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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大雨倾盆


身上多余的水已经被拧了个大概,剩余的水滴正顺着衣角往下淌。罗宇非被衣物贴身,身体轮廓看得一清二楚。仔细一看,还能见到大片的血污染了他的衣物,它们慢慢地顺着水滴在地面上滴出血洼来。虽然刚才倾盘大雨,但罗宇非却并不是被雨淋湿的,而是在公园的湖水里湿透身的。就在方才,他差点被一伙人活活地堵死生路——

        那伙追高/利/贷/债的,不知从哪里得知他现在住的地方,追了过来。他刚好出去吃点东西回来,隔几米的距离就见到一伙人扛斧头的扛斧头、拿菜刀的拿菜刀,持棍的持棍……正聚集在绿皮铁门门口,脸色均不耐烦。

        罗宇非目光锁住为首的那个人,是上次刮掉他半边脸的人。此刻他的耐心已经告罄,正把叼在嘴里的烟吐到地上,用脚碾了两下。

        “一群人聚在这里像什么话?那家伙长着一双三角眼,鬼机灵着。”这人拦住要破开绿皮铁门的兄弟,“分散开去找人,他既然住在这里,肯定是要回来了。这会儿找不见人,应该是在回来的路上。路上堵他,随时保持通话联系。”

        一群人立时在原地散开。

        罗宇非听得清清楚楚,他如同一只丧家之犬,脚底抹油似地落荒而逃。

        拜池越提供的监控视频所赐,前些日子他和几个兄弟因为私闯民宅破坏他人财物被警方盯上,其他人都被依法拘役了,只有他因为回去得晚而成为一条漏网之鱼。他收到风声后不敢停留,连夜跑去郁坛街街尾拐角处的一栋早已人去楼空的破败厂房,在里头架起一张破旧的行军床,靠零碎的钱,饥肠辘辘地度过了几个星期。

        期间他不仅要躲避警方的追查,还要躲避追债的人,真是好不狼狈。他打电话给赵铭求助,赵铭虽支了一些钱给他使,叫他先躲一阵子,等风声没那么紧的时候,他再想办法让罗宇非回去。可是这还得用多久?追债的人都寻到厂房门口了。到时候刀砍到身上,别说身上的零件会不会完整,能不能安然无恙地回去都还是一个问题。

        罗宇非虽然逃得快,但到底是比不上那些混黑///道的人五感机敏。他因为太仓皇,没留神踢到一只油漆铁桶,“咚”“咚”两声回响在宽敞的场地面上。那些人这才惊觉打草惊蛇了,顺着他跑掉的一只鞋闻到一点踪迹,立刻骑着摩托车沿四面八方扩散出去,催命符似的一道道轰鸣引擎声响彻穹顶。

        虽然跑掉一只鞋,但罗宇非不敢耽误。他脚下生风地狂奔起来,因为小时候在郁坛街长大,他对路况无比熟悉。他专挑窄小只抵得上一人过的过道钻,把几个平房人家晾晒在外的被单与衣物搅得满天飞,乱七八糟地扑到身后那群追来的人身上。随后他蹿到卖五金店的店铺里,把店家堆积在门口,没来得及收进货架上的那些改锥,锯子,钻子……一一踢起来,对上那些摩托车手的脸和车轮就是一筐砸。

        走前排那辆车飙得轰轰响,毫不客气地要碾死他。他抓住隔壁店的遮伞棚,将不锈钢的撑柄给推倒,猴子似的快速蹿到石墩上,借水管的力攀爬上人家的屋顶。

        摩托车速度太快,来不及转弯,就被掉下来的遮伞棚给盖住,连带着棚顶那些许久未清理过的居民垃圾,和着腥臭的雨水,一并砸个正着。

        ……

        为首那人拿着一柄狼牙棒堵在前头等他,他把竹竿架起来,将几个扑上来的人横扫出去。随后眼神凶狠地瞪着为首那人,蓄力在手肘上,击碎人家的窗户玻璃。

        那窗户原先是人家的厨房窗,被击碎后,碎玻璃翻涌刮蹭罗宇非的脸,血线迸溅在空中,形成一道微小的弧线。他舔到自己的血,犹嫌不够,手臂穿过防盗网,从灶台的墙边上摸出一把主人家倒挂好的菜刀。他挥着菜刀砍向为首那人,因为心中记恨对方先前刮掉他的脸颊肉,他每一刀都砍向对方的脸庞,势要将对方的脸颊给砍个模糊。

