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鱿鱼游戏七
再次回到仁川的时候周始给母亲金惠带去了放在名牌包装袋里的名品包。那是一只他在女店员热情的说明推荐下买下的gui马衔扣中号托特包，浅棕色，滚边是皮革的，风格复古且方便实用，是当季的热销款。
金惠在打开包装袋的时候非常惊讶，在确认完这只价值不菲的名品包确实是小儿子买来送给自己的之后，她慌忙向周始询问用来买这个名品包的钱的出处。将钱的出处问清楚之后她又赶忙让周始在下次去首尔的时候将包拿去退还。“俊昊，你有这个心妈妈很感谢你，但是这个包实在是太贵重了，不是我该用的。我平时用的帆布包经济实惠还耐用，脏了洗一洗还能继续使用，很好的。而这个名牌包太金贵了，稍微碰一碰就”
“可是你明明就很喜欢啊。”周始说着直接将包装袋里的收据拿出来当着母亲金惠的面撕掉了，“留下来用吧。我已经买了，妈，这个包已经属于你了。”
金惠急道，“你怎么能把收据给撕了啊！”她生气地抬手拍了周始的胳膊一巴掌，嗓音不自觉地变得高而尖利，表情看上去甚至有点气急败坏，“现在怎么办啊？！收据撕掉了就没有办法退货了啊！你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就会乱浪费钱！你是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吗！唉！我现在就去找胶水，看看能不能粘好。”
周始拦下母亲金惠，语气郑重地同她说道，“收到礼物只需要好好地说声谢谢就好了。妈，不要这么别扭，也不要觉得愧疚。这只包是我特意买来让你开心的礼物，如果你只顾着生气而不开心的话，那么就违背了我买礼物送你的初衷。你这么生气，我也会难过的。妈，能够送礼物给你我很高兴的，但你现在却因为这件事而指责我让我难过，这真的是你的本意么？”他见母亲金惠因为他的这番话眼泪簌簌而落，便抽了纸巾递给她让她擦拭眼泪，“既然心里其实是高兴的，那就不要说让我们彼此都难过的话好么？妈，说实话，包漂亮吗？”
金惠哽咽着说道，“漂亮，实在是太漂亮了。我从来没有、我活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拥有过这么漂亮的包……”她瘦棱棱的肩膀随着哭声发出细微的抖动，眼泪将脸上的皱纹润得湿漉漉的，像是落下了一场大雨。“俊昊，对不起。”她伸手抓住周始的肩膀，一边微笑一边哭泣着说道，“妈刚才不应该那么说，妈错了。谢谢你，俊昊，真的谢谢你。”
周始垂着眼睑淡然地看着母亲金惠因为她以为的深爱她的小儿子对她的关心配虑而痛哭流涕，心中一片空茫。
喜悦和悲伤，原来竟是可以同时存在的啊。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周始参加了大学修学能力考试，跨年过后的一月中旬他去参加所报考的那所名门警察大学的面试。去面试的那天久违地下了很大的雪，道路旁行道树干枯的枝桠上没一会儿就堆满了白雪，遥遥看去像是开满了累累繁花。路上不少人因为这场突然降临的大雪欢呼雀跃，交织的欢笑声好似能冲破阴沉铅灰的天空。
周始进了面试教室后发现三名坐在座位上的教授也都面带微笑，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于是他也弯起唇角向三位教授问好。
两周后录取名单公布。周始查询的时候在警察大学的公示网页上一眼就看到了‘黄俊昊’三个字，他是首席，名字排在录取名单的第一位，很是显眼。
三月初天气开始回暖的时候周始入学警察大学，并在离学校正门步行十分钟距离的地方租下了一个空间窄小的自炊房。入学的登录金和租房的保证金是母亲金惠和哥哥黄仁昊一同出的，生活费方面周始并不准备麻烦他们，便在第一周选课结束后找了份时间合适的兼职做。
周始没有参加学部同系前辈组织的为期四天三夜的新生mt（membershiptraining）。他对一群人聚在一起打着增进同学之间或者前后辈之间的感情旗号的位阶秩序游戏不感兴趣，又加上是地方普通高中出身的首席，所以开学之后很快就有黄俊昊很目中无人且没有社会性的传闻在学部流传开来。再接着他就自然而然地被同系的同学一同排挤了。同学的排挤对周始来说不痛不痒，他照常上课工作，所有的理论科目和实践课程都拿到a+，周末有空闲时间的时候他甚至还会自己做饭给哥哥黄仁昊送过去，日子过得充实又平淡。
大学第四学年第一学期开学不久后，有一天周始突然接到了罗美娜的求助电话。对方在电话另一端哭得很厉害，翻来覆去只会说两句话，“我爸他突然失踪了，我找不到他。俊昊，求你帮帮我。”
周始让她赶紧报警，然后自己买了最快发车的客运巴士票往回赶。韩国每年大概有近八万的人口失踪，平均每天的失踪人口数约是两百二十人，太大量的失踪人口让本就不充足的警力更加吃紧，现实情况是人口失踪时就算是家属及时去警局报案顶多也就是可以留下个受理的记录，基本没有把人找回来的可能。周始还没有毕业，目前仅是警察大学的学生而不是真正的警察，能够帮到罗美娜的力量极其有限，真要是想要找到人的话，还得拜托在广搜队任职的黄仁昊。
初夏天气已经开始炎热干燥，太阳久久不落，傍晚的时候还到处都是晃眼的日光。下了客运巴士后周始直奔冷面店。推开挂着closed门牌没有上锁的店门，他在冷面店的角落里找到了屈膝坐在地上眼睛几乎肿胀成核桃的罗美娜。
