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王翦, 秦国军队之中青年一辈佼佼者。甚至张扬嚣张一点的话,也可以直接说他是天下七国中,同龄人之间的最优者。
此一战, 会是他真正扬名立万, 各国高层权贵都再也无法忽视秦国的这位将军的大好战机。
要说起来的话, 如今秦国之中,比之王翦更加有作战经验, 手法老道的将军其实是能够寻得出好几位的, 诸如蒙骜, 王龁, 还有麃公, 这几位都是秦国如今的知名将领。只是这三位将军无论是如何的经验丰富, 眼光老辣, 其自身威名也足以令他国敌军为之胆寒,也终究敌不过一件事情,他们如今的年事都已不低, 甚至是很高了。
——英雄迟暮,委实不再适合高强度战场之上作战。
而这一次对上合纵的五国,战况必然要打的激烈,让五国切切实实的挨了打,由从心底的感到疼, 让他们对秦国的畏惧更上一层楼。
所以此战最为合适不过的人选, 便是如今正处于青年鼎盛巅峰时期的王翦。以及……
随后李曦像是想到了什么, 看着嬴政,又道:“王上, 再加上一个蒙恬, 让他去战场历练一番如何?”
听到李曦这句, 嬴政顿时间就笑了下,显然是心中也正有此意,道:“神女知晓寡人心意。”
李曦同样也弯起了好看的桃花眼,眉眼弯弯。
赵国那边李牧才刚大出风头,一时间光环加身,将天下间所有武将都给压了下去——可别忘了,上一个被封武安君的武将,可是秦国征战一生,从未有过一场败绩,在世时声风头无两,震天下的白起,在后世被称为人形核武的不败战神。
如今李牧该有的排面也都有了,那么也总该换成他们老秦人出一出风头了吧?毕竟同为战国四大名将,身在一个团里面,总没有只有李牧可以c位出道,他们秦国的王翦就只能够安静的做背景板的道理吧?
而这一战,不单单是王翦会闻名天下,蒙恬也会展露头角,初试锋芒。
与此同时的,这一战亦是秦国打向天下的一战。即便在这个时间,并非是嬴政的本意,但自从商鞅变法以后,闻战则喜的秦军,秦国锐士从不曾退却过任何一场战争。因为,
——秦,终将要问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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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秦庭。
年少的君王端坐在上方,狭长而带有威严之色的丹凤眼垂眸下落,扫视着自己的臣子们。
在凝视了一圈以后,清冽的嗓音才缓缓开口道:“昨日,寡人收到了战报,赵将李牧大破匈奴,而赵王盟楚、魏、韩、燕四国国君,共通伐秦……”
伴随着嬴政每一个敲击在所有人心上的字音的落下,秦庭之上文官们神色都看不出什么变化,一个个的在心中思忖着此事将要产生的利害关系,而与之这些读书人们形成对照组的则是武将。
从嬴政第一句话音落下的开始,秦庭之上便不乏暴脾气的武将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管理,有面对五国如此不将秦国放在眼中的“小犊子竟然也敢撸虎须”的愤怒者,有听说有仗要打建功立业“老子要把其他国锤的满地找牙”的兴奋摩拳擦掌者,也有久战沙场所以才甫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开始头脑风暴算着秦国这一次动兵又要耗费多少粮草辎重,自己又要被专擅此事的文官敲多少下脑壳的沉思者……
但无论今日秦庭在场的各位武将是什么样的一种反响,唯一一个绝对共通之处便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因此而生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惧怕。
——想和我们老秦人开战?那就打啊!真刀真枪的实干我们秦人从来都不带怕过的!
甚至就在嬴政的最后一句话音才刚刚落下,武将之中顿时就有人出列,主动请缨,“王上,臣请求出战!”
说这话的并不是别人,而正是为秦国屡立战功,如今年事已高,但身体还很硬朗的蒙骜,老爷子声音浑厚有力,把这话说的硬生生带有一种气吞山河之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老子要弄死五国的那群小王八羔子”的强大气势,老人家如此“身先士卒”的模样,不禁看得现场数位年轻人有些心中生愧,反思自己是否太过含蓄内敛了。
虽然说其实他们都众所周知的知晓蒙老将军在平时里就是这种比较火爆的脾气。
只要一离了战场,什么冷静自持,分分钟的全部丢的比脸都干净,是个典型的暴躁小老头。
而听到蒙骜的这句,嬴政则是比较平静的对老爷子安抚道:“不过一群各有心思,各自为战的乌合之众,何须老将军跑上这一遭?”