        后来罗宇非逃出了包围圈,在余下的兵将的“围剿”中逃窜到附近的公园。他一身浴血,蓬头垢面不说,还疯疯颠颠地,拿着菜刀逢人就要砍,过长的刘海往后飞,狰狞的面孔上有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眼珠子都要跳出眼眶了,和着血泥往四周逡巡,神态可怖。在公园内散步的三两人群均被吓了一跳,纷纷避开。但也有胆子大的,有可能本职工作是前线记者,大着胆子举起手机要拍罗宇非。

        罗宇非恐吓地抬起菜刀要一刀砍死这拍视频的。拍视频的当场吓尿了裤子,鼻涕眼泪糊一脸。罗宇非被这胆小样取悦到,疯疯颠颠地大笑起来。旋即一把将菜刀挥向拍视频身后的人,那人腰腹正中这一刀,立时倒在地上不住地抽搐起来,肠子掉出腹部,血像汹涌的海潮似的一涌而出。

        “来啊——”罗宇非杀红眼,再顾不上其他。该死的高/利/贷!他要这些人好看!他狠狠地朝躺在地上的人踹出一脚,旋即拔/出那把菜刀,对着那名拍视频的人喝道:“给老子拍清楚了!人就是我杀的!”

        拍视频的颤颤巍巍地举着手机,罗宇非朝地上吐口血沫,转身往公园的湖水里跳进去,随意冲洗掉粘在裸/露皮肤处的血花。一分钟后,他游到对面的岸边,爬上去赤脚拐进了一道小路,从小路拐回了郁坛街。

        人都被他杀了,他是肯定要坐牢的。罗宇非眉间露出阴鸷的神色,但坐牢总好过被追高/利/贷的人砍死在外面,警察到底什么时候来?他拎着刀锋沾血的菜刀走进郁坛街,每个过路人看他的眼神果然是恐惧加惊怖的,都避他如避蛇蝎,唯恐被他砍死。他面无表情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面上,只有三角眼迸射/出亡命徒般的精光,那暴露了他此刻狂笑的心境。

        走进一家商店,罗宇非凶神恶煞地砸烂店家放在外面的冰箱,从里头抓出一瓶红牛,也不给钱,直接呼哧地喝起来。那店家是个女人,见状躲进杂物间不敢出来。罗宇非第一次觉得自己走在大道上有人惧有人怕,简直是天下唯我独尊,好不快活。他肆无忌惮地喝光了五瓶红牛罐,随后踩在脚底下一一碾扁踢飞出去。临走时又顺走了店内的一些副食。

        罗宇非大张旗鼓地往人流量密集的地方走过去,这时天已经下起了大雨,他淋着雨慢悠悠地踱步,路过一家奶茶店的时候,突然看见了薛惟的身影。

        罗宇非疑心自己看错,还特意停住脚步仔细看了两眼。他掏出手机翻出当时拍郝延的那一段视频,郝延身后不远处的那个人的面容与薛惟的脸重合。

        就是薛惟。

        罗宇非嗤笑自己,过去几个星期,他一直在找薛惟的下落,没结果。没想到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薛惟却反倒自己出现了。他想起赵铭,那个可怜虫知不知道薛惟在哪里?为了赵单凌,赵铭已经一脚踏白道里了,有些人注定就是泥泞里的一条不见天日的虫,为什么总想着一朝醒来能够换种生活方式呢?

        赵铭不是要找薛惟,要薛惟手里的东西吗?罗宇非紧紧盯着薛惟,见他把一支录音笔塞/进了文件袋里,心道是不是这个东西?值50万?

        少顷,罗宇非见薛惟与友告别后直接拐进十字路口的左手边处。

        罗宇非没抬头看竖在路边的路标,这儿他比谁都熟悉,左手边往前走五百米,就是派出所。

        薛惟神情紧张又严肃,带着文件袋过去,八成是要把东西交给警察。那录音笔里难道是关乎什么人的举报证据?想到这里,罗宇非鬼祟心霎起,他一路悄悄地跟在薛惟后面。

        过会儿,又开始下雨了,薛惟撑起伞过了马路,罗宇非将最后一口面包咽下去,包装袋飞在空中又坠地,被身后一辆汽车无情碾过。

        没由来的,薛惟突然浑身生寒毛,全都倒立起来,派出所就在跟前了,为什么会突然心生不安?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罗宇非已经挥着菜刀率先扑上去,才被主人家磨过的锃亮刀面映出薛惟那放大的瞳眸,鲜血喷洒在柏油路面上,薛惟登时气血翻涌,一时疼得昏阙过去。罗宇非踏过斑驳血迹,捡起那份文件袋夹/在腋下,随后拖起薛惟的双脚,往过道那儿的大树身后那堵围墙过去。

