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千里奔丧
崔梦溪喊了许久，一直没人回答。她就在希望和绝望的边缘徘徊，时不时被踹下绝望的深渊，然后又被捞起来，反复循环，心力交瘁。
“娘娘，回去吧。”身后的守卫们劝她，看她这般癫狂，心里实在很不是滋味。他们俨然记得当年在边关时，娘娘与将军何其意气风发。可时间哪有人千载如一日？再意气风发，也会被磨平锐气。
崔梦溪垂头丧气起来，耷拉着肩，扯着缰绳，“他的玉佩在这，说明他来过这。你们现在四处搜。”
守卫们先是听命于纪青夜，然后再是她，她等同所有人的半个主子。不敢怠慢，快马轻骑在林子各处搜找起来。
最终一无所获，傍晚云蒸霞蔚时，守卫们第二次劝她离开。白天的林子是林子，晚上就不一定了，狼虫虎豹现身，哪怕是他们几个青壮也不敢保证娘娘的安全。
回宫后，死寂的气息蔓延得更加厉害，前几日还翠绿的竹子竟枯黄起来。
宫女们纳闷，也不知是水浇多了还是少了，竹子明明挺好养活的。
“娘娘，吃点东西吧。您就算不为自己，也得想想肚子里的孩子，陛下在天之灵……”
崔梦溪睨了她一眼，宫女顿时知道自己说错话，掌掴了自己一把，跪在她脚边。
“死”字现在是宫里的禁忌。
小乔让她下去，自己接过碗，一勺一勺的舀动着抵到她唇边，鲜香的肉粥让人食欲大增。
崔梦溪却推开她，面如死灰：“撤下吧，我不想吃。”
“吃点嘛，我好不容易熬的这些粥。”
崔梦溪接过碗，果然是吃了点，看上去，碗里的粥并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那么慢。
“再吃点，不然半夜会饿肚子的。”
就像没有感情的生物，崔梦溪直接一碗灌了下去，肚子立马涨涨的。
“我没事，想休息了，你下去吧。”
小乔也只能退下，有些话，她也劝不了。伤心两个字有很多种表现方式。有人会放声大哭，有人宁愿憋着在角落抽噎，还有一种，就像娘娘这样。
不哭不闹，像平常一样生活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沉默是最伤心的表现。
“娘娘如何？”宫女们紧张兮兮的围上来问。
小乔把食盒交给她们，摇了摇头：“你们切记，日后不要说那些犯忌讳的话，否则我也保不了你们，娘娘现在情绪不稳，你们耐心点，别出岔。”
“是。”
吩咐完后，小乔让她们下去，自己在外间睡着，方便随时进去照顾崔梦溪。
娘娘现在千金之躯，金枝玉叶，不比以前能由着她自己的性子来。因为现在肚子里的皇嗣，很可能是将来鼎天的新皇帝。
在林子搜寻五日后，依旧无果。
距离纪青夜消失，已经整整过去了二十二天。
崔梦溪每天都在城楼上眺望远方，有时从日出看到日落，有时候迎着冷风相望，期待着纪青夜的身影能从那道宫门策马回来。
绝望也一天天随之加重。
又过三日后，纪青夜身亡的消息已经传到京城内，成为百姓们的饭后谈资。有的吹嘘说自己跟纪青夜喝过茶，有的说自己曾是纪青夜的某某某任师父，甚至有甚者，说自己与纪青夜有过一段旧情。
总之不可确信的谣言甚多，一个君王死了，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份谈资而已。毕竟朝政离他们太遥远，远得够不着。他们能做的，就是记住这位君王所颁布的新政。
这距离纪青夜称帝，还不足一年。
也差一点，就满一年。
宫中大丧，所有人披麻戴孝，聚在灵堂中哭成一团，老臣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接晕倒在大殿中。
薛昆忍得眼中红血丝爆发，声音仍是止不住的哽咽：“齐叔，时辰到了。”
齐豫看了看跪在火盆前的崔梦溪，摇了摇头，低声道：“娘娘还不愿起来。再等一会吧。”
那口沉重巨大的棺材内塞满了鲜花玉枕，以及各种小巧的金银玉器。
哭哭哭，哭得她头疼。
白色的招魂幡几乎插满了大殿两旁，大大的“奠”字触目惊心。
崔梦溪烧完纸钱后，泪也被烤干了。她的眼泪早就流干了，眼睛现在干巴巴的，紧得疼，疼得慌。以前在边关吹沙时，眼睛也这样疼，纪青夜就会给她吹眼睛。
剩余的所有重臣亲王不远千里前来吊唁，一时间，大殿内外跪满了人。
伺候过纪青夜的太监忍不住道：“娘娘，吉时已经到了，该合棺了……”
崔梦溪仍旧不为所动，盯着那口棺材许久，那日被塞进去的恐惧重复的涌上心头。想着想着，一滴热泪从眼尾滑落，低在火盆上，发出“滋”的一声。
起身，崔梦溪看着披麻戴孝的众人，以及晕倒在一旁的人，口吻冷冷清清，正式宣布合棺。
棺材被合上，打入棺钉，彻底封死，所有人齐齐磕头，额头紧紧贴在地板上，久久不起。
有人泣不成声，有人面容自然，也有人心情复杂……人间百态，都能在这里看见。
须臾，几个得力的将军一同抬起棺椁。
崔梦溪站定在后面，内心有极强的预感——纪青夜根本就没死，谈何下葬！
她厉声道：“停下！”
所有人愣了，将军们停在原地看着她，表情疑惑。
“放下。”她冷静道。
“我说，放下棺材。”
齐豫：“娘娘？”
帝王死后，只要抬起棺材的那一刻，就不能落下，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崔梦溪嗤笑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再说一次，放下！”
她的声音在大殿内显得十分大，所有人猜不透她要干嘛。
将军们不敢违逆，看了眼齐丞相的眼色，只好把棺材重新放下。
顿时间，底下的人议论纷纷，炸开了锅。大丧被迫中止，也是鼎天第一次发生这种事。
崔梦溪也不管他们说什么，我行我素，她绝对不会错的。
那枚玉佩被她戴在腰间。
她知道，还有哪个地方没去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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