一句话音落下,一袭玄色王袍的少年君王转眸,丹凤眼的目光落在武将队列中的一位青年身上,唤了一个名字,道:“王翦何在?”
闻声,队列之中瞬间出列一位身穿甲胄的青年,道了声,“末将在!”
嬴政目光望他,沉沉问道:“王翦,你可有信心,大破将合纵攻秦的五国联军?”
嬴政话音才刚一落下,王翦立刻对上方的少年君王行了一个大礼,扬声铿锵有力的回道:“请王上放心!王翦以性命作保,定为我王带回胜利!”
“很好。”听到他这个回答,嬴政微微勾了勾唇角。
嬴政会选择王翦作为此战的主将,其实也并不算是什么特别让人感到奇怪的事。因为有一件事情不得不说的就是,如今的秦国武将彼此之间是存在着一个年龄断层的。
蒙骜、王龁这种已经事了好几任秦王,如今年龄已然不低的武将自然不必再说,而往下数的话目下秦国也是存在着好几位年龄不足双十的少年英才,其中比较典型而在后世又最为出名的,便比如蒙恬。
但偏偏在中间年龄层次上,相比之下就有些捉襟见肘。诚然,秦国有王翦这么一位优秀的将领,能够在风云四起、人才辈出的战国时期被列为战国四大名将,就足以够说明他的水平,但是在王翦这个年龄段的将者,秦国是真的也只有王翦一人。
想来,这或许也是赵国敢联合其他除齐以外的四国合纵伐秦的一大原因。
随后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扫了眼在自己点出王翦名字的那一刻,便已重新回到队列之中的蒙骜后,再次开口道:“蒙恬。”
随着这一声简单的只是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站在队列最末尾的少年人顿时赶忙站出来,目光带着期待的望向上方的嬴政。
在一直都在自己身边护卫自己安全的少年期盼的目光之下,嬴政垂了垂眸,对下方的甲胄少年问了一句:“蒙恬,可敢为先锋?”
一听到这句,蒙恬嘴角顿时咧出一抹大大的笑容,然后少年单膝跪地,拱手道:“臣,定不负我王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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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以后,甫一到家,目光望及到正在院中忙碌着东西还是要专程从岳阳带回来的家伙什,但自己完全所看不懂的她究竟是在做什么的妹妹的身影的时候,李斯顿时就是走过来和小姑娘说着今天秦庭之上所发生的事情。
李曦今日没有一起去和李斯上早班,倒不是因为她没有去秦庭上参与朝议的资格,而是她比较特殊,身为“神女”,李曦有着很多其他大臣们所没有的特权,早朝庭议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便是其中的一点。
昨天之所以和亲哥一起去庭议因为那是嬴政亲自执政的第一天,意义比较特殊。
而今天则就不然,更何况今天秦庭之上要说的事情她昨天都和嬴政说过,也就委实没有必要再折腾一趟,不如在家中继续做点之前还没做完的事情。
嘀咕完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后,看着李曦坐在院子中,正在用大锅煮着不知道加了什么而导致汤汁乌漆漆的竹子皮,像是忽然之间想起来什么,有些好奇的对妹妹问道:“说起来,要是用阿曦你的那些命数之说来讲的话,秦国好似当真是有天命在身……”
“嗯?”听到这一句,先前一直都在安静的听着李斯说话的李曦不由得偏了偏脑袋,看上去万分可爱的问道:“怎么说?”
李斯道:“阿曦就不觉得,赵、楚、魏、韩、燕五国要合纵攻秦的时间实在太过巧合吗?早不来晚不来,却偏偏是在王上亲政当天传回消息。这消息但凡稍微再早些,秦国还尚存有内忧,而如今却是内忧除却后,外患才至,就仿佛是故意留出给王上缓息的时间一般。”
听他这么说,李曦不禁抬眸望过去,打趣道:“哥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信这些了?你们儒家可是讲究敬鬼神而远之的哦,何况你这要是被那位反对鬼神迷信的先生知道了——”说到这里,她特意拖了个长声,又朝着李斯眨眨眼,俏皮的说着,“妹妹难免担心你挨打呀,我记忆中那位先生推崇孔子,六艺的‘御’与‘射’可都不差啊。”
听着妹妹的打趣,李斯不禁有些无奈,道:“恩师不会因此而生气的,毕竟,我和师兄二人,学儒早就学歪了一点,不也依然还是老师最为看重的两个弟子吗?”