        那柄染血的菜刀躺在路面上,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大雨洗刷干净路面,太阳从余云后露出面来,才被人看见。

        罗宇非找来条粗粝的麻绳将昏迷的薛惟捆个结实,随后把人拖进已经厂房里。这废弃的厂房有几层地下室,第三层有一处放置瓶瓶罐罐的仓库房,已经许久没人光临过了。罗宇非住在这里时,曾踏进去看过,那儿是个杀人藏尸的好地方,终日昏暗不见天光,窗户从外被几条铁栏杆打叉封死,只余一条缝隙通风;出口只有一扇紧闭的铁门,门锁还是难以用细针撬开的铁锁。

        生锈的楼梯不堪重负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罗宇非不怕坠空,反而脚步生风。只见他一手驱逐扬尘,一手拖着薛惟的脚腕往地下过去。不消多久,薛惟在颠簸与剧烈的痛感中清醒过来,他的后脑勺不断地磕在阶梯层面上,颠得他不住脑震荡,痛苦的呻/吟声从喉咙间溢出来。他想活动身体爬起来,紧接着才意识到自己被绑个结实,顿时紧咬着嘴唇默不出声了。

        一刻钟后,罗宇非矮身穿过拱洞,往幽暗的廊道拐进去。虽然薛惟尽力地扼制声音,但他的身体在台阶上摩擦,后背的伤立刻涌出更多的鲜血来,痛疼感被几倍地放大,他终于还是没忍住,痛苦地呻/吟出几丝气音来。

        已经到了地下二层,这里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开了。四周幽静得可怖,又是一片漆黑,薛惟的挣扎终于还是没能逃过罗宇非敏锐的感官。

        “醒了?”罗宇非眉头一跳,捕捉到薛惟的呼吸声,问。

        见人不说话,罗宇非停下步伐,转身抬脚踩住薛惟的腹部,语气冰冷地威胁道:“你老实点,还能活命。”

        薛惟狼狈地躺在沾满灰土的地面上,白净的脸颊已经被乌黑所占据,细碎的泥沙嚣张地钻进他后背,那道被罗宇非砍出来的伤口持续跳着神经喊痛;血迹还没有凝固,黏在衣物上又被冒出的冷汗和稀。他没见过罗宇非,问:“你谁?”

        罗宇非从鼻腔中哼笑一声:“一个想要拿你和别人做交易的人。”

        薛惟说:“你挟/持我有什么意思?我孤家寡人一个,你要找谁交易?”

        罗宇非说:“你这思维可以啊,开口就钓我话。平常人可能鬼哭狼嚎起来求我饶命了,你却还这么冷静,还能余出心思来问我问题。”

        嚎啕大哭求饶求救命是薛惟不屑去做的事情,既然已经落在他人手里,那就不要太过狼狈,持冷静态度思考对策,说不定还能捡回自己的一条命。

        薛惟心中想,这家伙出现的时机不对,早几个月前出现,他肯定毫不犹豫地惹怒这家伙,好叫这家伙送他去见阎王。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不能把这条性命丢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地方,他还有一件事情没去做。

        想到那件事,薛惟脸色煞白起来,他张望四周,文件袋呢?

        “这东西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罗宇非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他蹲下/身,当着薛惟的面一把撕开文件袋,录音笔大敞在视野里,罗宇非拿出来,“值50万?”

        “!”

        50万?!

        “薛貌生是你什么人啊?”罗宇非那被打歪的鼻梁至今没有正好,在阴影中显出十分的可怖之态,那狞笑在廊道内回响,薛惟瞪着他,听见他继续说到,“都是姓薛,那是亲戚关系还是父子关系?”

        打定主意要劫走赵铭那一单之后,罗宇非便在暗中找门路调查了那名雇主,发现对方是一名缺失双手的男人。

        薛惟眯眼:“所以是薛貌生雇你拿东西,事成之后给你50万的?”

        “要是雇的是我,你不会吃那么多苦头,我办事干脆利落,不像赵铭拖泥带水,为了个男人磨磨唧唧,废物。”

        “赵铭费尽心思要这50万,没想到被我找到了,你说他会是什么表情?”

