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你知道油尽灯枯吗
“快来人啊！来帮帮我！”
里面两个宫女合力把崔梦溪扶进去，缓缓放在床上。
“快去传太医，快点！”小乔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崔梦溪忽然晕倒。
她等得着急，在床前兜兜转转两圈，忽然灵光一闪，冲外面的士兵道：“快去跟将军禀告，说崔姑娘晕倒了，很严重。”
“是。”
从外殿到这里，约莫要走两炷香的时间。
而从太医院到这里，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第一个先跨进来的人，果然是纪青夜，他身后还跟随着几个臣子，只不过都停在了门槛外。
气压很低，纪青夜还带着佩剑披风，像是要外出的样子。
“太医呢？”
“还没来。”
纪青夜心还作痛着，脸色同样煞白，冲小乔道：“你务必好好照顾她。还有，这几日宫中由薛昆驻守着，我与李守一要到外城校场抓拿余孽，大概四五日的光阴。”
小乔喊他来，原本是想让两人有独处的空间，没想到纪青夜有事要出宫。
“可将军……你的伤那么严重。而且，这件事交给其他人去做不行吗？”
“此事重大，别人做我不放心。就这样吧，反正——”纪青夜看了眼床上的人，“反正她也不想看见我。”
小乔猛摇头，“不是的！刚才她来殿里找你那晚写过的东西！她、她不知道你在灯上写了字。”
纪青夜愣了下，很快恢复正常，“是吗。这个蠢货。你好好照顾她吧，我办完事立马回来。”
“将军……”这事办砸了。
太医跟纪青夜擦肩而过，一身冷汗。
纪青夜在太医身边停住，吩咐了两句后，虽外面的臣子一起离开。
小乔有点丧气。
今日忽然传来消息，皇帝身边的亲信逃了几个，卷了家当正要往其他城跑，手上沾了几件大事，还是主谋，这几人得抓住，流亡在外，始终是个隐患。
“将军？怎么了。”李守一跟随在他身后。
几人已经下了长长的台阶。纪青夜往回看了眼，“走吧。”
众人像以往那样身着戎装，腰悬宝剑，出了宫门，轻骑一路往外城骑去。
“怎样了？太医，你快给她把脉呀。”
老太医捋了把发白的胡子，“哎，在把着呢。气虚气短，严重贫血。这段时日，情绪是不是经常大起大落？”
小乔勤勤恳恳的点头。
“唉，现在的人怎么都患这个病？”
小乔：“所以到底是什么病？您老倒是说明白呀。”
老太医指着自己的心口，“心病啊。听过什么叫‘油尽灯枯’吗？这姑娘身子太不好了，肯定受过不少次伤吧？每次都没养好，落下了不少病根。”
小乔害怕道：“那能不能彻底治好？”
“看她自己咯，要是还这样不能控制情绪，恐怕，活不长命。”
在边关的时候，崔梦溪就受了不少伤，最低的程度都是皮开肉绽，更别说被重罚那几次。
小乔都不忍回忆那些伤口有多难看和恐怖！
她眼泪不值钱，说掉就掉，“你作为一个大夫，怎么咒人呢？”
老太医颇为不屑的笑了下，“实话实说罢了，老夫可不是外面的江湖游医，只知道骗人药钱！我实话说了吧，再不好好养着身体，她离死不远。”
“不过老夫有副祖传的药方，每日喝三碗，保准药到病除”
小乔眼睛顿时一亮，“还不快写？”
老太医心里道：“每天这样喝，喝到老，喝到死，不就是有用？”
“这手上怎么还有伤呢？这孩子，咋那么惨。”老太医啧啧摇头。
小乔才发现，立马拿药箱过来处理。
折腾大半天，老太医终于把方子写下来，仔细看，其实就是副普通的补身药。
这孩子瘦成什么样了，再不好好珍惜自己，谁救得了她呢？
老太医把方子交给小乔，道：“记住了，最好弄点能吸引她注意力的事。这次是晕倒，下次就不知道了。”
小乔还没做好最坏的打算，偏偏纪青夜前脚走了，她没个人能说。
“还有啊，这伤口千万要养好，否则会落疤，这孩子脉搏跳得太虚弱，好好看着，别让她出事。”
送走太医后，小乔在外面架起药炉，熬药已经熬出了经验，她看着不断跳跃的火苗，心情复杂。
薛昆这几日恐怕也很忙，不能时常跟她在一起。
想罢，小乔调来四名宫女，轮番照看崔梦溪。
到深夜，崔梦溪也没醒。
第二天，没醒。
第三天，也没醒。
好像她这一睡，就永远不会醒那样。
小乔日日替她擦拭脸颊，她脸上气色很好，可实际上，身子已经虚弱得不堪重负，手臂上的伤恢复得极其的慢，也没有见好的趋势。
大殿里每日都蔓延着低气压，没人说话，只有冷冰冰的脚步声。
四个宫女日夜颠倒的照顾，也没见崔梦溪有转醒迹象。
第四天，京城下了场大雨，把地上的灰啊泥啊都冲得一干二净。小乔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眺望，宫门紧闭，依旧没人回来。
薛昆在前朝忙着，也是天天不见人影。
整个皇宫莫名陷入一种死寂的气息，所有人的脸上出奇一致的冷漠和疏远。
“快醒吧，外面下雨了。雀叫得很欢，去看看吧。”
小乔低低伏在窗沿，握着那只缱绻冷冰的手，她细细摊开崔梦溪的手掌，看见了许多伤痕，一道两道……遍布在十指上。
这每一道痕，都代表了崔梦溪的经历。
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让一个少女的手如枯槁老妇。
小乔有些难过，因为连她这样亲近的人，都没发现崔梦溪身上的伤。她自责，觉得自己不称职。
低低哭泣着，那只缱绻的食指忽然动了动。她的泪滑落在崔梦溪手心，缠绕在五指中，滚烫得握不住。
窗外一片阴暗，雷点闪了进来。
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崔梦溪就听到耳旁的哭泣声，让她产生一种她已经死了的错觉。看到的，依旧是古色古香的屋子，而不是医院的白色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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