说到最后的时候,李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往事,声音之中染上丝丝笑意,任是谁都能够听得出来,得到荀子的看重,是他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而听到亲哥的这一句,李曦则是心道,你和韩非那哪里是学儒学歪了一点啊,得叫亿点那才比较准确,虽然荀子是集百家争鸣的集大成者,但他本质上到底还是典型的儒家代表人。
然而偏偏教出来的两个最有名的弟子,是法家代表人物,尤其是其中一个还是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李曦其实还真的挺想采访一下荀子对此是什么个感受的。
“说来,”随后李斯又道:“不知道阿曦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哥在稷下学宫求学的时候,不单是师兄,老师也曾经见过你几次,而且还很喜欢你呢。”
听李斯这么说,李曦试着在脑海中翻寻了一下记忆,好像的确是有过这么一茬子事儿。那会儿她年龄不大,虽然痴傻了些,但却很乖巧,很容易讨长辈的喜欢。
而荀子喜欢她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小姑娘稚子心性,有着一双纯粹干净的眼睛。
思及此,李曦不由得摸了摸下巴,目光看着自家亲哥,一本正经的问着一个听上去好像不是很正经的问题,“哥,你觉得,荀子先生当初那么喜欢我,有可能让他来秦国吗?”
听到小姑娘这个问题,李斯顿时向前走几步,凑近了些李曦,伸手轻轻戳了戳妹妹的脑门,“你呀,又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然后才回答着她刚刚的问题:“此事,我看难。就连师兄都请不到老师去韩国,何况便是退一步来讲,假使老师愿意来秦,也无法长久,老师他的为政主张……并不适合秦国啊。”
“这倒也是。”听到李斯的这一句,李曦也只好暂时在心中放下了拐卖荀子来秦这件事。
反正也一切都为时尚早,经济政治文化,三方面现在才刚开了个头呢,后面的事急不得。
随后想起亲哥刚刚问自己的是什么,李曦又道:“不过哥你刚才所说的内忧方除,外患便紧跟而来,我其实不太认同。”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兄长,轻轻地说着一句反问,“如今秦国的内忧……真的是已经全部都解除了吗?”
李斯并不是什么难以点通的榆木脑袋,听到妹妹的这句话之后,只微怔了一瞬间便紧接着反应过来什么,目光看着李曦,问道:“妹妹指的是……”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特意压低了一下自己的声音,然后才将那个自己心中猜测的名字脱口而出,“成蟜公子?”
听着这个名字,李曦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变得有些悠远,道:“但愿……是我多心了吧。”
听此,李斯也不禁说了句,“希望成蟜公子不要做傻事。”
而后就在他这句话音落下之后,紧接着李斯“啊!”了一声,眼角余光望到李曦身前的那口大锅中冒起了紫黑色的泡泡,于是不由得赶忙提醒妹妹,“阿曦你的锅!”
听到李斯的这一声,李曦摆摆手,表示这都是小场面,道:“没事,正常的,哥你别怕。”
听着李曦的这句,又看着那逐渐变得越发诡异的锅,这下李斯心中再也忍不住地犯着嘀咕,他家小妹究竟在炼制什么如此前所未闻过的颜色的毒药,阿曦她这是想毒死谁啊?
关键是,这锅……被小姑娘这么弄完了这奇奇怪怪的东西以后,他当真还能够要吗?