他给罗美娜倒了杯冰水，接着在对方低头慢慢抿着喝的时候开口道，“我会帮你的。美娜，你先想想，你父亲他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言行举止？”
罗美娜摇摇头，哑着嗓子道，“没有异常。不过，不过也有可能是有异常但我没有注意到，我、我、你知道我平时都不怎么把心思放在他身上的，呜呜，我对不起我爸，呜呜呜”
眼见罗美娜说着说着就要陷入自己沉痛悲伤的情绪中，周始忙道，“那有没有可能是你父亲在外面欠了债，他不想拖累你所以才离家出走了呢？失踪人口里这样的情况还蛮常见的。”
罗美娜抽噎着说道，“家里的确是欠了债，但都是欠的银行的债，不是那些放高利贷的黑、道的债。如果真的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我爸又欠下了别的债，就算是他要跑路，他也一定会提前和我说的。我爸的亲人只有我，他是绝对不会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走的。会不会，俊昊，你说会不会是我爸他遭遇了意外了啊？”
周始没有办法很肯定地说出否定这个不好的猜测的话，当下只好温声安慰罗美娜道，“别太担心了，我待会回首尔后会去见我哥，到时候我会拜托他帮忙的。美娜，我哥他是广搜队的核心成员，消息渠道很广，拜托他找人的话说不定很快就可以找到线索。”
“好，谢谢。”罗美娜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闷着嗓子说了一句，“真是不好意思，还麻烦你专门从首尔跑回来一趟。”
周始道，“没事。不过美娜，我能去你父亲的房间里看看吗？我想试着找找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罗美娜赶忙说，“当然可以，你跟我来。”
属于冷面店老板罗建宇的房间在二楼，踏过十三级木质阶梯后左手边的第一个房间就是他的。周始在罗美娜打开房门时轻声说了句“失礼了”，而后才脱鞋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一眼看过去没什么特别的。衣柜家具都是老式的，床是单人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一旁的床头柜上除了一个倒扣的木相框之外，还有一个不锈钢的指甲钳以及白色的马克杯，眸光扫过去看不到什么显眼的特殊物品。
周始伸手将倒扣的相框扶起来，还没开口询问就倏然听见罗美娜惊讶地“咦”了一声。
“全家福不见了！”罗美娜慌忙拆开相框，“不是我的高中毕业单人照，这里面放的应该是我妈妈去世之前我们一家人一起拍的全家福才对！”可是相框拆开，里面只有一张罗美娜的单人照，以及隐藏于其后的一张棕色的方形小卡片，并没有她以为的第二张照片。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的。骗人的吧，我爸他怎么可能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扔下我一个人走了啊！一定是骗人的！”
那张棕色的方形卡片和普通的名片大小一致，正面从左往右依次印着形状规整的圆形、三角形和四边形。周始将那张方形卡片翻了个面，只见另一面赫然是一串八个数字的电话号码。周始拿着这张设计简单而又奇怪的名片递给正哭个不停的罗美娜看，“美娜，你知道这是什么名片么？”
罗美娜掀起眼皮扫了一眼后就继续低声哭起来，“我不知道，上面连个名字都没有。”
周始道，“可是上面有电话号码。而且这张名片被你父亲特意藏在了相框里面，应该还挺重要的，说不定和他的突然失踪有关。你先别哭了，我们打过去问问吧。”
闻言罗美娜立刻止住了哭声，忙不迭地点头，“好，现在就打吧。”
周始打开手机，他先是在拨号键盘上按下了010三个数字，然后照着卡片上的数字依次输入了后八位。按下绿色的拨打键后立刻传来了“嘟—嘟—”的声音，接通后紧接着一道听上去很是年轻甜美的女声就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喂？您好，请问是哪位？”
周始和罗美娜对视了一眼，然后把手机递给了她。罗美娜接过手机后立刻急声询问道，“不好意思，请问您认识罗建宇吗？”
“什么罗建宇？谁啊？听上去像是个男人的名字。拜托，我一个初中生可不会随便做出抢别人男朋友的事情。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啊？想找茬也要搞清楚对象再打电话好吧！”接着没等罗美娜再出声，手机另一端就传来了挂断的声音。
唯一可能和罗建宇失踪有关的线索随着那道干脆利落的挂断声就此断掉了。
临走的时候周始拿走了那张没有名字的奇怪名片。尽管在刚才的电话中一无所获，但不知怎的，他就是觉得罗建宇的失踪很可能和这张名片有着紧密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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