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鱿鱼游戏十五

看着111号玩家把从尸体里割掉的另一颗完好的肾脏放进密封袋里，周始调整了一下呼吸，而后尽量语气平静地问他，“那个僵尸后来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啊？”回答周始问题的是带他来到这里的28号劳工，“当时我也吓了一大跳，情急之下就把那个僵尸杀掉了啊。不过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啊？当时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从周始进门时就看他不顺眼的士兵跟着问了一句，“你怎么了？是不记得了吗？”

        见除111号玩家外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周始定了定神道，“那个时候，我有点儿精神恍惚。”

        “精神恍惚？”28号劳工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会精神恍惚？明明就是你亲手把尸体处理掉的。29号，你”

        听着对方明显起疑的声音，周始将手伸进了裤子口袋里攥住了提前准备好的□□。就在他沉默地计算着最佳攻击路线的时候，111号玩家突然举着手术刀怒吼道，“这里是我的手术室！要聊天出去聊！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他近乎失控地吼叫道，“拜托你们不要再废话了，帮我好好抓住尸体好吗！让我好好专心工作！都说了让我好好专心工作啊！再废话打扰我工作的话我就用手术刀把你们想要拿去交货的肝和肾都割毁掉！听明白了吗？！”

        111号玩家双眼充血发红。他的脸孔因为过度的愤怒烦躁而变形扭曲，精神状态看上去岌岌可危，好似下一秒再有人出声说出一个字他都会精神崩溃。

        室内陡然陷入寂静，没有人再主动开口说话。周始身份可能暴露的危机很幸运地因为111号玩家突然的情绪爆发而暂时解除。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尸体里可供买卖的有用器官便全部摘除完毕。周始将存放着人体、器官的医疗箱背在背上，随后亦步亦趋地跟着28号劳工往外走。

        他们一同踏上来时的陡长阶梯，而后一路摸黑走进公共厨房。周始顺从地听从28号劳工的命令去挪开厨房里的双开门冰箱，而后和28号劳工一前一后地钻进隐藏在双开门冰箱后面的人工隧道。人工隧道窄长幽深，只可供一人通行，隧道尽头藏有一扇石门，石门后面则是呈九十度垂直往下的一长段木梯。而在木梯之下，隐藏的则是可以让人逃离出这座无人岛的海底洞穴。

        周始在下了木梯之后习惯性地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然而就在他把目光投往角落里并排摆放在一起的潜水氧气瓶的时候，28号劳工突然毫无征兆地攥着一把□□抵上了他的胸口，“29号，你刚才在手术室里为什么会问那些话？你又没有得老年痴呆症。”

        周始淡声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解释，“我说过了，我那时候有点精神恍惚。”

        28号劳工闻言倏然冷笑一声，“我看你不止有点精神恍惚，你连声音都变了。现在把面罩摘下来，让我确认你的脸。”说完他见周始没有动作，便直接出声威吓道，“你自己现在不摘的话，难道是想让我杀了你之后我自己再亲自摘下来确认吗？”

        见对方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周始只得依言照做。他在伸手摘掉属于真正的29号的面罩的时候同时用另一只手拿出了放在裤子口袋里的警用枪，并将之抵在了28号劳工的心脏处，两人间的情势瞬间逆转。周始在对方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后冷声道，“28号，现在把面罩摘下来，让我确认你的脸。”说完他见28号只是愣愣地举着双手不动作，接着便有样学样地重复了一遍对方刚刚说过的威吓他的话，“你自己现在不摘的话，难道是想让我杀了你之后我自己再亲自摘下来确认吗？”

        这次不得不依言照做的人是28号劳工。隐藏在黑色面罩下的脸孔是一张极其普通平凡的中年男人的脸，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但他杀了黄仁昊。一想到这里周始就感觉心脏绞痛，“28号。”他把身上背着的那个装有新鲜人体、器官的医疗箱扔在了28号劳工的面前，沉声道，“你不是好奇刚才在手术室里我为什么会问那些话么？我现在告诉你，被你们称为僵尸的人，那个在手术中途中醒过来只有一颗肾的那个人，你知道他的另外一颗肾在哪里吗？在我的身体里。”

        尽管周始竭力想要保持冷静，但是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他的胸口正燃烧着一团滚烫炽烈的情绪，是愤怒，是激恨，是悲哀，也是绝望。巨大而又沉重的悲怆让他体会到一种被捂住口鼻的深沉窒息感，恍然间像是整个人都沉没进了冰冷的海底里。他在28号劳工惊惧惶恐的眼神下将手指放到了警用枪的扳机上，“他的另一颗肾在我的身体里。他给我了。那个人他是我哥！”