因为妹妹要锅,所以就把自己做饭用的锅拿了出来的李斯在心中如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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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李斯的胡思乱想很快的就被迫止住了,因为有宫人前来,传达嬴政召他入宫的旨意。
老板派了助理来找,那么身为打工人,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奔赴到老板那里,为老板做事。
于是李斯也没有再继续纠结自家小妹究竟在搞什么东西,只是在思量再三之后对小姑娘叮嘱了一句“妹妹注意安全”后便跟着宫人入宫,保把留在家里的李曦听得万分茫然。
——她身为秦国神女,如今又是在秦国国都,能有什么不安全的啊?何况以她的身手,一般人也根本就伤不了她啊。
完全不知道亲哥所说的注意安全是在让她小心用锅,以免“食物中毒”的李曦顶着满头的问号,把之前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的锅子火熄灭,竹皮捞出放入一盆清水之中清洗干净,之后又从家中翻出菜刀,“咔咔咔”的几下把那在她手中经过多重“洗澡”工序的竹皮切了个稀碎。
最后又从角落之中找到被隐藏的很好的石舂,一口气将那些被“碎尸”的竹皮全部扔进去,然后拿起工具发挥自己天生神力的优势,几下就在石舂彻底捣碎,随后又带着碎碎的竹沫再一次去入水煮,把它们从固体的碎末变成液体的浆状物,期间李曦基本上把家中的厨用工具全都“糟蹋”了个遍,若是让李斯看到自家妹妹搞个不知名的“毒物”把他的厨房“拖累”的无一幸免于难,兴许会直接捂住胸口在昏过去的边缘摇摇欲坠。
不过待到李斯回来之后,可能是不会有机会知道今天家中自己离开以后所发生的这些事情了。
因为李曦在弄到最后,做好一切以后,把被她“糟蹋”过的一切工具全都好好的清洗了一遍,看上去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而此时的李斯则正在王宫之内,接受着自己君王的任务安排。
看着自己面前摆放着的好几大箱子金银珠宝,寒微人家出身,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的李斯不禁有些发懵,看着自己身前的少年君王,小心翼翼问道:“不知王上这是?”
嬴政道:“李斯,你去一趟赵国,见一个人。”
李斯问道:“谁?”
嬴政回道:“郭开。”
随后他继续道:“此人乃赵王宠臣,此前廉颇未能归赵,便是此人从中推波助澜。他爱财,又素来与廉颇有所龃龉,而如今楚王在极力劝说以赵王以被他弃用的廉颇为帅。”
听到这里,李斯顿时就明白了嬴政的意思,对着眼前的少年君王做了一个揖礼,道:“李斯领命。”
嬴政不想让廉颇这个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的老将身为合纵联军主帅的事情其实很好理解,诚然,无论联军的统帅是谁秦国都毫无畏惧,绝不退却,但是敌方主帅的眼界,却是限制了此一役秦军伤亡人数的上限。
在这一点上,对面的是一个菜鸟统帅和名将统帅那绝对不是一个成都层次面上的伤亡。
便是当年长平之战,料兵如神,素有战神之称的白起打仗时秦国都曾使计让战国将经验老道的廉颇换掉,变作了首上战场的赵括,以此来加快战争的步伐与进程,何况今日秦军要出战的,是如今尚且是青年,距离昔日长平之战时期的白起水平还要远差一大截的王翦。
只不过让李斯心中有所不解的是,如此的一件事情,按理来讲,应当不至于出动他这个秦国新上任的丞相。说句稍微有些傲慢一点的话,那就是……这当真有些小题大做了。
似是看出李斯心中所存有的困惑,嬴政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而后道:“寡人要的,不仅仅是这一次廉颇不能为五国合纵联军的主帅,而是要他彻底心灰意冷,以后不再任何一国披战甲,上战场。以及……”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好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蓦地顿了一下,而后继续道:“除廉颇之外,寡人还要你,在李牧的心中种下一颗种子,对赵王,对赵国失望的种子。”
想起李曦之前问自己的是不是对李牧心动,想要人家赵国的将军,嬴政冷哼一声,得不到李牧?没试过之前,就算是李曦说了不行没可能,人家恨秦,他也偏要勉强,强扭来的瓜究竟甜不甜?总该是要扭了这个瓜才能得出答案。
——赵人又如何,恨秦又如何,待他平六国,统七国,普天之下,将唯有秦人。
左右,若是这瓜当真不甜,只能为他阻碍者,那便毁了就是。
听了嬴政这句话之后,李斯面色一肃,心下登即明了了自己的王上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这件事就好比你去买一个店家正在做折扣东西,买其即赠送赠品,要买的那个东西自然是你所想要的,可更加令你心动的,却是那个赠送的赠品。
不过嬴政颁布下来这样的一个有着难度的挑战任务,李斯心中非但不退却,反而是隐隐生起一股兴奋之感。毕竟,
——若是他的君王交给他天下间谁人都能做的事情,他又如何进一步显示自己的才能,可以确保自己在王上这里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地位呢?
于是斯文俊秀的青年一笑,自信道:“臣,定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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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新政。
韩王宫。
一身华服,但气质清隽雅逸的青年步伐急促,穿梭过亭榭歌台,路过乐师身边之际时,做了一个让他们停止奏乐的手势,而后直直朝着最前方,同时也是最上方的头戴君王冕旒的男子走去,走至男子身前之际,朝着他进行了一个拜礼。
听到自己的声乐之音消失,韩王的神色显然是带有不悦,微微皱着眉,看着来人,开口便是问责道:“韩非,你这是想造反吗?”