        “听你的语气,你和赵铭有瓜葛1?你是要把这录音笔给薛貌生,吞了那50万?”薛惟思忖起来,随后开始谈判模式,“那你大可不必这样,他薛貌生能给的,我也可以,我甚至可以把钱翻一倍,如果你愿意放我走,把东西交还给我。”

        罗宇非的拇指在开关处徘徊,听薛惟这么一说,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当我傻子?你们长得那么像,是父子关系吧?怎么做父亲的反倒有把柄落在了儿子手上?还要花50万雇人找把柄?是什么录音内容值50万这么多?”

        罗宇非想起赵铭,薛惟其实说错了,赵铭和他并没有瓜葛,他们反而是混在一起的兄弟。但是赵铭没拿他当兄弟,他缺钱时赵铭不肯掏一分钱;当他去借用高/利/贷偿还赌/债的时候,赵铭还出言讽他不要欺负一个中学生;他踹烂503房门砸烂屋内东西被警察盯上有家不敢回的时候,赵铭做了什么?

        漠视不理!

        明明是他赵铭让他们几个人再去503放搜一遍东西的,凭什么他赵铭就能置身于事外?是,池越是把第一次赵铭带他们砸烂门的监控视频递交了上去,但赵铭才拘留了几过星期?回头又给放出来了,不痛不痒,不少一根毛发!他们后来去的那一批被警察留在所里看着,等待着判刑。凭什么指使者赵铭就能安然无恙地陪着赵单凌度过一天又一天的高考倒数日?

        把他当狗使,狗还有顿饭吃!这算什么?暗地里已经先打算从50万里掏40万进赵单凌口袋,为什么还要弟兄们跑前跑后?

        把弟兄们当枪/靶子使,罗宇非越想越火,今日被追高/利/贷的人堵在厂房门口已经让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反正已经砍死了这帮人,警察肯定会通缉他,但他真的甘心下半辈子就在大牢内蹲着吗?他杀了那么多人,肯定要被槍斃了吧?可这会儿却让他碰上薛惟,简直是绝境中的一条生路——

        在亡命之徒罗宇非的眼里,50万翻倍都不够用了,他需要更多的钱来逃离这个地方。

        只见罗宇非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来,推下开关键:“让我听听,这录音笔里录的是个什么内容?让薛貌生不惜花50万也要找人把东西夺走。”

        薛惟挣扎起来,罗宇非立刻拖着他的脚腕又下了一层楼,不消多久来到了仓库房外。动作间,薛貌生难以遏制的声音飘荡在空旷的廊道内,伴随着一个女子不间断的哭声与求饶声,散落在四周,钻进薛惟大开的毛孔中,激得薛惟鸡皮疙瘩起一身——

        “欢愉……欢愉……你怎么能那么漂亮,那么温柔?”

        “不愧是欢愉啊,你名字好听,人也好香啊,比沈蕊好摆弄多了……怎么不動了?你不是挺享受的吗?”

        ……

        “啪!”“啪!”两干脆的耳光响起。

        “你打我?”

        “当初是谁把你从魔/窟里带出来的!是我,麻烦你搞清楚,当初要是没有我收养你,你今天就是块任人践踏的烂抹布,不会有人心疼你。我疼你怎么了?你觉得你不应该孝敬一下我吗?”

        “你前几次不是没有挣扎吗?怎么这会儿反倒反悔了,你是喜欢我的吧?知道吗,我比你年长,能带给你安全感。”

        ……

        “住口!你这个禽/兽,恶心的蛆虫,放开我!”

        音频里传来绳子摩擦的声音,旋即是“咚”的声响,姜欢愉难以抑制的呻/吟声和汹涌而出的哭泣声断续地传来……

        ……

        罗宇非听得津津有味,他嚯了一声,手摩下巴,恍然大悟道:“原来是男人那档/子事,啧。听这口气,你爸不是第一回干这事了吧?这么说你去派出所是要去举报你爸?”

        薛惟闭上眼睛,不答话。

        “一个成语,叫什么来着……大义……”罗宇非没有暂停录音的内容。

        许久之后,一道“哐哐”声突然出现,薛貌生的喘气声在半道被截断,旋即是砍伐的声音,是木头碎裂的细响。接着,传来薛貌生一句惊呼:“你干什么!”

        十九岁的薛惟少年音稚嫩又坚定,“干什么?爸,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你大半夜出现在你养女的床上是在干什么?”

