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鱿鱼游戏五
车子在江南有名的商业区停下。周始下了车，和星探韩旭一起往前走，穿过栽种满高大粗壮林荫树的道路，再拐过一条窄巷，随后就到了摄影工作室。
这是一家别墅型的摄影工作室。大片的落地窗采光极好，占地广阔，庭院里雪白的茉莉花累累而开，几乎绵延成花海，室内空间和户外空间都很充足。
周始跟着不停地和遇到的工作人员打招呼的韩旭往前走，直到走进一间挂着大块的黑色挡光布的房间才停下了脚步。室内的灯光太过明亮了，接近雪白色，像是要直接刺进人的眼睛里。周始沉默地照着韩旭的话站在原地，他眯着眼睛看着韩旭和相识的年轻摄影师轻声谈话，随后在对方冲他招手的时候走到了散发着炽亮白光的灯板下方。
摄影师将周始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然后让他试着把下巴略略收起，眼睛稍稍往上看，做出一副孤傲凌人的气势。
周始按照他的话做出动作，但立刻就被摄影师皱着眉头说了三个字，“他不行。”
将人带过来的韩旭觉得摄影师的话未免太不给他面子，于是立刻反驳道，“究竟是哪里不行啊？我觉得很好啊。再说了，他现在穿的是自己的衣服，还没有换上拍摄服装呢，而且他还没有化妆。你看都不看就知道他不行了？你这话说得未免也太过武断了。”
摄影师自有自己的一套评判标准，听了这话便耐着性子解释道，“他就是不行。他没有表现力，眼神也没有穿透力，外形虽然很不错，但没有个性魅力和鲜明特色，从他的身上我看不出有什么突出的闪光点和生命力。这部分的缺失是服装造型没有办法弥补的，就算是你执意要让他拍，拍出来的也不过是没有灵魂的漂亮人偶照片，没什么意义。”
“李书润，直接说别人是没有灵魂的人偶未免有点太过分了吧。”毕竟是自己一眼相中的人，韩旭觉得李书润否定周始就是否定自己的眼光。他皱了皱眉，刚想重新开口解释否认，却突然听到一把从门口传来的含着轻微笑意的声音，“没什么好争执的。书润，拍吧。”
正在争执的两人看见来人都愣了一下。
李书润因为来人的话忍不住紧紧地皱起了眉，“社长，您真的确定要拍吗？他不适合的。”
朴敏锡笑意不变。他缓步走到一直一言不发的周始面前，笑意盈盈地看着灯光映照下周始格外漆黑明亮的眼睛，温声问道，“你想拍吗？”
周始在听到摄影师对眼前这人的称呼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才是真正能够做主的人。他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说道，“摄影师说我不适合。”
问题被反抛回来后朴敏锡眼中的笑意顿时更深了些。他看着少年洁净白皙的脸孔，以及那双在灯光下显得剔透如同琉璃的眼睛，完全符合他审美的脸恍然间纯美得像是月光洒落在水面上发出的渺渺磷光。
“他说的不适合的意思，不过是你不符合他现在想要拍的主题而已，我们只需要换一个拍摄主题拍就好了。”朴敏锡弯起唇角，用一种轻柔和缓的语调继续说道，“不用担心，你只要换上适合的服装再画上妆就可以变得很合适。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看起来年纪还挺小的，是高中生么？”
周始答道，“黄俊昊，高三。”
朴敏锡直接去掉了他的姓氏，亲昵地叫了他的名字，“俊昊。”他叫完见对方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平静得如同波澜不惊的水面，一时间也判断不出对方究竟是不是真的只是个不经世事的单纯高中生。思忖片刻后他轻声吩咐起来，“书润，你去找适合俊昊风格的服装过来拍。至于韩旭，你暂时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谈。”
结束了长达一个小时的化妆后，周始按照摄影师李书润的要求去试穿拍摄服装。
七套搭配好的服装里经过周始的试穿过后只有两套是李书润满意的。他本想再继续搭配两套试试，但朴敏锡却有些不耐烦地让他赶紧开始拍摄。有关社长私生活的传言李书润不是没有听到过，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准备对一个才刚见过一面的未成年高中生出手。心里不耻归心里不耻，社长的事怎么也不是他一个靠对方拿薪水吃饭的小职员能够轻易插手的，他要做的就是装聋作哑，只管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摄影室内人工布置好的光线呈现出一种接近夕阳余烬的红光。周始仰头站着，按照摄影师的要求直视着灯光直到流下生理泪水。
之前被摄影师李书润评价成‘没有灵魂的人偶’的周始面无表情地睁着眼睛直视着灯板。他目光放空，表情冷淡，线条柔和的脸孔在被滴落的晶莹泪水微微浸润的时候陡然生出炫目的惊人艳丽，就像是一场安静无声的撕裂，散发着一种非常适合被观看欣赏的美感张力。
李书润飞快按下快门，接着做出指令，“闭上眼睛。”
最后的一组照片周始是光、裸、着上半身拍摄的。他坐在纯黑的高脚凳上，上身倚靠着墙壁，半阖着眼皮看李书润透过镜头定格他的身体，思绪空茫。