张口便是一句造反的大帽子扣下来,韩王这话不可谓是不重。
韩非俯下头,谦卑恭敬道:“韩非不敢。”
看他这副模样,韩王先是哼了一声,而后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的意味道:“那不知道我们才华卓越的公子非事先一点招呼都不打,贸然进宫,还一进来就停了寡人的声乐,所为何事啊?”
“王上。”听到韩王这句,韩非拱手,缓缓道:“臣,特此来劝,望我王……不要参与合纵攻秦。”
听到这句,韩王抬了抬眼皮子,目光中带着些许嘲意,讽刺道:“不要参与合纵?你这嘴皮子一张可真是厉害啊。随随便便一说就要本王撕毁与赵、魏、楚、燕四国的盟约,如此不讲信义,到时候惹怒了四王,惹得他们转而来合力攻韩,韩非——你是想要做亡国的罪人吗?!”
而在韩王的嘲讽式质问之下,韩非只是依照着最符合利益、也最符合现实的情况分析他的话语,冷静道:“若四国想发兵灭韩,秦国,乃至齐国,都绝不会坐视不理,任由赵、魏、楚、燕四国分韩。”
“……”韩王一时间被他这认真劲儿给噎的说不出话来。
随后又听韩非继续道:“可若是五国合纵攻秦,一旦败落,韩国,危矣。”
诚然,赵、魏、楚、韩、燕,五国之中,除了燕国之外的其他四国,其实都与秦国毗邻。
但是由于各国之间国力差距原因,一旦五国合纵联军败落,那么下场最为凄惨,将要迎来秦国最为猛烈报复的,唯有韩国。
只因韩国,是这五国之中,国土最小,国力最弱,现在其他国家而言打起来最为不费吹灰之力的国家。
而彼时五国合纵联军已败,其他四国根本无以对韩国伸出援手——到那时便是有心,也亦然无力。虽天下间还有一个自始至终没曾参与这件事的齐国,齐国肯定不会愿意看着秦国将韩国整个吞没,可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齐国距离遥远,说一句不中听些的话,可能等到齐国发兵,援兵到达之际,秦国伐韩,已然结束。
甚至事后在这件事情之中,没有一个国家能够说出秦国的错处。大国发兵灭小国,原本是该为各国所惧怕——今日能够灭这区区小国,那明日他是否也能来想灭我们的国呢?
但是五国合纵败落以后,秦想灭韩,则变得名正言顺,是韩国自己将正经的理由给秦国送上的。
听着韩非的分析,韩王脸色难看,随后他像是想起来什么硬气反驳道:“你说的这些,一切都是建立在秦国能胜的基础上。”说着,他看着韩非,目光挑剔,“韩非你怎么回事?就知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难不成是秦国给你钱了吗?”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之中忽然多出了两分怀疑,“秦国该不会真的是派人贿赂你了吧?”
而韩非也是好修养,好脾气,在被韩王这样最大的情况下,还能够维持住自己的礼数,而不是上去给韩王两下子,他仍然不卑不亢道,以反问句阐述着一个听起来有些让人难以接受的事:“便是秦国在合纵之下战败,难道往后就再也没有力量攻打韩国了么?”
韩非声音平静,只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除非五国合纵,可将秦灭国。如若不然,秦国只消缓息片刻,稍有反击之力,便可伐韩。而届时,又焉知列国不会给秦国锦上添花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既然今日各国可为伐秦背后蕴藏着利益聚集在一起合纵伐秦,那么明日定然也可为了利益来反手捅上韩国一刀。
随后韩非垂下头,再次劝道:“韩非恳请王兄,莫要做亡国罪人。”
“哗——”
就在韩非这句话一落下的一瞬间,韩王顿时间就摔了一个杯子出去,“韩非你放肆!本王的决定由得你来质疑吗?”
韩非若是不喊这声王兄还好,一喊这声王兄,顿时就让韩王回忆起这个弟弟自小就比所有人都聪明,压所有人一头,仿佛韩国的天之骄子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可,他韩非就是再厉害,再能耐,不也是天生缺陷,受人嘲笑,丢尽了宗室的脸吗?
楚王心中满怀愤恨的想着。
他心道,这个弟弟当真是和他不对盘。枉他满腹才华,处处经纶,说话就没一处中听的地方!
