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情动不自知
金鸣寺的威望很高,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以一己之力杜绝达官贵人带着仆人上山礼佛,并宣扬众生皆平等。
圣上也不例外。
金鸣寺都用圣上表达了众生平等的态度,圣上再来礼佛,岂不是太给他们贴金了?
“我终于……知道……圣上为什么……不愿意来了!”
陈岁喘着粗气,坐在石阶上歇息,回头望了眼延伸至暗处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台阶,心生绝望。
据说,金鸣寺众生平等的箴言,从山底下就开始生效,所以,往年来拜佛的香客,都是一步一步踱上去的。
在山脚下,在萧百策的坚决反对下,坐落在山脚处的几户人家错过了发财的机会。
坐着凉轿上山不好吗?
你我轻轻松松上山,他们一夜暴富走上人生巅峰。
想罢,陈岁的脸上难以遏制的怨气,化作冷刃,飕飕射向萧百策。
萧百策的气息也同样不稳,胸膛急促起伏着,在陈岁上方相差几个台阶的地方,坐着歇息。
“我们有爬了一半吗?”
陈岁用了“爬”字,生动形象的表现出两人一路的处境。
萧百策没转头去看身后的台阶,直接点着头,“有一半多了。”
为了让陈岁更加相信自己,他指着头顶上空的一轮圆月,“你看,那月亮是不是离我们近了些?”
闻言,陈岁仰头望向高高悬挂的圆月,山顶上虽然被粗壮的树枝互相交错,但因为气候的原因,才堪堪发出些嫩芽,皎洁的月光,正是透过那些缝隙,照亮了青石台阶的上山路。
陈岁换气中想起一事,“世子的身体可比之前好多了,出来这么久,竟没听过您咳嗽?”
萧百策面色一松,弯起桃花眼,“父王从南疆寻来的秘药,服用之后好多了。不过要每隔九日服用一次,所以,四天后,我们就要下山了。”
陈岁听到“南疆”时皱起了眉头,只是她背对着萧百策,萧百策才没看见她的疑惑。
回头望见萧百策惬意的样子,陈岁没有再细问,而是又向他确认了一遍,“我们真的只爬了一半多?”
这山究竟有多高?
“我刚才在心中一级一级数着的。”
萧百策的声音有些发闷,脸上原本惬意的神情也黯淡了几分,“母妃以前数过这里的台阶,一共六千八百零四级。喻义佛行七步,断除一百零八种烦恼,九九归真。”
“可他们每踏上一级台阶,都是为了心中烦恼而来……”
萧百策直接躺在了石阶上,桃花眼中映着夜空中的圆月,回忆起在父王母妃背上的往事,阖上了双眸。
月色下,眉睫轻颤。
他来过金鸣寺许多回,但还是第一次亲自有自己的腿脚爬上来。
也只有自己亲身体验过,才更明白,那时的母妃父王背着患病的自己,一步一步登上去,是何心情。
“我们会抓到那个贼人的。”
耳边响起陈岁的劝慰,萧百策的嘴角勉强勾起一抹弧度,倏忽,他感觉到眼角的清凉,像是有什么东西温柔地拂去了他的眼泪。
萧百策连忙坐起身来,抓住了那只作乱的手,同时,在陈岁怔怔的眼神中看到了那个慌乱且紧绷的自己。
良久,他低头浅笑出声,放开对陈岁手腕的牵掣,“陈姑娘,我到底是个男子,更何况这又是在荒郊野外……”
萧百策似假非真地半揶揄半威胁陈岁,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缓和着胸腔中被陈岁无意撩拨的心弦。
陈岁若不是见他双耳红得刺眼,还真可能信了市井传闻中的风流浪子是他本人。
方才看到他眼角的泪光,她想为他抹去,便就这样做了。
见萧百策的反应如此之大,还佯装镇定的样子,她好像是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萧世子,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毕竟……我是个女子。”陈岁挽起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用发簪固定好,就像是一个妇人发髻,透着清爽利落。
她知道萧百策只是嘴上说说,吓唬吓唬她,但她不同啊,她是真对眼前的萧百策有那方面的想法。
“世子爷,出发吧。”陈岁站起身来,望着蜿蜒向上的石阶,再次前进。
待陈岁远去十几级台阶后,萧百策才满脸通红地缓过神来。他连忙搓了把脸,可脸上滚烫的温度,更表明了他刚才是有多羞涩。
他只希望幽深的夜色,能不被陈岁发现他的窘迫。
殊不知背对着他的陈岁,嘴角上扬的弧度连系统都看不下去了。
【宿主,矜持点。】
陈岁笑得得志意满,【男未婚女未嫁,又不违背道德伦理的情况下,遇见喜欢的,为什么还要矜持?】
系统好像生了反骨,【你忘了你定亲了?还是忘了那个人了?】
【你可真煞风景,总是提醒我他不在了。】
陈岁顿了顿脚步,嘴角上扬的弧度换了个反方向,【所以我才说只是喜欢啊……】
因为刚才的插曲,陈岁与萧百策都默契地没再停留歇息,一鼓作气地冲上了终点。
望着近在咫尺的巍峨寺门,陈岁长吁一口气,随即毫无形象地瘫坐在一旁,按摩着自己已经抽搐的小腿。
“你不害怕吗?”萧百策喃喃开口问道。
“金鸣寺”三个大字高高悬挂,藏在不被月光照耀的阴影下,就如同当初藏在门扉后的贼人一般。
他的心底,升起一股怒,一股怖。
陈岁仰头望了眼写有“金鸣寺”的牌匾,“怕什么?妖魔鬼怪吗?这里可是寺庙,鬼怪莫近的地方。”
“是吗?”萧百策的语气很淡,当夹杂着嗤笑,但陈岁还是听出了轻微的颤意。
她抬起眼,认真观察起萧百策的神情,果真在他平静的表面下,发现端疑。
陈岁又看了眼这座隐藏在幽林中巍峨的寺庙,高然耸立的寺门直击人心。
是了,它能抵御妖魔鬼怪,却挡不住比鬼怪更恐怖的人心。
陈岁想握着他的手,安慰他。
再一次身随心动,预料之中萧百策的脸再次红了起来。
“你……你………你!”他惊慌地就像掉入陷阱的猎物,怎么也挣脱不了陈岁纤细柔嫩的小手。
陈岁对他的反应很满意,脸红心热的害羞状,总比沉浸在幼年的恐惧中好。
希望佛主也能明白她的苦心,阿弥陀佛。
陈岁对着庙门虔诚一拜。
“拜它做什么……”
陈岁当没听到萧百策的话,有些心病,是祛除不了的,若是有机会,她愿意陪着他。
“这种门锁我们还是别费劲了。找一找比较低矮的围墙,我们用绳索翻过去。”陈岁提议道。
萧百策点头同意,跟着她的身后,绕着高大的围墙转圈,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
并不是很亲密的十指紧扣,比起刚才紧紧抓着,现在只是虚虚握着,应该很容易就能挣脱开,可他却没有,而是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
他的心弦再次被撩拨了。
可陈岁却突然主动松开了,萧百策望着残留湿润的手心,桃花眼中流露出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落寞。
他抬眼看向陈岁,就见她额间碎发被汗渍浸湿,也丝毫不损她的明媚,双手掐腰望着寺庙高墙,浑身透着一股坚决,随后猝不及防地抬脚狠狠踹向高墙。
萧百策:“?”