        姜欢愉大哭起来,鼻音浓重,继而打着哭嗝。她半个肩头被吸吮出十几处吻痕出来,上面还有牙印,残留着薛貌生的口水。四周的东西被砸得乱七八糟的,可见是剧烈挣扎过的。薛惟把菜刀从床沿边上拔/出来,拎着刀砍掉姜欢愉身上的绳索。

        “走。”薛惟道。

        姜欢愉衣不遮体,泪眼婆娑地看着薛惟。

        薛惟会意一怔,他真是气头上了,这样子怎么走?

        薛惟便冷着一张脸将空调被裹在姜欢愉身上,在薛貌生恐惧的眼神中走去角落,把拖鞋套进姜欢愉的脚上,再次说道:“姐,你走吧。我来处理。”

        姜欢愉擦掉眼泪撑着床沿要走,谁知薛貌生伸手抱住她,说:“走哪里去!她是我收养回来的,这是她的家!你一个小孩干什么多管闲事?今天的功课复习好了吗?马上就要高考了!你别在关键时候给我掉链子!”

        姜欢愉剧烈挣扎起来,薛貌生把脸转过去,温柔地说:“别动了,我们的事情迟早要让他知道的。不,他早就知道了。”他说着亲了一口姜欢愉,姜欢愉含恨地尖叫起来,不敢直视薛惟,只得剧烈挣扎起来,叫道:“人渣,败类!我什么时候跟你混在一起了!你……你放开我!”

        “又不是第一次了,哪一次你不是享受的?”

        “放开我!你嘴巴放干净!”“薛貌生!我恨你……”“是你强/迫我在先!”

        ……

        薛貌生不理会,抱得更紧。转头看向薛惟,说:“等会再收拾你,出去。”

        薛惟冷眼看着薛貌生。

        这个男人,总是戴着正色的眼镜,他套上手术服和手术手套,垂头工作的样子认真而严肃;脱下手术服换上白大褂和患者解答的时候,君子般的风度翩翩,总与人客气地保持几分有礼貌的社交距离。

        是正派的姿态。

        走进来的时候其实没有开灯,房内只有一盏床头灯亮着。眼下听薛貌生企图转换话题,薛惟冷笑一声,将壁灯打开,姜欢愉的房间顿时变得明亮起来。他的视线在四周逡巡一遍,手指凌乱的床单,低沉着声音地说:“爸,我叫你一声爸,敬你爱你。可你做了什么样龌/龊事情?”

        薛惟说着情绪上来,一把将菜刀砍到门页上,一个窟窿顿时跳出来,像他的心,也多了一个窟窿。

        “你收养她?我以为你是因为见到姐姐可怜才收养的她,是因为怕我一个人寂寞给我带个姐姐作伴。”

        “你把她救回来,又把她拉进深渊,你这种行为和那些人有什么不同?”

        “上次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可是你是怎么做的?”

        薛貌生哼笑一声:“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我要不是喜欢她,会要她?”

        “那她同意了吗?她喜欢你吗爸?你这是强行扭转了逻辑!”薛惟说着把菜刀拔/出来,指着薛貌生的手,“我不需要一个妈妈!你赶紧放开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薛貌生哈哈大笑,仿佛听见了特别好笑的事情。薛惟拿刀的手在剧烈发抖,要什么不客气?

        他肆无忌惮地掐住姜欢愉的脸,在姜欢愉脸颊上又是一吻,肆无忌惮地说:“那你现在该习惯了,我很喜欢她,她不是跟你相处得很好吗?做姐姐做妈妈又有什么不一样?能够照顾你,我在外面还不用分出心神来。”

        “你也快高考了。到时候去读大学要住宿,你爸一个人在家难免孤寂,多一个妈妈也相互有照应不是吗?”

        “好了小惟,出去。”

        薛惟瞪红眼眶,他点点头:“你是打定主意了是吧?为你的行为找道理?我私底下说了多少遍,不许再碰她,你把我的警告当耳边风?乘我回学校的机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侵/犯她,今晚我要是不回来,你是打算进行多久?”

        薛貌生一再被自己儿子指着鼻子骂,他登时恼羞成怒,他当人父亲,却连个儿子都管教不好,说出去有什么脸面?他赤急白脸地呵斥道:“你住口!你这么维护她难不成是喜欢她?我告诉你薛惟,这人是我的,你不准惦记。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整天想着这些东西。立刻从这里滚出去!滚回你学校自习去!回头我再收拾你!”

        姜欢愉:“放屁!”

