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他最深的思念是唐脉（2）

　　唐潇第一次上网，是为了搜寻有关记忆的信息。

　　他生疏的打出的第一行字是：两岁多的记忆，长大了可以记住多少？

　　大多数的回答是：两岁多的记忆一般不会长时间保存，在5-6岁的阶段便会渐渐遗忘。

　　唐潇坐在电脑前，想起自己在五岁多以后，便开始特别珍视唐脉留在这个家里的一切东西。玩具，衣物，甚至唐脉爱吃的食物，他都反复地将它们灌输在自己记忆之中。

　　他继续往下翻：但是如果有特别重大的事故发生，这类记忆一般会长时间的保存下来。

　　下面还有句话是：可这类记忆，往往会影响孩子身心健康的成长。

　　他想起了因为自己的沉默寡言，父母带他去看心理医生的场景。他站在医生的办公室外面，紧紧地拉住顾之薇的手，双眸之间是对看医生的排斥：“妈妈，我没生病。”

　　顾之薇安慰道：“乖。我们只是去跟医生聊聊天，不会吃药，也不会打针。”

　　唐潇跟着父母走进诊所，他乖乖地坐在位置上，面对医生的所有问题，他都是闭口不言。只是当医生将诊断结果告知顾之薇时，他有些激动地说道：“我没病。我只是太想姐姐了。”

　　大家都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唐潇默默地低下头：“我只是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我，姐姐或许就不会失踪了。”

　　顾之薇伸手将他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这份内疚，让唐潇一度将自己封锁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只是在面对江寻的时候，才会偶尔敞开心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信任江寻，愿意将自己的所有诉说。

　　后来，他想，或许是因为姐姐喜欢江寻的原因。

　　姐姐总是喜欢牵着他的手，走进江寻家的院子，一整天都跟江寻玩在一块。后来江寻去上学了，她哭闹着让唐淳将自己送到江寻的班上。面对如此缠江寻的唐锦瑟，两边的父母都未有过任何干涉，放任着孩子之间的情感蔓延。

　　而江寻则对于唐脉的一切行为，都采取了纵容的态度。他用自己小小的手，撑起了唐脉的所有愿望寄托。

　　顾之薇不止一次的笑他：“江寻，你这样会把唐脉惯坏的。”

　　江寻小大人语气：“阿姨，小七被我惯坏了，你们是不是就会把她送给我当妹妹了？”

　　顿时，屋内一片笑声。笑声不断飘远，飘散。

　　对于唐锦瑟，唐潇谈不上讨厌，但是心底终归带着一份排斥，就好像是她的出现抢走了原本属于唐脉的疼爱。故而，对于锦瑟给自己补习一事，一开始他是抗拒的。

　　他已经十五岁了，早已读懂了男女之间的喜欢。有几次看见锦瑟走在江寻的身边，他总是会止不住地想着：“如果姐姐没失踪，现在走在江寻哥身边的是不是就是姐姐了？”

　　因此，才有他对江寻一问。

　　妹妹二字，斩断了唐潇所有假想。

　　那刻，他听见了自己心底苦涩的笑声，也将自己心底那份不喜隐匿。就如顾之薇所言，如果姐姐没失踪，知道江寻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应该也会很开心。

　　毕竟，唐脉是那般喜欢江寻，喜欢到可以将自己所有玩具都送给江寻；喜欢到有什么好吃，总会给江寻留上一份；喜欢到每日都要往江寻家跑，要跟林美华当女儿。

　　他想喜欢，就是如同书中所言：只要你开心，即便这些不是我给的，又何妨？

　　夜已然深了，一阵风来，掀起院中的落叶，吹散唐潇的记忆回溯。

　　他抬脚朝家中走去。将唐脉与江寻所有过往的美好，都抛在了这间久无人居住的房屋之内。它们在这里被日月所埋，被遗忘所覆，想要重建光日，需要的是恰如其分的命运安排。

　　唐潇打开房门，脚步本是直接朝着房间而去。却探到唐脉房间的光束，他向反方向折去。

　　推门而入，是淡淡地红酒香味，还有顾之薇的凄凉身影。放在地上的红酒，已去了大半瓶，可见不止一杯下肚。

　　他走过去，将书包取下来放在旁边的床上，席地而坐在顾之薇的身旁，双手抱着自己的双腿：“妈，你说姐姐会找到吗？”

　　顾之薇已是微醺之状，她摇曳着手中的高脚杯，红酒在里面荡漾，就似一处处曼妙的舞曲：“会的。”

　　“可是我今晚却把姐姐给我的平安符弄丢了。”

　　顾之薇放下手中的酒杯，伸手将唐潇的头抱在自己的怀里：“姐姐不会怪你的。”

　　“妈，其实我已经不记得姐姐小时候的模样了。我也无法想象出她长大了的样子。我多害怕，她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却无法认出她来。”唐潇抽泣着。

　　顾之薇也在哭，泪水顺着鼻梁慢慢滑落：“你放心。姐姐那么聪明，她一定会找到回家的路。”

　　在唐家，不管是谁，都没有萌生过要搬家的念头。尽管这些年，小区的住户渐渐搬离，邻居越来越少，以往的热闹，变成了如今的冷清。因为他们坚守的不止是家，还坚守着唐脉回家的路。

　　唐潇很乖，乖巧的程度让顾之薇心疼。所以她不愿在他面前谈起唐脉，来刺激他的伤心。

　　然而，今晚的她在酒精的作用下，催化了她日常的冷静与理智，缓缓诉说着有关唐脉的一切。

　　她将唐脉的调皮，将唐脉的各种趣事。一件件，一桩桩，都是在对唐潇记忆的修补。这是一支能释放出五顔六色的魔法之笔，将唐脉的在唐潇心底已然模糊的各种画面，完美的修复。

　　唐脉的笑；

　　唐脉的哭；

　　唐脉的顽劣；

　　唐脉的乖巧……

　　每个动作，每道笑声，都是唐潇世界里面，弥足珍贵的思念之音。

　　“唐潇，是姐姐的呼唤将你带到了我们身边。当年，我跟你爸爸因为工作忙，连对唐脉的照顾我们都无法周全。”

　　“在一个周末的午后，唐脉拉着我的手说，妈妈你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吧。这样你们无法陪我的时候，我就不会感到孤单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不给你们添乱。”

　　当然，那年的唐脉说不出这样的话。这话，是顾之薇依照唐脉的意思，加工之后的言语。

　　唐潇静静地听着，不知何时，他竟然枕着有关唐脉的一切脉络痕迹，而缓缓睡去。

　　他似乎在梦中，被时光拉着，走进了顾之薇往昔描摹，那是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情感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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