高墙自然不会有事,陈岁被震得踉跄了几步。
还不待萧百策伸手扶她,人已站稳。
“世子爷,您有其它进去的方法吗?”
这一路上,陈岁把萧百策伺候得很周到,既没饿着他,也没渴着他,如今是他该出力的时候了。
若萧百策知道陈岁心之所想,定要问她,这一路是谁驾驶着驴车来到了这里。
“翻墙太危险了,我记得有几个侧门,供寺庙的和尚出门砍柴,应该就在不远处。”
“萧世子,找到侧门以后,我们要敲门吗?”
陈岁的问话,使萧百策停下了寻找侧门的脚步。
她可听陈父提过,金鸣寺的门栓可是十分沉重严实的,毕竟他当初亲自撬过、呸,尝试过……
“我有一法,但要委屈萧世子了。”
萧百策不明所以,待跟随在陈岁身后,来到那处目的地时,他才知道“委屈”为何。
陈父断绝了撬门可能,但也提供了另一种方法——钻洞。
“爹爹猜得果真没错,金鸣寺的和尚慈悲为怀,是不会填补山中灵物啃食出来的缺口。”
为了不让萧百策误会自己是故意让他钻狗洞的,陈岁还特意掂了掂小包袱,那里面可是有备好的绳索,只可惜用不上。
随后,陈岁伸出胳膊,丈量着洞口大小,复好真以暇地对着萧百策上下比量了一下,目光中带着他能读懂的希冀。
萧百策不自然地避开了陈岁的目光,“我先探探路,若是安全的话,你再钻……进来。”
说着,他把腰下的衣摆一卷,固定在腰带上,弯下腰正准备进去的时候,就听到陈岁轻飘飘地说道:“我注意到不远处有个小门,你进去后,把门打开就好了。”
“……”萧百策内心失笑,却没有任何恼怒之色,他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洞口很宽阔,他钻进去绰绰有余,借着月光,还能看到院墙内熟悉的石桌石凳。
萧百策微不可查吸了口气,垂眸收敛神色,待他平复心情后,再抬眸时,却赫然发现一个人头……
人头圆溜溜的眼睛还眨了眨……
人头还会动……
“啊!”
陈岁原本坐在一旁的山石上歇着腿,却突然听到了一声凄厉高昂的惨叫,那惨叫,仿佛能穿破厚重的云层,直达九霄凌云殿。
“萧百策?”
“不是我!”
陈岁当然知道不是萧百策发出的惨叫,见他捂着后脑一脸痛意,便知他也被惊到,退出来的时候慌不迭地撞到了头。
那声惨叫,惊得林间飞鸟掠起,自然也惊动了寺庙里的和尚,院墙内沉稳急促的脚步声像是重重踏在了萧百策和陈岁的心头上。
两人面面相觑,却也知眼下来不及躲藏。
萧百策望着陈岁全部挽起的青丝,急中生智,“你叫牛大花,我叫牛大壮,我们来自牛家庄,是夫妻,因为膝下无子,才千里迢迢来这的!听清楚了吗?”
牛大花?牛大壮?
陈岁对这两个名字都很嫌弃,可听到萧百策说他们是“夫妻”……
系统反讽道:【出息。】
【恩,有出息了。】
陈岁设想中的夜探金鸣寺,随着一声惨叫,变成了夜访金鸣寺。
唯一的好处是,不用钻狗洞了。
可是却要顶着特别俗气的名字暴露在众人之下。
“我们都姓牛,是不是不妥啊?”
萧百策没想到在这种危急境况下,陈岁居然还有心情和他谈逻辑。
“你有什么想法?”
随着不断逼近两人的脚步声,陈岁说道:“既然来自牛家庄,那我住在上村,你住在下村,中间隔个十里八里的,应该没问题吧。”
在他们彻底暴露在手持火把的僧人面前,萧百策搂着陈岁的肩膀,佯装成夫妻间亲密的样子,声音带着哑意,伴随着呼吸间的湿热萦绕在陈岁耳边——
“好,都听你的。你在上,我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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