        “不是的！不要开枪！”28号劳工一边摇头一边痛哭流涕地说道，“真的不是！你听我说，那个人是女人！真的是女人，不是男人，绝对不可能是你哥的！我说的是真的，真的是女人！你相信我！”

        周始直接将枪口抵上了28号劳工的前额，“我没有办法相信你。”

        28号劳工哭着解释道，“真的不是！那个僵尸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当时在切开她的肚子之前，我们轮流享受了一遍她的身体。我们怎么可能会对男人那么做呢？！”他颤抖着嗓音求饶道，“真的，你相信我！要是你还是不相信，你可以去确认游戏参加者的名单啊。参加者名单上有所有的游戏参加者的个人资料，甚至还有医疗记录，很详细的。只要你能找到那个游戏参加者名单，你就肯定能找到你哥。”

        闻言周始心里已经信了大半。他抬手将枪口移开28号劳工的额头，冷声问他，“游戏参加者名单在哪里？”

        28号劳工急忙道，“游戏参加者名单就在这个梯子通道上面的队长房间里。你应该也见过队长的，就是那个穿黑色衣服戴黑色面具的男人。他是这个无人岛的真正负责人，所有的事情都归他管，你想找的名单就在他那里。”为了活命，他不住地恳切哀求道，“我会帮你的！我会帮忙在这里找到你哥的！卖器官的钱也都给你！我说真的！只要你愿意”

        没等他把话说完，周始直接扣动扳机枪杀了他。这次杀人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幻听到那条所谓的不准伤害人类的第一准则。他的脑海中有一股疯狂的执念在驱使着他行动，只要能够找得到黄仁昊，即便要再杀多少人他都无所谓。

        随着砰的一声枪响，28号劳工的尸体往后倒进了被幽微灯光映照得颜色发绿的海水中。大量艳红的鲜血从28号劳工那具穿着粉紫色衣物的尸体中漾漾流出，甫一看上去就像是在幽绿暗荧的海水中盛放出了一朵硕大瑰丽的彼岸红花。

        周始沿着梯子通道往上攀爬，虽顺利地找到了房门，但却没有办法顺利打开。他没多做犹豫，直接开枪毁掉门锁，而后抬脚走了进去。

        门后是铺满了黑色大理石的装饰奢华富丽的阔大房间。高高悬于顶上的枝形水晶吊灯和暗色的真皮沙发两者的结合使得这处空间看上去很像是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会客厅。周始匆匆扫了一眼后便拧开最近处的房门，进到了负责人的卧室里。卧室空荡荡的，家具很少，一眼看过去找不到任何纸质文件，周始于是接着打开了设置在床边的那扇门。门后是长度在五米左右的石砖通道，而通道尽头的房间，则是他最想要寻找的资料室。

        资料室里的资料繁多，一排排的陈列架上满满的都是按照年份顺序摆放的squidgame纸质资料。周始找到最新的2020年的squidarchives，他从第一页002号参赛者的资料翻起，一个不落地翻阅到最后一个参赛者456号成奇勋，但却没能从中找到黄仁昊的资料。

        冷静点，再找找，黄仁昊的失踪分明和这个鱿鱼游戏有关，细心找，一定可以发现线索的。周始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重新开始寻找。他在最后一排的陈列架的最上方找到了一个模样和专门用来装运游戏淘汰者尸体的棺材一样的礼盒。他将之打开，里面装的是一份历年鱿鱼游戏优胜者名单。就在这张名单上，他找到了黄仁昊的名字。

        2015年，鱿鱼游戏第28届优胜者，132号，黄仁昊。

        看清黄仁昊的名字之后周始立刻去找2015年的游戏参加者名单。他快速从名单册中翻找到记录着132号个人资料的那一页，方方正正的a4纸张上，左上角证件照里那张属于黄仁昊的脸孔刀削斧凿般英俊而清晰，让他想要错认为他人都做不到。

        就在周始盯着黄仁昊的照片怔怔出神的时候，清脆连续的电话铃声突然划破空气响在了耳畔。他迅速将那张写有黄仁昊资料的纸张从资料夹中抽出来折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而后循着声音找过去。很快他就在那个他认为是会客厅的地方找到了铃声来源——一个颜色浅绿的老式电话机。

        叮铃铃的电话铃声中自动梯到达的声音倏然响了起来。紧接着他听到了皮鞋踏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的清脆声响。

        周始持枪躲在一旁听那个戴黑色几何人脸面具的负责人用英文和电话另一端的人谈论有关鱿鱼游戏的举行以及招待贵宾的事情，而后在确认对方离开后，他走到电话旁，拿开听筒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下了他刚重新得到不久的黄仁昊的电话号码。

        但，电话拨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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