中途出去处理工作的朴敏锡在拍摄快要结束的时候过来了。他肆无忌惮地用眼睛去描摹被暗红光芒泅笼住的少年，目光一寸一寸地慢慢往下移，斜削的肩膀，花枝似的的锁骨，以及胸口挺立的红艳。除了腰腹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外，少年的身体美丽干净得就像是冬日里新堆积的初雪。不过有残缺才能完美，维纳斯不也正是因为断臂才能真正美丽永恒么。
朴敏锡的眸光最终停留在少年流丽的腰线上。在眼神慢慢变得黏稠晦涩的时候，他不禁低叹了一句，“太美丽了，真是适合被摧毁撕裂啊。”
正在按快门的李书润猝不及防地听见朴敏锡的低语，手上的动作顿时一顿。
“好了书润，你已经拍了快两个小时了，也是时候结束了。”朴敏锡似笑非笑地轻扫了还在摆弄相机的李书润一眼，柔声道，“你今天的表现不错。辛苦了，我会让财务给你加奖金的。”
另外两个摄影助理在李书润宣布拍摄结束后立刻很有眼色地跟着他往门外走，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整个摄影室里便只剩下了朴敏锡和周始两个人。
在朴敏锡拿着周始之前换下来的圆领t恤和长裤走近他的时候，周始的眼球还在因为方才直视灯板而泛着细微烧灼的痛感，只有微微眯起眼睛才能看清近在咫尺的朴敏锡的脸。他眼睛微微往下看，正准备伸手去接对方手中的衣物的时候却被对方轻笑着避了过去。
周始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社长？”
“不是不给你衣服穿，只是你能先告诉我你身上的这道伤疤是怎么来的吗？”朴敏锡说着将空着的右手伸过去去抚摸那道伤疤。他用指腹摩挲了一下那道丑陋又美丽的疤痕，接着用一种怜惜又温柔的语气说道，“俊昊，你还痛不痛？”
周始因为朴敏锡的动作而感到有些不适。他在朴敏锡的手掌接着要往下滑的时候伸手攥住了对方的手腕，及时阻止了对方接下来的动作，“之前做手术留下来的疤，早就不痛了。社长，请把衣服给我吧。”
朴敏锡闻言笑了一下，也不刻意为难他。他将衣服递给周始，随后在他套上体恤的时候佯装关心地问他，“俊昊，你为什么想要拍画报呢？是很需要钱呢？还是有想要出道当明星的梦想呢？”
周始道，“我只是暂时需要这样一笔钱，没有当明星的梦想。”说完他见朴敏锡似乎并没有回避他换裤子的想法，便只好说，“社长我要换裤子了，请您暂时回避一下。”
朴敏锡唇角微微弯起，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笑，“好，我转过身，不看。”因为距离很近，即便转过身体不去看也能极清晰地听见对方换裤子时发出的窸窣声响，朴敏锡在心里无声地吹了声口哨，然后重新看向周始。
即便是最为普通不过的廉价衣物穿在他的身上也变得好看起来。他的眼睛黑亮润泽，皮肤非常白皙，线条流畅优美的脸孔在晃眼的灯光下显现出极度的细腻透明，有种夺目的漂亮。朴敏锡看得喉头一紧，呼吸霎时重了，“俊昊，你这次拍摄的报酬只有一百万，真的够吗？”
周始听到报酬的数额后愣了一下，“为什么是一百万？韩先生带我过来的时候明明说的是两百万。”
“本来的确应该是两百万没错。可是因为你不符合摄影师的期待，迫使他临时换了主题，多耗费了不少时间，”朴敏锡笑眯眯地看着周始道，“所以就变成一百万了。”
周始听了朴敏锡解释的原因，轻抿了一下嘴唇，“我知道了。那社长再见，我去找韩先生领钱了。”
听到这话朴敏锡没忍住笑出了声，“真可爱啊。韩旭他已经有事先走了，他很忙的。至于你这次的报酬，你直接找我领就行了。走吧，去我的办公室。”说完他就伸手要去牵周始的手。
周始有些意外，及时避开了他的动作，“社长，我不是小孩子，只是跟在您身后走的话是绝对不会走丢的，您不用牵我。”
朴敏锡就笑，“俊昊，我当然看得出来你不是小孩子啊。”
独属于朴敏锡的社长办公室占据了别墅的第三层整层空间，一般除了朴敏锡本人，没人会上来。刚拉开办公室的门，朴敏锡就迫不及待地将心底累积的情绪释放了出来，在再次看向周始的时候他眼中便满是焦灼的贪婪了。
周始在触及到朴敏锡的目光的时候一时间只觉得对方的眼神突然间变得有点像兽类，并不知道对方眼瞳深处里的东西叫‘欲、望’。他微微蹙起眉，“社长，您怎么突然用这种眼神看我？您是想要伤害我吗？”
闻言朴敏锡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我没有想要伤害你。相反，俊昊，我是想要疼爱你。”
周始刚想要开口，却见朴敏锡突然凑近他作势要亲他。他侧过脸刚避开对方的亲吻，结果腰却被整个揽了过去。他这个时候终于反应过来对方其实是想要潜、规则他。常识告诉他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可以立刻挥拳打过去保护自己，但是不知怎的，周始却怎么也挥不出拳头去打正准备伤害自己的朴敏锡。
恍然间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道温润的让他觉得异常熟悉的男性声音，“小始，听好，我给你定下的第一条准则就是不得伤害人类，或者坐视人类受到伤害，你要做到。”
这道声音虽不凌厉威严，但却如同滚烫的烙铁一样直接烙在了他的脑子里，仿佛这句话是他永不可僭越的永恒真理、至高法则。
周始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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