        见薛貌生又把枪靶子转到自己身上,一口咬死自己是因为喜欢姜欢愉而阻止他,薛惟感到无比荒缪,原来他爸居然是这样的人?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说:“爸,你不知道吧,我只喜欢男人。姜欢愉是我姐,你工作忙碌的时候,她照顾我,我一向对她敬重有加。这才是我愤恨你这种行为的原因,你不配为人父,圣贤书你也不是没读过,可你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就把脏水泼给自己的儿子,有你这样当父亲的吗?爸,我妈跟你离婚,真的是因为我妈出轨了吗?”

        一连串甩问打得薛貌生面皮涨红,那人/皮被薛惟扯掉,他气得短发直竖,说:“住口!你个忤逆不孝子!”

        “我不想当忤逆不孝子,但你要是再不放手,我不介意当个忤逆不孝子。”

        薛貌生把床头灯摔掉,玻璃碎砸了满地,“反了天了!你给我滚出去!!”

        “放开她!!”薛惟红眼,咬牙切齿道,“我说,放开。”

        ……

        接下来便是挣扎声、尖叫声、恐惧的倒吸声……当晚无数种难以言喻的声音和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鲜血浸湿了布满罪痕的床,薛貌生痛苦地哀嚎,万万没想到薛惟真的敢大义灭亲!

        后半段持续的凄嚎,让罗宇非甚至不忍去细听。他把录音笔关掉,啧啧两声,佩服地看着薛惟,评价道:“人才,勇士。”

        薛惟紧闭双眼,如果可以,他还想把耳朵给闭上。

        罗宇非说:“这可是薛貌生强/奸他人的证据啊。不错,这录音笔的质量不错啊,还这么清晰。”

        “强/奸得坐牢,会判几年啊?”罗宇非想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砍掉你爸的双手,要不要负刑事责任?”

        薛惟:“闭上你狗嘴,半颗象牙都吐不出来的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讨论话题?我自然是要负刑事责任,但你以为你把东西交给薛貌生,你就能逃得了警方的追捕?”

        罗宇非毫不在乎地笑了起来。

        “父子俩双双负刑事责任,这可真的是……”罗宇非抬指按摩眉心,多日来的郁气似乎一扫而空了,他突然间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确实也值50万,你说要是把录音笔交给薛貌生,他会不会把价格再抬高几成?还有,我把你准备举报的事情告诉他,他会怎么做?被你砍掉一双手这么多年,你却还在外面溜达,他好像……没打算追究你的责任。”

        “当时赵铭接到这单子,薛貌生就特意吩咐过,不能伤了你。就是因为畏手畏脚,所以他至今没找到这只录音笔。”

        真是一笔理不清楚的烂债。

        儿子对父亲下狠手,做父亲的好像并不想要儿子付出代价。

        薛貌生这是还奢望薛惟给自己养老呢?

        估计拿回这支笔,也只是想要销毁掉而已。

        罗宇非眼露精光,那是极度的兴奋所导致的。他揪住薛惟的头发,掐住薛惟的脖子,把人推进仓库。动作堪称粗鲁,把满地的化学空罐瓶撞得锒铛作响,几尺厚的灰尘扬起来,薛惟觉得口鼻难耐,不住地倒呛起来,喘气声和咳嗽声并存,罗宇非的手掌心又紧贴着他的脖颈,让他觉得无比窒息,一时竟不知该怎样去呼吸。

        罗宇非将瘫在地上的板凳扶起来坐下,随后只见他拿出手机开闪光灯,对着薛惟开始拍视频。

        “你说,我把这段视频拍给薛貌生看,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薛惟冷哼一声,不作答。

        “不管他救不救你这个亲儿子,录音笔他肯定是要的。”

        薛惟明了,果然是要钱,他说:“你不就是要钱?我可以给你。”

        罗宇非变态地说:“那怎么行?不够刺激啊,一出大戏都还没看上呢。”

        罗宇非左看看薛惟,右看看薛惟,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对,血不够鲜亮。

        他上前对着薛惟的胸膛踹出一脚,薛惟的身体在地面上摩擦出一条白线来,玻璃瓶罐被罗宇非砸碎,碎片迸溅,薛惟在翻滚中被迫把裸/露在外的皮肤割裂,鲜血开始源源不断地从身体里流出来,罗宇非掌掴了薛惟的脸,薛惟半边脸都被打肿了……

        见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肌肤,浴于血泊中,罗宇非终于满意地重新架起手机,拍起视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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