袖子扯了一下，“乐乐，我能抱抱你吗？”
宋晟乐失笑的说：“可以是可以，但别抱太紧。”
邢予呈得到允许，立马迫不及待的爬过去，两条腿夹住他的腰，两手搭在他的肩上，头蹭着他的侧脸，那四条长手长脚依然很像一只八爪鱼。
宋晟乐哭笑不得的吐槽他：“喂，你为什么老是喜欢这么抱我，这什么奇怪的姿势啊。”
邢予呈毫不在意的又蹭了他几下，把自己也蹭笑了，“我也不知道，这样抱着舒服，下次你可以用这个姿势在我身上试试。”
“我才不要。”宋晟乐挡住他的头，无情地说道。他问，“到你说了吧，当初为什么走那么急，连一句道别的话都不说。”
邢予呈的笑容骤然消失，他把头靠在宋晟乐肩膀，低声道：“都怪邢肖利，都是他计划的。”
宋晟乐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他没有急着追问，想等他自己开口。
邢予呈叹了口气，他说：“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一个人听听就算了，不要跟宋妈她们说。”
这么严肃？
宋晟乐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对他点头说道：“好。”
邢予呈想了想该从哪里说起，“邢肖利早在生下我的时候开始，就在筹谋着迟早有一天要离开这里，因为他想要的钱和名利。”
闻言，宋晟乐有些不太敢相信，因为邢肖利这个叔叔在他印象里和蔼可亲，而且很在乎家人的感受，尤其是邢予呈的妈妈周媛。
“但他从来没有跟我提到过，包括我妈，直到走的那天他才告诉我，他早就收拾好了一切，最后只需要带走我，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急，我想和你们好好道个别再跟他走，你猜他说什么。”
“呈呈，我们这次回家要很久，你想让乐乐和宋妈永远记住你吗？”
邢予呈有些不理解邢肖利为什么会这么问，他说：“当然想，他们是不会忘记我的。”
邢肖利蹲下身来搭上邢予呈瘦小的肩膀，表情很严肃的说：“如果你想让他们永远记得你，就不要跟他们告别，一旦你和别人好好的道过别，他们就不会有任何牵挂，会把你忘了的。”
邢予呈很怀疑他的话，但又深知邢肖利是不会骗他的，他只能顺从的跟他上了车。
可上了车他才开始慌了，因为他察觉到了邢肖利难掩的情绪，他敏锐的嗅到了谎言的味道。
“爸爸，我们真的还会回来吗？”
邢肖利望向自己的儿子，那清澈明亮的眼眸中难得的捕捉到切实的难过，甚至有凌厉的质疑目光。小孩子的眼神一直是纯粹的，也应该是纯粹的，可现在情绪变得多样化，不再纯粹了。
不会了。
他说不出口。
邢肖利沉默了一会儿，他挤出一个不是很自然的笑容，轻声道:“会的，等你长大，就能再回来了。”
撒谎。
“你跟妈妈都说我长大了，但现在又说这种话，所以以前那些都是骗我的吗？”邢予呈抱紧怀里的小乌龟，他不想看邢肖利，就盯着自己的脚看。
“爸爸，我不想一个人长大，我想和乐乐一起，我和他约定好的，我想留下。”
邢予呈一想到自己这一走就要食言了，而且至少要很久见不到宋晟乐、宋妈和宋叔叔，还有妹妹晟欣。
还有这个住了很久很久的家，他出生的地方，如今全部都要离他而去了。
眼泪前一秒还在眼圈里一直打转，听到车子启动发出的引擎声，根本忍不住的直往下掉。
“爸爸，我不想走。”哽咽的嗓音终究还是在出声的那一刻随着失控的眼泪决堤了。
从小只要他哭，寥寥几次哭泣都会有人抱他哄他，难得的没有被抱住安慰，只有他抱住那只宋晟乐送他的乌龟玩偶，他七岁的生日礼物。
眼泪都浸湿了小乌龟的眼睛，好像是在为他与美好时光的分离流泪，看起来要比他的爸爸懂事多了。
红灯时，邢肖利犹豫片刻，转身想伸出手安慰他，但邢予呈这时候根本不想让他这个“罪魁祸首”靠近他，那伸出去的手最后只是握紧了方向盘。
邢予呈都知道，因为他不是成年人所以没有任何决定权。
在他还要更小的时候，只要靠于他而言不值钱的眼泪、靠没有后顾之忧的大闹一场，就能得来的东西，而长大以后能靠的只有一个自己。
于是，他在心里和宋晟乐拉钩，一定尽快尽快、尽快回来找他，一定在他成为大人之前赶过去奔赴约定。
然而一个谎言只是为了掩盖另一个谎言。
“晟乐，我没办法不跟他走，还记得当时我妈在很早之前就出国留学了吗？其实不是这样的，她病重卧床不起，一直在国外接受治疗，完全没有办法跟你们正常联系，当时你爸妈还在创业阶段，压力不比我们少，我妈就没打算让他们知道。”
宋晟乐沉默着与他挨在一起，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他们的爸妈都是在追求自己人生理想的时候把他们生下来。
他们才有机会占据对方生命中最重要的位置，将对方看得比任何人都重要。
“她不能及时为我庆生，所以想让我的八岁生日能至少有你陪着，她明白你对我的重要性，但邢肖利觉得我妈这是心软，一定要我提前离开，所以他编了这样一个拙劣的理由让我走，以为我好做为理由骗了我很多次。”
“但我没法怪他，因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也是最后一个有妈妈陪伴的生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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