什么五国合纵无论胜败韩国都会被秦国发兵灭国?他怎么就不信这个邪呢?没错,秦国的确是强大,秦军的确是能打,他们韩国如今也确确实实是七国之中最弱小的国家,但秦国也并不是战无不胜,绝对不可战胜的,秦国再也没有了历史上那位创造出不败神话的武安君白起!
何况如今势盛的可是赵国,且又有当初秦昭襄王初初继位之际,孟尝君带兵齐、魏、韩三国合纵尚且攻破他们秦国从未有人打到过的函谷关,如今他们赵,魏,楚,韩,燕五国合纵,面对的同样也是初初继位的新秦王,甚至他要远比当年的秦昭襄王更为年幼,难道结果还能比含谷关之战时差吗?
嬴政不过黄毛小儿,不足畏惧罢了。
想起之前赵王送来的他打探到的消息,嬴政这个新任秦王,竟然废物到争权力都争不过相国吕不韦,堂堂国君就这么的毫无实权,而且现在似乎正在和吕不韦闹矛盾,此时这个大好机会不打秦国,还要更待何时?
想到这里,韩王顿时冷着一张脸色对韩非不耐烦道:“行了,别在这和本王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身为你的兄长,也不想和你这个弟弟计较你今日的无礼之事,你就回去好好的在家自行思过一段时日吧。”
听到韩王的这句,韩非面容之上不禁浮现出苦涩质疑,可眼看着韩王心已决,他也只能够应上一声,“是。”
心中却是止不住的担忧母国的未来。
韩国本弱,与其他的国家根本没法相比,可偏偏王上又是受着那赵王的蛊惑与鼓动,一心的以为赵国可以压制了秦国,只要自己抱上赵国的这根大腿便可从此高枕无忧,而根本不去动脑深思其中各种利害关系,又听不进他的谏言……
……韩国,当真是大厦将倾,而没有能够力挽狂澜之人的出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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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韩国这边韩非因韩王被赵王拖进这合纵的一趟浑水,兴许就会直接毁掉韩国的未来而心中深陷痛苦之中的时候,另一边的秦国,同样也在发生着一件大事。
秦国,咸阳。王宫。
“王祖母,我来看您啦!”
脚步甫一踏入身为孝文王妃子的夏姬夏太后如今的寝宫,成蟜便顿时间扯开嗓子欢快的喊了起来。
很快的,他的目光之内便见到了记忆之中一直都对自己极为和善的老妇人。
夏太后朝着小孙子招了招手,成蟜立刻迈开腿跑过去,乳燕投林般的到老妇人怀中,扬起小脸问道:“望祖母,成蟜离宫这么久,你想成蟜了吗?”
“当然想了。”夏太后温和的回道,他说摸了摸小孙子的头,“祖母最惦念的孩子就是祖母亲眼看着长大的小成蟜了啊。”
同样都是她亲生的孙子,可比之自小就在眼前的成蟜,在赵国流离漂泊了九年的嬴政终究和她并不亲近,那个孩子就像是个狼崽,对什么都充满了警惕。
饶是夏太后心知肚明,嬴政自小受的那些罪,吃的那些苦,其实都是在替自己的儿子受苦受难,如果不是她的异人被吕不韦带回了秦国,长平之战以后在赵国饱受欺凌的其实应当是她的儿子。
其实,因着这一点,她也是有心去亲近嬴政的,只是那个孩子实在是难以接近的很,满身的尖刺,容不得别人靠近。
思及此,夏太后的眸光沉了沉,似是彻底下定决心要做什么。
随后她低下头,看着被自己抱着的小少年,温柔的说着,“我们成蟜,今年是不是十三岁了啊?”
“对啊。”听到这一句,成蟜先是点了点头应下,随后才有些不解的问道:“王祖母怎么突然说这个了?”
“难道,”成蟜眨眨眼睛,目光期待,“王祖母是要给我准备什么特殊的礼物吗?”
听到成蟜这句,夏太后温柔的笑笑,忽然道了句:“你哥哥嬴政,当年便是十三岁即王位。”
“呃?”成蟜有些茫然,看着夏太后,对她问道:“王祖母这话是何意?”
然后,下一秒他只见到夏太后目光慈爱,她的声音仍然是他所熟悉的那么温柔,却说出了一句让他寒毛直竖的话,“成蟜……想不想做王上?将嬴政取而代之啊?”
夏太后的确是给他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但是这份“礼物”却让他如坠冰窟,短短一瞬间,心中好似寒冬腊月天般的一样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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